“……不然,侮辱他?”徐峰清咳一声,“说实话,我觉得他这辈子最羞耻的时候,就是手忙脚乱哄你的时候……”
“……你哭一下就行了,保证他什么都招。”林讯也咳了一声,压低声音。
麦阳春本来还指望这俩能给出一些让人豁然开朗的实质性建议,闻言气得说不出话。
“哎,美人计应该也行,就……色/诱呗。主动亲一口啥的。”
“……滚蛋!”
麦阳春忍住把这俩人踹翻的冲动,从楼梯口的角落钻出来,没好气道:“行了啊,快上课了,回去吧您俩老。”
林讯和徐峰也就拍拍屁股跟着一起站起来,刚说着话走几步,就看见对面一楼的人三三两两地蹲在关门的办公室前,侧着脑袋紧贴木门和窗户,显然是在偷听什么。
林讯迟疑地说:“这……搞什么?”
“不会是……”
徐峰话还没说完,对面的人就像被惊散的群鸟一般四处逃窜开,吹口哨的吹口哨,望天的望天。办公室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正如他所预料。江新桐冷淡着脸,不矜不骄,像是没看到这群人一样径直走回教室,反而是紧随其后的班主任沉着脸色,压抑着怒气吼道:“看看看,看什么看?!高三了懂不懂,还有看热闹的心思,你们很闲?!回自己教室里看书去!”
众人灰溜溜地跑回大本营里。她烦躁地冷哼一声,啪地又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林讯啧啧称奇:“江新桐这本事可以啊,能把老师气成这样,自己都没反应的。”
“他从小到大都这样。”徐峰点点头,故作深沉,“真是个神秘的男子啊。”
看着俩人勾肩搭背着上楼的背影,麦阳春莫名其妙:江新桐不是也挺不耐烦的吗……
“你和老师吵架了?”
麦阳春扒拉着饭,从碗与额头的空隙中去瞄对面的人,正色道:“这次可别想忽悠我了。”
江新桐正在给鸡翅扒骨,闻言抬了眼:“宝贝儿这么关心我?”
呵。
又是这个套路。
下定决心不再上当的麦阳春忍住一身鸡皮疙瘩,放下碗,继续严肃着脸:“你就说是不是。”
江新桐慢条斯理地把完整的鸡翅肉放进他的碗里,再仔细又耐心地用纸巾擦好自己的手,见证了对方由好奇到憋屈、再从憋屈到郁闷、最后从郁闷变成不满的过程,才轻描淡写地说:“没有。”
“骗人!我看到你们班主任可生气了。”
“那是因为她自身修养不够。”
麦阳春鄙夷地看他:“真不要脸!”
江新桐头也不抬,“快吃,吃完了回去乖乖午睡。”
麦阳春不屑地嘁了一声,也就不再纠结了。江新桐对他向来无话不说,现在倒是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不过按照对方的性格,估计过几天自己也要憋不住吧……
他就慢慢整理了表情,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刚才那点儿八卦好似完全消失。
江新桐果然看了他一眼。
两眼。
三眼。
“……吃饭,找到时间会告诉你。”
麦阳春拿起筷子,喜滋滋:“得嘞!”
这个机会来得倒是快。
吃完饭走回教学楼的时候,他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和江新桐抱怨高二的数学有多难,就被来人给打断。
男生迎面站着,校服洗得发白,厚厚的镜片下一双丹凤眼冰冷地上下扫视,他先是看了一眼麦阳春,然后全然不在意地把目光投向江新桐,语气讥讽:“江学霸数学都差成这个样子了,还好意思给别人指点迷津啊?”
麦阳春噤了声,讪讪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新桐。
江新桐八风不动,扬起标准又疏离的微笑:“副班。”
“怎么,现在还在装?平日里一副老好人样儿是要恶心谁啊?”
这么强烈的攻击性,这么阴阳怪气的语调。
麦阳春打心里佩服处变不惊的江新桐,也佩服这位老兄的眼瞎程度——江新桐是老好人?!
江新桐恍若未闻,领着麦阳春就要绕着走过去,与男生擦肩而过时,那人又转了头,冷笑道:“江新桐,你以为你是谁?”
麦阳春倍感奇怪地缓了缓脚步,感觉到牵着他的手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掌心肉。江新桐停下来看那人,若有若无的虚伪笑意淡去,幽深的目光毫无波澜,似乎是在等待他继续。
那人被他不在意的模样激到,态度也变得尖锐起来:“你明明知道那个名额很珍贵的吧?!你凭什么——”
“凭我有资格拒绝。”江新桐漠然打断他,语气冷静得像是在陈述事实,“保送名额是很珍贵,祝你有资格去争取。说完了?”
他懒得去搭理那人怒不可遏的反应,牵着惊愕的麦阳春走了很长一段距离。麦阳春还没从这场没有硝烟的斗争中抽离出来,直到走到教室门口,他还懵懵懂懂。
“进去睡觉吧,乖。”江新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如往常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不对。
太不对了。
虽然很不愿意对方非礼自己,但今天江新桐居然只收敛地牵牵手摸摸头就想走,一看就是欲盖弥彰。他呲了呲牙,扬起真挚的笑脸:“学长,有兴趣一起去图书馆吗?”
图书馆零零散散地坐着些人,大部分都是正在紧张复习的高三学生。江新桐坐在老位置上,顶着众人鬼鬼祟祟的目光,面不改色:“哪里不会?”
麦阳春特意拿了去年的数学高考卷,点了第二十题,虚心请教。
江新桐刚要提笔,就发现他正咬着笔头,便淡淡警告:“别放嘴里。”
“小气鬼,洁癖狂。”麦阳春吐出来,恶劣地把笔头抹在对方的衣袖上,又抽出新的一支,“我咬我自己的。”
江新桐毫无介意地拿起那支曾经沾过口水的笔,“你试试看?”
麦阳春犯怂地缩脑袋,手上的动作逐渐放慢。
江新桐一边解题一边平静地说:“以前是在意笔,现在是在意你。”
……呸!
麦阳春赶紧把抵到唇边的笔拿走,几乎想一口唾沫吐到对方脸上。
恶心!
“病从口入。”江新桐淡定地写下最后一行,“反正都是病,不如咬我的手指头。”
呕!
麦阳春抖了抖肩膀,又挖了挖耳朵,恍若未闻地拿过试卷:“哇!”
……完全看不懂呢!
江新桐了然,把草稿本拿过来,打算开始讲解,就听见麦阳春故作挑衅地问:“你确定你是对的?”
他眯眼:“质疑我?”
麦阳春无辜地点点头:“你最近数学退步很大啊。”
刚才那位副班把话说得这么狠,他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麦阳春这么一句他就隐隐有了些许不悦:“那是因为我不写。”
麦阳春装作没听懂:“啥?”
“我想拿一百二,就可以拿一百二。”江新桐嗤笑一声,“擅长掌控分数这种事情,比擅长数学更难。”
“哦——”麦阳春饶有兴趣地拉长声音,露出得意的笑,“露馅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傻逼!”
江新桐突然回神,冷静片刻,敛着眉眼若无其事地开始写写画画:“我给你划出条件,这里、这里、这里,三个重点,然后理清思路。”
装,接着装?
麦阳春一转嘚瑟神态,叹了口气:“算了,我还不如去找你们副班长问问,听说他这次月考是数学第一啊。”
对方果然顿住。
“就是刚才那个男生吧?他应该会讲得比你好?”麦阳春继续沉思。
下一秒,他的脸就被人捏住,江新桐冷着神色盯他:“想听什么,我说。”
周围的诡异视线密密麻麻地投过来,麦阳春感觉到对方的大拇指还故作不经意地抹了一下他的唇边,气血猛然涌上脸颊,他羞愤欲死地拍掉对方的手:“神经病!”
见到麦阳春不会对别人显露的样子,江新桐心里的醋味淡去了一丁点儿,他微微勾了勾唇,松开手,“别激我。”
麦阳春感觉到了压迫,就不高兴地瞪他,圆滚滚的眼睛明亮又干净,里面蹿起的小火苗有如实质地几乎要喷出来。
“别发脾气。”江新桐的心软了几分,“你生气的时候眼睛很漂亮。”
……怎么突然夸人?
江新桐轻笑一声:“我会很想亲一下。”
麦阳春彻底气结:“滚!”他羞恼地把桌面弄乱,赌气地不想再交谈,就要站起来离开。
四周刚才还明目张胆的目光立刻心虚地收了回去。
……靠!这么多人看!
都怪这个变态!
麦阳春大脑空白,低着头就想跑,突然被身后的人拉住手腕。他挣了挣却逃脱不开,不敢闹出更大的动静,只好转头去怒视对方。
江新桐妥协似的叹了口气:“我说。”
麦阳春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如果不是嘴唇受了委屈似的微微扁着,还有几分气势。
“我——”
江新桐顿了顿,“我申请了取消清华保送资格。”
周围悄然,所有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麦阳春错愕地瞪大眼睛,完全把刚才的那点儿别扭抛出九霄之外,“为啥啊?”
难怪刚才那个男生这么生气…
换做是谁,如果是自己想方设法得到却触碰不到的机遇被别人这么轻巧不屑地扔掉,谁都会生气吧?
江新桐居然还这么——
“我想去z大。”他冷静又沉稳地陈述,“麦阳春,你能去z大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多了好多评论,开心得转圈圈!给你们举高高!怎么样,土味学长这一招是不是没想到!(得意
第33章 当当当当
“你说……你想去z大?”
麦阳春呆呆地看他,不可思议。
z大是国内排得靠前的重点大学,名誉、权威、资源与水平称得上是名列前茅,但是比起人人挤破头都想进的清华,差了恐怕不是一截而已。
这个人怎么就偏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和学校抗争,就为了去个差强人意的学校?
江新桐定定看着他:“我要去z大。”
他的语气轻松、淡漠,不是在做选择,也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顺势而为。
麦阳春有些气,气这个人的肆意妄为,一瞬间与刚才遇到的那个咄咄逼人的男生有了共鸣——得之你幸,你得了还不珍惜,就是浪费这个命,他蹙眉道:“……出去说。”
所有视线还未恍回,惊讶的、愤懑的、羡慕的、嫉妒的、看热闹的,从他们的身体毫不留情地穿过去,麦阳春到了楼外看不见的角落,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你说吧,我听着。”
江新桐的脸色也慢慢透出一点儿慎重来,是难得的正色模样:“你怎么看清华?”
“还怎么看,就是厉害啊,别说保送,高考分能靠近投档线我就放炮了。”麦阳春毫不犹豫。
江新桐继续问:“这个厉害,体现在哪个方面?”
麦阳春少有回答这么严肃的问题的时候,就冥思苦想了小晌:“呃,师资、环境、学术、风气……这些?”
“你说的这些,z大比起清华并没有差到哪里去。”江新桐淡淡道,“你还是逃不开笼统思维。”
被否定的麦阳春愣了一下,不服气地瞪他:“什么笼统思维,z大就是没办法跟清华比啊!我是以你朋友的身份劝说你好不好,不领情就算了,还要反过来教育我!”
江新桐顿了顿:“你想听我的看法?”
“听!”麦阳春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可以开始表演了。
“你进不了清华。”
空气安静了五秒,麦阳春莫名其妙地又等待了片刻,最后奇怪地看他:“你说什么废话,我当然上不了清华啊!你是不是讽刺我?!”他说到最后,几近戒备地盯着对方,仿佛下一刻就会亮出尖牙。
江新桐颔首:“这就是我申请取消资格的原因。”
“什么原——”麦阳春的话音戛然而止,“江新桐,你说什么啊!”
他退后一步,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吗?!”
江新桐极具压迫力地往前一步,垂着眼睫,眸子里的情绪看不分明:“我是认真的。那天演讲我在你们教室的黑板报看到了,你是想去z——”
“——我去不去z大,和你去清华没有冲突!”麦阳春的嗓子有些干涸的疼,也有被火灼的烫,他忍不住拔高声音,几乎是剧烈的反驳。
放弃保送、选择z大,这么艰难的决定,就因为他,轻而易举地做好了?
这个人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如果有一天,江新桐对他的感情慢慢淡去,能够以长者的姿态回顾往事,摸索到这段后悔莫及的回忆,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他无从得知,也不想知道。
他几乎想逃。
麦阳春清楚,他对自己的未来都还存在迷茫,没办法承担另一个人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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