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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丁恩，萨奇牙关咬得咯吱一声。不行不行，控制住自己。深呼吸，一二三，四，五。
“不要急。”萨奇掰开格雷的手指，“先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交些朋友。”
“试着……和你喜欢的人……交往。”萨奇逼着自己说出言不由衷的建议，“之后，如果你的感觉还是没有变……”
“不会变的！”格雷从被窝里冒出来，小脸闷得红通通，双眼闪闪发亮，“我对叔叔……不会变的……”
“那我就在这儿等你。”萨奇微微地笑了。
格雷的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柔软的嘴唇压上来。这次萨奇放纵了自己，回应着那条生涩又热情的小舌头，把那具自己亲手塑造的身体拥进怀里，紧紧贴在胸前。
就这么一次。下一次，就是他经历过人生，还想回到这里的时候了。
***
可惜格雷不这么想。
他开始理直气壮拖着枕头钻到萨奇床上，甚至按倒萨奇趴上去，笨拙地抚摸那宽阔的胸口，扭着屁股蹭他的大腿。萨奇却只是轻笑，扣着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亲亲脸蛋或额头，从后面抱着他躺下，关灯睡觉。
而且萨奇再也没有那样吻过他。有时候被缠得烦了，还会扳起脸教训他不要闹。
格雷每次都会怂怂地收敛一阵，再开始试探萨奇的边界。
终于有一天，他实在气不过，抡起枕头甩了萨奇一下，跳下床跑回自己的卧室。
被窝里凉飕飕的。格雷蜷成四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寒冷抖成一团。
叔叔其实并不在乎他的感受。格雷算是看清了。叔叔只在乎他自己的原则。为了自己不至于良心不安，他才不管格雷高兴不高兴。
不过他又有什么必要在乎格雷高兴不高兴呢？反正格雷整个人都是属于他的。而且从人类的法律来说，格雷已经成年，萨奇甚至可以把他直接扫地出门，就不用担心再被诱惑得犯什么错误了。
哎……所以还是好好念书吧。格雷从地上随手摸起一本参考书，盯着里面熟悉的知识点。就按叔叔说的，考上大学，交朋友，谈恋爱，然后再回来……
但那要等多久啊！格雷掰着手指头计算——距离入学考试有大半年，本科之后估计还要读个研究生，至少也得工作几年，做出些像样的成绩，才能算得上认识了人类社会吧？
说不定至少得十年。如果叔叔坚持他在外面过满一轮“人生”，那就要二三十年了。格雷记忆中的生命只有八年，但已经漫长得……好像一辈子了。
格雷把书丢在地上，脸埋进枕头里，在阴郁的想法中渐渐迷糊起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抚摸着格雷的卷发。格雷睡眼朦胧转过头来看着萨奇。
“你最近好像不太开心啊。”萨奇看着卧室里满地乱丢的教材有点担心，“不要压力这么大。你这样会坚持不下去的。”
格雷瘪嘴。萨奇在误解自己的心意方面简直天赋卓绝。
“要不要出去散散心？丁恩打电话来问你要不要去游戏展玩，他订了两天一夜的套票。”
格雷抬起头眨巴眼睛：“丁恩？叔叔不介意我跟他来往么？”
萨奇扯了扯嘴角。他本来第一反应就是回绝丁恩，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之前联系人的事已经让格雷失望了，不能一错再错：“要和谁来往是你自己的决定。想去么？”
格雷坐起身，抱着枕头：“他要是……对我有什么期待呢？”
萨奇觉得自己简直是模范家长了，拍拍养子的手重复：“我尊重你的决定。”
不知为何，格雷的表情看起来反而更加阴沉了。
“那我要去。”他扭着小脑瓜，不肯再跟萨奇对视，一头钻进被窝里，“我睡了。”
“好，晚安。”萨奇俯身贴了下他的额角，掖好被子。
到了出发的日子，萨奇送格雷到桥头，还没心没肺地嘱咐他们第二天不要太晚回来，森林里走夜路危险。格雷坐在丁恩的车里满腹怨气，差点忘了这是自己第一次通过那座可怕的桥。等他反应过来，最恐怖的深渊早已被甩在身后，面前是盘桓的山路，和天边闪闪发光的伟大都市。
第11章 初涉人世
“真没想到伯爵会让你来。”自动驾驶的汽车在山路上平稳行驶着。丁恩展开臂膀搭在椅背上，虽然没碰到格雷，但还是相当于把他圈在了手臂里。
格雷不太敢往窗外看。他们还在很高的半山腰上，时不时就会看到公路边直冲而下的陡坡。
“叔叔觉得我应该接触下外界。”格雷只好侧着脸瞧丁恩。对方的神情掩藏在墨镜下，看不分明，“丁恩先生……最近忙么？”
“很闲，待业中。”丁恩心不在焉地活动手指，若有若无碰着格雷的肩膀。
“唔？叔叔上次说您的公司……”
“被收购了。”丁恩似乎不太想谈论这事，“不值一提。你呢？还在准备考试？想学什么？”
“呃……”萨奇说虽然精灵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反复上大学尝试不同的专业，但选到自己不感兴趣的课程可是相当痛苦的经历，让他好好考虑，“没想好。您有什么建议么？”
“计算机。”丁恩毫不犹豫，“你学过编程么？”
格雷点头，眼睛亮了起来：“确实很有趣！简直是人类的魔法！”
“哈哈，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丁恩咧嘴，手彻底搭在了格雷的肩膀上，“不过也没错啦。”
两人聊得开心，丁恩谈起行业前沿和发展简直滔滔不绝，格雷在技术方面的知识储备让他印象深刻，不过少年在许多地方的无知也让丁恩很是惊讶。
“你从来没玩过游戏？”丁恩颇为同情，“伯爵的家教也太严格了吧！”
“我当然玩过游戏！”格雷抗议，“叔叔经常和我玩国际象棋的！”
丁恩摸摸他的脑袋：“怪不得你这么手残。”
“我才不手残！我练了好久钢琴呢！”
“哎，真是个小可怜。”丁恩发出和萨奇一样的感慨，捏了下他的脸蛋，“待会儿让你见识下。”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离开山区，接近了那个繁华的大都市。格雷趴在窗户上，瞪大眼睛。
建筑物——小巧的，高大的，破败的，精致的，从独门独户的花园小屋，渐渐变成连排的别墅，之后是越来越高耸的公寓楼，甚至一眼望不到顶的摩天大厦。
交通工具——空荡荡的公路上开始有其他大大小小的汽车驶过，直到他们的车加入了源源不断的钢铁洪流，默契有序地并肩飞速移动着。
还有就是——人。格雷很快就诧异地发现每辆车里都坐着人，甚至还有坐了很多人的大型公共汽车。到了城里，在路边或走或坐的，也都是人。
“……好多人啊……”格雷感慨，仔细盯着窗外闪过的一张张陌生面孔，“唔……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丁恩看着他傻兮兮的样子忍俊不禁。
“……”格雷扭头把丁恩的墨镜取下，端详了片刻，“他们都没你好看。”
丁恩咯咯笑出声：“那是当然！”
“所以为什么要戴墨镜啊？”格雷问他，“那别人不就看不到你了？”
“嗯，就是为了让别人看不到。”丁恩重新戴好墨镜，还拿出个鸭舌帽按在脑袋上。他皱着眉头看了格雷一会儿，给他扣了个绒线帽，“你也低调点。”
格雷刚要张开嘴继续十万个为什么，忽然明显感觉到丁恩不想解释。
他有点困惑。自己能意会萨奇没有说出的想法还情有可原，但和丁恩明明没那么熟捻啊……
难道说……他们之间也有什么特别的……默契？格雷琢磨着，心里忽然有点慌。他这才注意到丁恩的爪子正不请自来搂着自己的肩膀，不太舒服地扭动了一下。
“到了。”丁恩注意到他的不适，趁下车时不着痕迹收回了手。
“人会比较多，你跟紧我。”他告诫。格雷四下张望——周围空荡荡的，明明没什么人啊……
两人走向一个不太显眼的小门，那里有两个壮汉把守。丁恩摸出通行证晃了下，对方点点头，放两人进去。里面很快有工作人员迎上来，但丁恩与对方耳语几句，就把人打发走了。
格雷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只以为人类进游戏展都是这个流程，努力假装自己没有少见多怪。
不过当他们穿过一系列曲折的走廊，突然进入一片人头攒动的绚烂光影中时，格雷呆立在入口处，差点被自动闭合的门扇到后脑勺。
“别站在这儿！”丁恩在震耳欲聋的预告片音效里贴着他耳朵喊。格雷微张着嘴呆若木鸡，瞪到最大的眼睛里映满了光怪陆离。丁恩无奈，只好揽住他的腰穿过拥挤的人群。
一直到展厅外明亮的走廊，那双呆滞的眼睛才在穿透玻璃屋顶的阳光中眨了眨，恢复了一点生气。
“那，那是……”格雷紧紧揪住丁恩的衣袖，几乎要躲进他怀里，半晌才冒出一句，"全城的人都来了么？至少大半个城市吧！"
丁恩把他领到角落护住：“没有，这种游戏展一整周也就三四十万人次的样子，而我们这个城市有上千万人口呢。”
格雷完全震惊了，毕竟自己半天前的生命中一共就接触过两个人。
"而且人类——我是说人们——打扮得都好奇怪啊……"虽然紧张得直抖，他还是忍不住滴溜溜转着眼睛，越过丁恩的肩膀四处张望。
“啊，你还是不要以游戏展为准的好。一般来说大家不会穿成那样的。”丁恩也扭头看了眼旁边路过的纸板箱机甲和外星美少女，觉得cosplay的事情有点难解释，“要根据不同的场合穿不同的衣服。”
格雷扯扯脑袋上的毛线帽，大概以为这也是必备装饰了。他试探着碰碰丁恩的手背：“我们……能再进去看看么？”
“当然。”丁恩把他的手握入掌心，“拉住我，丢了可就找不到咯！”
那小笨蛋就真的乖乖回捏住他的手指，紧跟他的脚步，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刻意维持的距离感。丁恩压低鸭舌帽，让墨镜滑到鼻尖，带格雷去了另一个展厅。
“有什么感兴趣的告诉我，可以试玩。”丁恩告诉他。但格雷又陷入了信息过载的呆愣状态，只知道老老实实黏在他身边亦步亦趋。
有这么厉害么……丁恩环视了一圈周围——顶天立地的高清显示屏展示得幻境纤毫毕现；全息投影的霸王龙踩在人群中怒吼；打扮得奇形怪状的各色人种摩肩接踵，排着蜿蜒的队伍等待试用花样百出的新奇终端。
对于生长在山沟沟里的孩子，大概确实很惊人吧。丁恩没有浪费机会，很快让格雷习惯于被他搂着走来走去了，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对亲热的普通情侣——当然游戏展上情侣也并不多，但便装的他们终究还是没有争奇斗艳的coser显眼。
即使格雷没什么特别要求，丁恩还是有自己的目标的。他直奔几个之前看定的展位，找负责人带他们越过长长的等候队伍，直接上机试玩。
格雷不太理解丁恩的喜好。他选择的游戏涉及了战斗、经营、RPG等等，有些也并不热门。而他似乎也只是简单摆弄下界面，尝试几个特别的操作，主要还是和在场的研发人员讨论些技术方面的事情。
一直逛到下午，格雷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音效声。他掂起脚探头望去，发现大屏幕上翱翔着那只曾经把丁恩操纵的角色抓上天空摔死的狮鹫。
“……采用最新型AI模拟，根据玩家表现计算演绎剧情，每一场战斗，都是一次独一无二的游戏体验……”
“咦，那不是……”格雷惊喜地转向丁恩，却发现他一脸不虞，笑容一下子凝在了脸上。丁恩拉着他的手快步掠过那里，拐入隔壁的展区。
“被收购了”，“待业中”。格雷回忆起自己学过的一点经济方面的常识，意识到叔叔之前提起的“战略调整”，可能就把丁恩这位老大“调整”掉了。
看着自己辛苦培育的成果被别人攫取，即使换来了遗世独立的豪宅和奢华无忧的生活，也还是会苦涩得无法面对吧。格雷看着丁恩沉郁的表情，心里忽然软成了一滩。
这真是种极其新奇的感受——想安慰自己的朋友、让他开心起来的愿望，一下子盖过了所有的惶恐和畏缩。格雷主动挽住丁恩的胳膊，咧开嘴冲他露齿一笑。
丁恩清了清喉咙，面色缓和下来。他挑起一边的眉毛：“……累了么？去吃饭？”
第12章 初历人事
丁恩从VIP通道离开游戏展，忽然神清气爽起来。那个迷人的小东西就吊在他胳膊上，努力应承着他的所有话题，而且非常巧妙地避免涉及所有他不愿提起的事情。
简直就像这家伙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样。丁恩有点困惑。明明据格雷说，他之前只和伯爵一个人接触过啊……这种程度的眼力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不过有这么贴心的游伴，他当然不会介意。丁恩带着格雷去了城里自己最喜欢的牛排馆，继续拿高热量食品饲喂他，一会儿又想起来这个被过度保护的小家伙应该没尝过另外一种罪恶的东西。
“可乐。”丁恩献宝一样得意洋洋。
“嗯……”格雷抿了一口，放下杯子。
“不喜欢？”
“有点……太甜了？”格雷承认，“不过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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