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看着她,笑嘻嘻的走到近前低唤:“碧姑,我来吃奶了。”床上呼吸微弱的女子蓦地一惊,伸出老树昏鸦一般的手指,颤巍巍的抚向他的头顶。王怜花配合的低下头,任由那颗怖的手指抓住他垂在耳边的碎发。
苏碧华声音嘶哑的笑了:“不错,是我的儿,我儿头发好,又滑,又润,又直。不像杰克的小狗毛,还带着自来卷。”
王怜花也笑了:“碧姑你现在真是瞎子了么?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
杰克在一旁抽噎:“她自不见你以后就每天哭,一直哭坏了眼睛……她自己不治,也不让我给他治……”
王怜花十分非常特别想狠狠揍杰克一顿,可他顾不上。他看出碧姑这是强吊着一口气和自己进行最后的告别,他不忍浪费时光。
他笑着说:“碧姑要死了啊?是想我想死的么?”苏碧华听了他这剜心的毒舌,不怒反笑。喘息了几声,又捉住了王怜花的手,放在干瘪的胸膛上。
带着几分令人生怖的笑容道:“是啊。我想,我的小娇儿怎么还不来啊,吃奶的时辰到了,他要饿死了,是不是那个女人用荆条在打他,骂他,让他饿肚子了……”
王怜花哈哈大笑,漂亮的眼角有清光闪动。“我来了,奶在哪里呢?”苏碧华也嘶哑的跟着笑了,她用了最大的力气,把手臂放到嘴边,咬了下去。枯枝一般的手臂上有了血糊糊的伤口,乌黑凝腻的血液缓慢的流了出来。
她把手臂递到王怜花面前。“我的儿,饿了吧。”杰克大惊,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王怜花毫不犹豫的低下头去,狠狠吮吸了一口那看起来肮脏可怕的血液。
苏碧华凝神细听,听到那细微咽下的声音,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愿已足,再无遗憾。”她微笑着说道:“杰克,以后王公子就交由你照顾了。”
声音渐微,呼吸不闻。杰克泣不成声的点头应是,见她那空洞的眼眶里泛泛的流淌出许多热泪,却正是从抱着她的王公子眼中滴落的……
风过无声,带走枝头几朵残花。
日已西斜,红霞万丈似那烈火焚心。
红衣的王公子坐在窗前的红霞下,玉面含笑,朱唇微抿,好似讲了一个最荒谬的趣事一样意态闲暇,云淡风轻。
沈大侠端容起立,执壶为二人的酒杯里添满了酒。
四目相接,便以意会,无需多言,各自一饮而尽。昨日之日不可追,如那东流之水,就让它潺潺而去,不留污浊在在心田。
沈大侠那宽大的青色衣袖,更如同一缕清风,无声无息的将桌角一盘腐乳排骨拂进了盂桶之中。王怜花放下酒杯,脸上的笑意已经隐去,正色问道:“这师门来历讲的可还详尽?”
沈浪见他一副案情已明,只待秋后问斩的峥嵘面貌,便忍不住失笑。“王公子讲的很详细,尊师一生坎坷,命运多舛,令人唏嘘。”话锋一转,又道:“但不知这些经历又和王公子不告而别有何关系?”
王怜花一愣,发现等着秋后算账的不止是自己。便强硬道:“我师门出了大事,我难道不能去帮师弟处理一下?”
沈浪笑道:“极是应该。但王公子为何不告而别?莫非怕沈某不识大体,阻止公子回师门?”
王怜花张口结舌,半晌忍无可忍,怒道:“你在那里思妻念子,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我向你作别,你又如何能听见看见!”
沈浪寸步不让,继续问道:“你并没有向我作别,如何肯定我不能听见看见?”
王怜花气结,怒摔酒杯,长身而起。沈浪如影相随,一手揽住那纤细柔韧的腰肢,一手穿过那线条优美的腿弯,将他打横抱起。淡笑道:“王公子想跑?领了这顿责罚再说。”
王怜花怒极反笑,仰脸看着沈浪道:“好个言出必践的沈大侠,自己在那里心有别衷,却钻那约法三章的空子,对我不依不饶。好!你来罚我,罚完之后,你我一拍两散,从此江湖不见,各得清净!”
沈浪见他气得狠了,身子都有些微颤,不由有些心疼。但嘴上却更加不依不饶。“约法三章里还有一条,那就是无论如何,你我都要生死与共,不谈分离。王公子又犯一条,理应二罪并罚。”
王怜花听他还在给自己多加罪名,登时就发作了。一掌掴向沈浪面门。沈浪两手不得闲,无法格挡。却电光石火之间张嘴一衔,咬住了王怜花那只携万钧雷霆之怒的玉白手掌,口齿不曾用力,却又教他绝对抽不出手掌来。
王怜花冷笑,另一只手直奔他腰间大穴。沈浪早知他的意图,抱着他疾速一转,重重的倚到了雪白的墙壁上。那正欲逞凶的手便“啪”地被拍到了墙与腰背之间,严丝合缝,无法再动。
王怜花虽然武功高强,内外兼修,却也是血肉之躯,这一下撞击,对他那养护的娇嫩细白的手掌虽然造不成什么伤害,却也痛的他咧了一下嘴。顿时用了浑身的力气,灵蛇一般奔突扭动,想要挣脱出去。
沈浪见他如此,也加上力气,愈发将他箍的密不透风。两人保持着这奇异的姿势,僵持不下。
此刻要有外人进来看见,大概会以为王公子要从沈大侠嘴里掏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来。
沈浪叼着他的手,含含糊糊的发了话:“耶隆了,隆了。”
王怜花听不清他说些什么,怒道:“好好说话!”
沈浪便努力发音:“别蹭了,硬了。”
还配合的挺了挺腰身,让那隔着重重衣裤也昂首挺胸的热硬之物顶了顶王公子的侧腰。
王怜花这下明白了,苦笑道:“沈大侠浑身都是利器啊。”
眨眨眼睛,坏笑着更加卖力的扭动起腰肢来。嘴上也不闲着,优哉游哉的念起词来:“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咦?沈浪,你是不是快要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沈浪觉得自己爱死怀里这块喜怒无常的货了!
他既狠戾诡谲,又天真无邪;既没心没肺,又重情念旧;既别扭乖张,又坦荡可爱……一人千面,千面之下万心玲珑,偏偏对自己乱了方寸。
吃醋也好,委婉解释也好、发怒也好、调皮挑衅也好、都因在意自己的心上最重要的人是否把他也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可爱,可怜,可人儿。
沈浪眉眼弯弯的看着王怜花,觉得心都化成一江蜜糖向东流了。
他控制着自己的牙齿,怕一不小心就从手指开始,把他一口一口的给吃进肚子里去了。
偏生这黑心的呆子,一脸坏笑的不停扭动不止,蹭得他欲火焚身却又不敢撒手,生怕一时失察,让他得了机会逃脱,又生出许多麻烦来。
心念一动,他笑眯眯的用舌头舔舐起嘴里的手指来。
这柔嫩敏感的指腹,落在琴弦上,能弹奏出最优美的旋律;捏在银针上,能发射出最歹毒的暗器;搭在脉搏上,能诊天下奇疾,“活死人,生白骨”;若是握在情人的……上,可以让人欲仙,欲死。
王怜花瞪大了眼睛,被沈浪舌尖细细描绘的指腹上传来一阵阵令人焦灼的酥痒,活泼泼的顺着手臂传到了心里。又从心里麻喂嗖的传到了下腹,汇聚成一股旺盛的小火焰,将他的怒意与不甘燃烧殆尽,情欲之火滋长蔓延……
他想抽出自己的手指,却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他不由痛叫出声,却听见那声音连自己听了都脸红耳热。
他低头看自己的下腹,发现那处已经不争气的支起小帐篷,颤巍巍的暴露在沈浪的笑眼之下。在心里喟叹一声,这天生的克星,怎么被他给吃的死死的翻不了身呢?他到底有什么好? !
他抬头去看沈浪,那俊美和雅的脸庞生的好,总是饱含睿智却又云淡风轻的眼睛生的好,鼻子好,嘴巴好,连那灵活捉弄自己手指的舌头都好!他抱着自己的力度好、为人处世的风范好、身手功夫好、床上功夫……已经很久没有领教了,不过之前也都是好。好好好,哪里都好。因为这个人是沈浪,所以好上加好!王公子想到此处,不由福至心灵,大喝一声:”好沈浪!"
沈浪被他这一声高呼吓了一跳,以为咬疼了他,连忙吐出他的手指,正待询问。却听那怜花公子继续振聋发聩:“到床上去!快!”
“到床上去!快!”
话音未落,王怜花就已经在床上了。
沈浪直接吧他隔空扔在了床上,自己却仍站在原地,旋风一样飞舞起来。与此同时这屋子里响起了略显单调的舞乐。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悦耳,诡异,周而复始。
王怜花被摔的头昏眼花,从锦被上支起身子,揉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沈浪奇异的舞蹈。
然后他嗤嗤的笑了起来。他不看沈浪了,转而看向床头那张紫檀雕花牡丹富贵纹的黑漆长桌。
桌上摆满了瓷器摆设,此刻这些摆设正在飞速旋转,四面八方的吐出细小的银针,而沈浪不是在跳舞,而是在收拢这些暗器。
斜倚罗帐之内的王怜花却正处在一个刁钻的角度,不会受到银针的攻击。
他长发披泻,意态闲暇,还故意双手支颐,做出个美人观花的优雅姿态,眼睁睁的看着沈浪独力应付那些如雨如瀑的暗器。
好在天长地久有时尽,此针也绵绵有绝期。银针终于发射光了,沈浪也停止了摇摆和旋转。
只是那些摆设却停不下来,还在飞速旋转,那单调的舞乐也还在诡异的演奏着。
沈浪含笑走到床前,向王怜花展示出隔着衣袖握住的两大把乌寒泛光的细针。
王怜花看了一眼,道:“无毒。”沈浪久双手一扬,将它们都丢进了盂桶之中。
王怜花翻身到床里,在自己刚被摔倒床上的方位摸索了一番,触到了一个凸起的机关,按了下去。诡异的乐声便停止了。旋转的瓷器摆设也慢慢停不再转动。
原来沈浪把王怜花丢到床上的时候正巧砸中了 这个机关,启动了暗器的生发。
正要春情勃发的干些极乐之事,却迎头淋了一身暴雨冰雹。饶是向来淡定从容的沈大侠,也禁不住面色发黑,怒不可遏。
沈浪看着王怜花又要笑的打滚,便虎着脸跨上床来,一把撕开了那绯色的衣衫,以暴制笑,欲将一场闹剧化作春水向东流!
王怜花笑声末歇,晏声揶揄道:“沈大侠可知这整间客栈到处都是暗设机关陷阱,无时不险境横生?沈大侠可莫要一晌贪欢,连累奴家一起光着身子丢了性命才好。”
沈浪应声笑道:“娘子说笑了。这机关暗器即便再是凶险,也不过是娘子在娘家玩过的旧把戏。有娘子在,为夫何惧之有?"
一把将那绯红的衣袍甩出账外,他骑在王怜花光裸的腰上,一边脱自己的衣服,一边暖昧的低语道:“就算一起光着身子丢了性命,也是为夫在上,总能覆着你不教你春光外泄……”
王怜花闻言欲恼将恼,欲笑将笑,最终也只是哭笑不得的来了一句:“不怕大侠功夫强 ,就怕大侠要流氓。”
沈浪低笑道:“这你就怕了?天才擦黑,夜还长着呢。”言罢就急切的寻到那张嫣红的嘴唇,近乎疯狂的吻吮起来。
罗幔低垂,遮挡了无尽春光。双影痴缠,诉不尽的相思与渴念……
月华如练,夜星璀璨。
虫鸟无声,夜风送暖。
这本该是个静谧安好的夜晚,适宜休养生息,高枕安眠。但那间精雅客房里却一浪高过一浪的传出香艳至极的杀伐之声,扰人清梦,乱人心神。
“吱呀“一声,王怜花隔壁的客房门被由内推开,走出一位身披道袍的道长来。他浓眉紧皱,面含怒意,几步走到隔壁的门前,举拳欲擂。一张憋满了牢骚的嘴也要喷薄出许多忍无可忍的指责之言。
就在他手口齐动,引而欲发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腕子,另一只手蒙住了他的嘴巴,把他拉到了一旁。道士惊怒,回身就要动手。
却发现一双湛蓝的眸子,正在温和的看着他。“杰……杰克苏?”
杰克微笑着点点头,将一根食指竖在唇边。“嘘……道长息怒,噤声。”
明实不忿,但也给面子的压低了声音,微怒道:“该噤声的应该是他们吧!”杰克依旧和蔼如夜风:“小别胜新婚,道长原谅这个。”明实上下打量一番这个异国人,不由笑了。“你这个洋师弟倒也学会了兄友弟恭。怎么,半夜不睡觉替你师兄守门?”
杰克垂下弯翘的长睫毛,微笑着答道:“非也。”指了一下放在一旁的两个冒着热气的大木桶,“我是来给他们送洗澡水的。 ”
明实目瞪口呆,半晌嘲道:“你这是要效仿红娘 ,多情小姐赴鸳账,你负责铺床叠被?”
杰克蓝眸子寒,似有怒意。又转而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淡笑。“道长说笑了。我同师兄都是男儿之身,怎可比作闺阁女子?做师弟的,为师兄做些微小事也属分内。”
明实摸了摸胡子,看他那一身做派,竟与沈浪有几分相似,只是形貌差距太大,反倒有些可笑。便意味深长的微笑来。道:“兄弟情深,教人羡慕。只是王公子未必领情。见你要挖眼睛却是无动于衷。”
杰克笑道:”那是他知沈大侠必会出手相阻。道长可莫要挑拨离间,有碍出家人的修为。”明实老脸一红,颇为尴尬。连忙转换话题道:”杰少侠……不,苏少侠……咳,杰克苏少侠!敢问我那师门劣徒小伍究竟何时盗走的贵门密宝?都有些什么宝物失窃?那小子自小胆怯无能,不想竟干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少侠可以详尽告知贫道,贫道也好禀明掌门,清理门户,助贵门追回失物。”
杰克听了,长叹一声,垂下头去。道:“惭愧。我并不知道何时失窃,也不知盗窃之人是否确是贵派高徒。”
见明实满脸恼怒和不解,便又苦笑道:“自四年前,师兄与沈大侠生死一战,双双下落不明。我便离了师门,四处找寻师兄下落。直至今春听说有风华绝代的桃花公子复出行医,才闻讯找来。不想途中遇到了也风闻此事的师兄,我二人找到几个那人医治的病人,发现他的用药竟是先师生前所制,这才急回师门,发现已被洗劫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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