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捷碑一行之后接连三天,狼王的寝宫大门紧闭,百官议事的大殿也史无前例的空闲了数日。
然而不单单是狼王不见踪影,盛王爷的府邸上也是乱作一团。昔日威风凛凛的将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匹黑背白额的巨狼。盛王府眨眼变为了豢养野兽的圈地,人人都知道那狼便是牧盛牧盛便是那狼,但眼瞅着医生一个个竖着进去又横着出来,便再无人敢请缨去唤醒披着兽皮的牧盛——究竟其中还留没留着一丝人性,谁又说的好呢?唯一可能知情的人是第一个发现牧盛狼身的老御医,却也对此事避而不答。
众狼族大臣和将领惶惶不安,从第二日起便排着队到牧铮的寝宫外跪着,向进出的宫人打探消息。可即便是送餐的内侍,也只是端了食盘进去又出来,无一人敢多话。
关于狼王已经被他化为狼身的亲生哥哥咬死了的流言,一时之间甚嚣尘上。
老御医算着日子,直到了流羽发情期的第四天,才敢出现在狼王的寝宫周围。他方才在宫殿的大门外现身,便被台阶下一丛丛跪成林木样的朝臣吓了一跳。后者一群人也发现了他,立刻围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其中有打探虚实之人,有牧盛昔日的党羽,但更多的是忠臣良将在担心狼王的安危。毕竟前线和鸦族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如果昔日的战神今日的狼王在这个时候倒下,无异于釜底抽薪之灾。
但也正是如此,老御医才在过去三日中三缄其口。牧铮并非以私废公之人,既然不出面,自当有他的考量。
不过此刻这寝殿中还有被狼王标记的男妃,这才多了几分未知之数。发情期在前三日最为汹涌,此后被标记之人身上的体香便会散去,老御医现在才敢出现。
他行医六十余载,跟随过三代狼王,在族中素有威望。即便是今日的牧铮,亦要敬他几分。跪在狼王寝殿前的朝臣中,有几位是当真有急事需要牧铮定夺,反复请求老御医带自己进寝宫见狼王一面。老御医熬不过他们,只能在其中选了两名牧铮麾下最为稳妥的将领,跟着自己一起拾阶而上,求见狼王。
而这一次,紧闭的寝宫门竟然开了。
无数人伸长脖子向里面张望,却只能闻见空气中一缕若有若无的寒香,比春色更清幽雅致了几分。随着宫门缓缓紧闭,老御医和两名将领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一切又成为了不可说的秘密。
因为之前以讹传讹的流言,两名有幸得进寝宫的将领本以为会看到一位病染膏肓的狼王,却没想到牧铮若春风拂面神清气爽,气色竟比平日更好上几分,眉梢眼角都带着颇为罕见的暖意。他方才从床榻上起来,尚且身着着玄色睡袍,肩上披着一袭直领对襟的大氅,坐在榻边不紧不慢地换着鞋:“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速速说了。”
“王,王上……”那两人见牧铮身体康健,不由喜形于色,“您身体大安,万民同贺,真是天佑我狼族!”
牧铮看了一眼垂着手站在一旁的老御医,笑道:“你倒是会揣度本王的心意。”
“臣惶恐。”老御医这么说着,心下可是一点都不惶恐,知道此时此刻的狼王就像是被撸顺了毛的狼狗,怕是一年里也没有哪天会比今日的脾气更好。
牧铮正了正神色,又问:“牧盛如何了?”
“化做了狼身。若是不与人交欢,怕是变不回来了。”
牧铮冷笑一声:“豺狼成性的东西,三番两次作恶本王都轻饶了他,如今就一辈子做匹狼吧。”
“狼王英明。”老御医应了一声,便又退回到了阴影里,让两名狼族将领和牧铮商议大事。
西南前线近来并不太平,截获了数封鸦族发向人族的信件,仿佛两国已经达成了同盟意图夹逼狼族部队。然而这些信件鸦族去的多,人族回的少,所用的纸皆是草色熟宣,或许不过是鸦族为分散狼族兵力所用的诡计罢了。
但即便如此,牧铮也不敢轻敌,换好了外衣和鞋袜便举步向挂着地形图的屋外走去。然而就在他起身的刹那,一双雪白的臂膀却从他背后的帷幔里伸了出来,十指交叠环住了他的腰,一方温热的胸膛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不要走……”
牧铮的步伐收势不及,把流羽赤裸的上半身带出来些许。虽然有他的后背挡着,外人看不见这无边春色,但不需猜也知道了狼王最近三日为何不见踪影,原来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牧铮在下属面前露出千年一遇的窘色,握住了环在自己腰上的十指试图拆开:“你等一下,我很快回来——”
那双细白的手不情不愿地松开,反握住了牧铮的手,往帷幔里面拉去:“我不要等……牧铮,再陪陪我……”
床榻前,单膝跪地两名将领笑也不是怕也不是,憋的好生辛苦。牧铮抽出一只胳膊,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背后的大氅解下裹住了流羽的身体,低声道:“你别闹,有外人在呢。”
“有外人在又不是……”流羽还以为他在骗自己,不满地哼了一声,在大氅中扭动着身体想逃出来,忽而越过牧铮的肩膀看见跪在地上的两个陌生人,当即惨叫一声缩回了帷幔里,“啊!”
流羽直羞的把四肢藏进了大氅中,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牧铮看着他无地自容的模样只觉得万分可爱,忍不住欺身探回了床帏中,大手揉弄了一把他发颤的身体,小声道:“一醒来就又等不及想要了?”
流羽抖得难以自已,又有透明的液体从臀缝间流了出来。自然是想要了,能言善辩的红唇吐不出一个字反驳,只在心里暗暗问候狼王十八代祖宗。
牧铮笑着站起身,小心拉将帷幔拉严实,才带着两脸恍惚的将领去看地形图了。
第二十五章 人间(上)
待流羽完全从情迷意乱中醒来,已经是七日过后。
他懵懵懂懂地抓着被角缩在牧铮的榻上,望着被`淫`水和`精`液打透的锦被发呆。宫殿大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嘎”一声巨响,流羽的身体也跟着一抖,张皇地抬起头,却见牧铮笑着走了过来,眉梢眼角都是旭阳般炽热的情愫。他抱怀在床脚站定,揶揄道:“现在可否还想让本王放过你?”
看来,这是还记恨着当日他在紫藤花架下的那一句求饶。流羽将被子又裹的严实了一点,遮住了自己脖子上的吻痕,垂眸道:“我想与不想,于狼王而言并没有差别。”反正,是逃不掉的。
他那么喜欢牧铮也就罢了,这具身体也念着牧铮的好,寸步难离地向他发情求欢,当真是无耻之极。
牧铮一挑眉,故意冷淡道:“你方才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流羽只觉得无地自容到了极点,恨不得攥紧床缝里溜走,却被牧铮用如此直白调侃的眼神望着,一时间脸皮都快烧了起来。混沌无措间,他低声道:“你难道不知道,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是做不得数的。”
“哦?”牧铮气的笑出了声,合衣便跪到了床上,像老鹰捉小鸡一般把流羽从角落里抓了出来,一字一顿道,“你把本王骗上了床,现在难道想始乱终弃?”
流羽呆呆地仰着头看他,情潮的余韵还没有完全过去,他只觉得在牧铮专注深邃的凝视下连呼吸都变成了万分困难的事情。缓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话:“你……你不讲道理。”
“本王不讲道理?”牧铮的拇指缓缓摩挲着他光洁的手背,上面还留着一圈新鲜的齿痕,是流羽在情动难耐时自己咬的,“你倒说说,本王怎么不讲道理?”
“你……你又不是女子,我如何对你始乱终弃?”流羽大着胆子反问了一句,便立刻低下头,嗫嚅着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低不可闻,“就算是始乱终弃,也不可能是我对你……”
后半句话被吞进了肚子里,牧铮却听的清清楚楚。心底的疼痛仿佛溃烂的伤口,一发不可收拾,仿佛只有用尽全力抱住眼前这个人,方才能缓解一二。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用力将流羽碾入胸膛,郑重道:“即使你在床上说的话做不得数,你也可以将本王说的每句话当真。”
流羽蓦然睁大了眼睛。撑在牧铮胸口的双手想要把他推开,却又舍不得用力,十指勾紧了衣领下的银丝祥云纹:“你……你都说了什么?”
牧铮低笑:“本王说了好多,你想听哪句?”
流羽咬紧了下唇,抓着他领口的手指微微发抖。许久后,才许愿般道:“自然是,最好听的那句。”
“想要听本王说好听的,你也要乖乖给本王再说一遍那折磨人的话。”牧铮挑起了他的下巴,用手指撬开了他的贝齿,不允许他再咬自己红艳艳的唇,“喏,再叫声‘好人’听听。”
“……好人。”流羽含着他的手指,模糊不清地叫了一句。
牧铮心口一窒,暖意如春水般流向四肢,却仍不满足:“还有呢?”
“还有……”流羽脑海中的片段像醉酒之人的记忆,时断时续,偶有才能抓住吉光片羽,“我……好哥哥?”
“我爱你。”牧铮忽然扣住了他的五指,三个字脱口而出,在辉煌的宫殿之中萦绕不散着回荡。
我爱你。
被他攥在掌心里的手猛烈地抖了一下,用力反握住了他的五指,紧的令人发痛。流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红唇几度张开又几度抿紧,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没有半个字能吐的出口,每个音都被那从天而降的告白激的粉碎。
谁能想到,这三个字,竟然是牧铮先说出口。
“你不是想听最好听的那句吗?”牧铮亦是心跳如擂鼓,却强压住血管里汩汩奔流的慌张和寻求回应的渴望,镇定地重复道,“我爱你。”
流羽忽然跪了起来,扑上前一把抱住牧铮,把头颅埋进了他的颈窝里,眼泪润湿了王服肩头绣着的狼首:“我也是……我爱你,牧铮,只爱你一个人。我……”真的是,爱了你好久啊。却只敢说喜欢,只敢用身体来取悦你,只敢把曾有过的美好回忆深埋在泥土里。它们已经破土而出成长为参天大树,将胸膛里的心脏撑满,几乎要将我整个人撕碎。
算如今,终于等到了一句回应,日渐凋敝的枝头便在一瞬间繁花似锦。
“好了,别哭。”大手落在他的头顶,温柔地抚摸着。牧铮侧过头,咬了一下他的耳朵,低声告诉他:“不用这么委屈,我也是的,只爱你一个人。”
流羽想推开他,想认真研究他此时此刻的表情,牧铮却更用力地把他碾如怀中,另一只手将他的掌心带到自己心跳的位置:“从此以后,这里再也没有别的人了。”
五指下的胸口怦然震动,仿佛握住了他的心脏。
流羽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作者有话说
你的甜心儿月饼忽然出现,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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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人间(下)
“……狼王留他在寝殿里宿了三日。”
“碰!”一只茶盅砸在青石地砖上,摔了个粉碎。
牧珊一张俏脸已经全然气白了,天庭犹罩着一抹青色:“不过区区一个男妃……不过区区一个男妃!”
绛闾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盏热茶,冷冷道:“古有董贤韩子高,不足为奇。”
“你还有闲心和本妃饶舌!”牧珊怒道,“如果这仗再不打起来,本妃还来不及挖他的眼睛,他可就要骑到本妃的脑袋上去了!”
“大妃以为我就不急吗?”绛闾将茶盏往高几上一放,苍老却尖锐的眼睛盯紧了牧珊的独目,厉声道,“我可比大妃你更急上百倍!要知此事何时能成,全赖于大妃何时能把那男妃送到我面前。如今大妃你做不到这一点,莫要害的我和你一起送死!”
”你……”牧珊被他的眼神骇的生生向后退了两步,“你什么意思?”
“大妃以为和巫医族缔结契约,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吗?”绛闾嘲弄道。他眼见着牧珊恼羞成怒,怕是奈何那男妃不得。然而两个人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算牧珊选择送死他也不能跟着被她一起玩死!需得把人逼到绝路上,方才有一线生机。
绛闾这般想着,枯瘦的手臂闪电般伸出,抓紧了牧珊的手腕向后拉去。
“你做什么?!”牧珊眼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尖叫着就往后躲,“来人!!来人——”
“别叫了,”绛闾厌恶道,刀尖一点,在她的指尖留下了米粒般大小的伤口,“不过取你一滴血罢了。”说着,抓紧了牧珊的手指向那高几上的茶盅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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