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景摇摇头,委委屈屈的,说了一声“没有。”
“既然如此,那你哭什么。”他道,终于体贴地递过一条手帕。
我有些看不下去,天青勾了个冷笑,走过去,故意撞了一下白青莲,客客气气地说了声借过,直接走到伙计面前,手指无意擦过人衣带,伙计的上衣衣带开了,一个钱袋直接掉了出来,天青弯腰,手指勾着绳子,似乎不想碰到那钱袋一样,她随手把钱袋丢给白青莲,冷冷哼了一声,轻飘飘道:“好了,你欠我的。”
她是对着白青莲说的,白青莲满眼不解地看着天青,不知趣地问了句为什么。
天青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走进自己房间,而后粗暴地合上门,谁也不见了。
啧啧,还要问为什么嘛,从天青不怎么友好地扫了一眼辰景的时候,我就猜到原因了,一山不容二虎,一个男人身边是容不下两个女人的,吃醋这么明显的事情,白青莲是瞎的看不出来吗?
“好了,姑娘,你的钱在这里,要送这个伙计去见官吗?”白青莲不悦地扫了一眼那伙计,把钱袋交给辰景。那伙计闻言一下子跪了下去,哭喊起来:“姑娘,实在是对不住,我家里的老母亲病重,今天要是没有钱就喝不了药,过几天就不行了,我求求你原谅我,至少要我尽够孝道再说,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
他连连磕头,辰景折膝蹲了下去,声音还带着些许哭腔,她低低道:“好,那你带我和这位白道长去看,要是你说的是真的,我就不报官了。”
白青莲直接冷声道:“现在,你带路。”
“我也去我也去。”我说着,跟了上去。
那个伙计家里,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三个孩子,他的妻子在那里洗洗补补,手指粗粝,还有个老人躺在床上,看着都快死了的样子,辰景看看那不敢抬头的伙计,给人留了十两银子,径自就走了,没再说什么。
“道长,我名辰景,道长能帮忙护送我吗?我……我可以给道长钱的。”辰景扯了扯头也不回的白青莲的袖子,见他停了脚步,才继续道:“我,我一个人不怎么安全,道长你是个好人,还帮了我。”
白青莲没说话,把衣角从人手里抽了出来,转身就往回走。
“没办法啊小姑娘,我们是有事情的。”我解释道。
“我要去江南,道长你们呢?”她眨眨眼,满眼希冀。我皱皱眉头,心觉不对,她若是要去江南,怎么会在这里,又继续问她:“你是从哪里出发的?”
辰景眨眨眼,理直气壮道:“从长安啊。”我敲敲额角,继续问道:“你要去江南哪里?”
“回天堂。”她答。这下子连白青莲都停了脚步。
“你走错方向了,路是反着的,你知道吗?”我问,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儿。
“不可能啊,教我武功的师傅跟我说的,我师傅对我很好,她可是把我当成亲生女儿对待的,她怎么会骗我呢?”
“我们同路,一道走吧,姑娘你要记得,财不外漏。”白青莲头也不回,就做出了决定。
“啊,谢谢,该如何称呼道长呢?”
“在下白青莲。”他说的冷淡,可实际上并非如此,白青莲就是那类话少表情淡漠的人,有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眉目间凝结着不化的冰雪,随意扫一眼都能让别人有些怕,可辰景是不怎么害怕的,一跳一跳地跟着白青莲,欢快地说着谢谢道长。
我走在两人后面吗,只觉得自己真多余,虽说辰景也会不时回头问我些许什么,我一边回着一边想辰景为何要到回天堂,天青和白青莲又是为何,近来要去回天堂的人怎会这么多?至于先前,丞相辰远鸿和七王爷,又为何会轻易罢休呢?
那可是一个掀起江湖风波的好机会,可以把江湖狠狠打压。
“你为何要去回天堂?我就是问问,你可以不说的。”我试图探话。“抱歉啊,我不能说的。”她低低道,声音散在越来越深的夜色里。
我回去以后就在纸上把事情跟天青说了一遍,以防止隔墙有耳,天青对于辰景为何要寻找白青莲没什么兴趣,恨恨在纸上写下一行墨色淋漓,锋芒毕露的行书来,纸上写:什么,白青莲让那姑娘跟我们一起?
我点点头,又问:“你是不是很在乎白青莲?”
“没有,只是觉得高高在上的白道长终于下了凡,近了人情,还真是稀奇得很。”她戏谑道,随手把纸团就着火焰,丢到火盆里。
第25章 莲生和尚
我带着辰景,去给这丫头买一套男装,中途我甚是担忧,只觉得天青和白青莲关系不大好的样子,天青自顾自坐在房里,不怎么搭理人,早上问她吃什么,她连眼皮也不抬,说实话她那一身男装的打扮看得我手痒,想要把她给打一顿。这丫头怎么脾气上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啊。至于白青莲,每天按时早起按时在寻地方练剑,按时吃饭,雷打不动。
“大伯,我想问一下这里那里有卖锦缎的?”辰景柔声向人问路。
“向东走朝南拐。”妇人丢下一句话急匆匆就走了,辰景闻言,往西走了,我皱皱眉,直觉不对,便一把拉住人袖子,道:“诶诶,不是要往东走吗?”辰景闻言疑惑地看着我,眨了眨琥珀色的眸子,无辜道:“这里不是东吗?”
“辰景……你以后还是不要自己出门的好。”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或许辰景出走,走错的原因,不是因为她的师傅说错路了,而是因为辰景这个丫头认错了方向,走了另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那她为什么要到回天堂,白江清为何要刺杀辰丞相?
我收了疑惑,在辰景开口之前,直接了当地要了给辰景要了一套粗布青衣,回头告诉她:“抱歉,我们急着赶路,还劳烦辰姑娘你将就些。”
等我们走回去的时候,我便见天青坐在白青莲对面,老老实实地同人一道吃着饭,只不过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碗里面的米,撇着嘴很委屈的模样,我和辰景刚坐下,那丫头就控诉起来:“白道长不让我睡觉。”
“食不言”白青莲抬眼告诫道,继续吃着面前寡淡的青菜豆腐,我同辰景坐下,和人一道用了这有些敷衍的午饭,吃完以后结账,可是账已经结过了,钱是辰景付的,白青莲问了银钱以后,直接了当地对辰景道:“伸手。”
辰景疑惑地伸手,手中便落下银子,白青莲已经转了身,留下一句:“姑娘只要付自己的就好。”小姑娘垂着脑袋,有些难过的样子。
好在辰景看着是个大小姐,可是骑马还是不错的,骑了一天后也没喊一声苦一声累,天青一路骑在最前面,纵马踏过喧闹街市和无人小路,好在她是有所克制的,我们倒也能跟上,我看着她纵马狂奔就觉得头疼,一个女孩子还是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好,好在天青是个女孩子,如果是个男子的话,她恐怕会是个游戏人间的多情纨绔,挥霍家财如土。
入夜时刚好走到半路,阴云层层积压着,压得天边有点低,枯黄的草叶被风吹的颤抖,些许脆弱的卷上天,天青走在前面,杏子红的衣袂随风飘摇,她回头高声冲我们喊:“快下雨了……”话音刚落,便有一道雷霆劈砍过天空,轰的一声巨响,豆大的雨水落下,天青拍拍马。让马跑的更快些。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远处倒是有一个寺庙,那昏黄的灯火在单薄冰冷的雨雾中闪烁着温暖的光,现在我只求有一个地方可以睡,天青匆匆走进寺庙勒马停了,寺院里走出一个小和尚来,远远地就听见那稚嫩的童音在喊:“方丈,又有客人了……”
又有客人了,也就是说不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疑惑着,在辰景后面走了进去,还没走进去便见寺庙有些荒凉,枫树叶子和其他叶子凋零了满院,枫树叶子艳红,夹杂在其他枯黄的树木之中,触目惊心,寺院的红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斑斑驳驳的,院子里枫树很大,枫树下有一张石桌子,萧瑟凄清得很。
“施主,本寺简陋,还劳烦你们几位,挤一挤,凑合着睡吧。”两个小和尚,一个胖的一个瘦的,他们年纪都还很小,看着倒也可爱,他们准备把马放好,天青看了那胖的小和尚一阵,终于忍不住,抬手去捏那个胖的小和尚的包子脸,小和尚没躲过去,任人揉捏着,他是个孩子,还不会拒绝,也挣脱不了,脸都被逼红了。
“天青,别胡闹。”白青莲道。
“我就是要胡闹,怎样?”天青促狭着眼,挑衅地冲白青莲一笑,白青莲皱皱眉,没说话,我见状走过去,打掉天青的手,她这个时候很是服帖地低下头,“好了,你去帮忙牵马吧,你的那匹马性子不好,别让它伤人了。”
我一边冲方丈道歉,一边和人交谈,没办法,白青莲不喜欢多说话,沉默寡言,又有着见人困难需要帮助就帮忙的好心肠,辰景……那一身粗衣都没法遮挡她是个容貌不错的姑娘的事实,那双琥珀色的眼,好看得很,在夜色里颜色浅淡,映着风雨中摇曳的一点灯火发亮。
她低着头,垂着眼睑,长睫鸦羽般浓密,我无意看见她侧脸便觉得这个人的眉眼和某个人还真是相像得很,侧脸像了四分,她一抬头,又不怎么像了,疑惑地眨眨眼,问我方才为什么看她?我笑嘻嘻地说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小姑娘闻言脸就飞了两朵红云,别过头羞怯地不肯看我了。
我想要么是我脑子进水,要么就是辰景和白江清真的有什么牵扯,无缘无故的两个人,怎么会长得那么像呢?尤其是眼形和眸色,都是琥珀琉璃一样的,只不过这两个人的经历不同,眼底所折射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罢了。
“只剩下两件房了,其中一间还有两个人,劳烦你们将就一下。”有些虚胖的中年人愧疚道,“没关系,多谢方丈收留。”我道,看看回来的天青,把她往辰景那边推了推,又看看白青莲,看看那两个房间,道:“麻烦你照顾他们两个,我去另一间。”
我不必担心白青莲会做什么,白青莲也就是木头一样的正人君子,是不会起什么不妥当的心思的,再说白青莲不怎么会与人交际,总不能把他丢到有两个陌生人的屋子里,所以还是我过去比较好。起码我还是知晓些许人情世故的。
我推开门,便见里面有两张床铺,上面躺着一个和尚打扮的人,那和尚很清瘦,看不出年纪,身上的袈裟破破烂烂的,腰间挂着一个葫芦,此刻正在打坐,我本以为这位是在专心修行,敬佩之心刚刚生起,那和尚便抬头,扭了扭脖子,扭动时周身骨骼咔嚓咔嚓响,然后那和尚拿起葫芦,拧开,我便闻见了酒的味道。
“小兄弟,要喝吗?”他冲我道,我摇摇头,道:“在下柏水,叨扰了,喝不了酒,一喝酒就过敏,多谢了。”我说着,那和尚美美地喝了一口,爽朗道:“莲生,直接叫我和尚也行。”他喝完酒,把葫芦放回去,就着打坐的姿势,竟然瞬间就睡了过去,鼾声都响了起来。小和尚胆战心惊地看人一眼,低低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我从小和尚手里接过被子,自己在搭了茅草的地上铺开,昏黄灯火中,我只瞧见另一个人的背影,身体被被子盖着,脑袋背着我,有着满头如雪的白发,不知道他是不是睡了,我对小和尚道了一句多谢,小和尚留下一句清朗的“各位施主早些歇息”就走了,带上了门,隔绝了满院风雨。
我听见噼里啪啦的雨水的声音,地板微冷,雨水打在瓦片上听起来倒是很新鲜有趣的。至于虱子之类,我和天青身上都带有驱逐虫蚊的香囊,除了有些冷,还是很好的。
走江湖便是如此,吃了上顿没下顿,也不一定能寻到合适的地方落脚,有时候还要跟蛇虫之类抢洞穴,而且……还要提防有人打劫谋杀,瓦片上有人在走动,脚步很轻,似乎是很有经验的刺客,此时正在我的头顶,我把浮生握紧,摩挲着古朴的剑鞘。
那人动了,瓦片被掀开,冷雨落下,我急急翻身,运了内力,茅草飞了出去,那刺客索性直接从屋檐上跳下来,手指间数把短刀飞出,只冲我一人而来,似乎是把那两个人视为无物,莲生懒懒地抬了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动了动腰间的葫芦,刺客当即飞出一把短刀过去,莲生不动,我本以为他腰间的葫芦瞬间就会碎掉,而后这安然的和尚会因为酒洒了一地,跳起来骂娘。
可是没有,莲生只是抬起一根手指,那短刀就改变了方向,他懒懒支着脑袋,拿着一双半醉一样半眯着的眼打量那刺客,懒懒道:“无常的刺客,你还是走吧,和尚我慈悲为怀,现在还是能放你一条出路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呐。”
他猛地跳起来,夺过了一把自上而下的刺透窗户的大刀,“刚刚好,要杀的人都在这里了,至于无辜的人,那边那个道士,是不用管的。”那人发话道,声音粗粝,死死压抑着恨意。
“莲生和尚,你欠我方家七十三条性命,现在该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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