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鸽鸽...吃...吃咯...”
邻珏早就把自己那个给吃完了，他拍了拍手。点了点头，然后托着腮看着白鸽吃鸡蛋。
白鸽吃东西很有意思，双腮总是填的满满地。他是两边的牙齿一起嚼东西，看起来就像一只在自己腮帮子那里藏瓜子的小仓鼠。
白鸽咬了一口，露出了里面的半个蛋黄。他像是挖到了什么宝藏，嘴里的鸡蛋都忘记嚼了，举着那被半个鸡蛋对邻珏兴奋地说：
“阿珏！黄！黄色...色的！”
然后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又把那半个鸡蛋拿回来，仔仔细细地又看了看。
邻珏心又开始钻心地疼，这傻子长了那么大，连个水煮鸡蛋都没有吃过。
他抽了抽鼻子，想要抑制住自己鼻腔里的那股酸意。他嗯了声，把剩下的那个鸡蛋也给了白鸽，让白鸽吃完。
当然，最后那个鸡蛋在白鸽的坚持下，是一人一半给解决掉的。
白鸽的脸容易红，一红就红很久。刚才发现蛋黄时因为太兴奋，到现在还没消下去。
邻珏转着手中的笔，看着白鸽红扑扑的脸，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很久的打算。
“我去赚钱，我们租个房吧。这里尾层的房子不用身份证，就是黑了点。”
白鸽脸上的红瞬间褪了下去，整个人的脸白得不像话，那语无伦次的毛病又出来了。
“屋...黑黑...黑黑...不要...阿珏...”他几乎是恳求一般，拉住了邻珏的衣摆，眼泪鼻涕都掉了下来，他囫囵地擦了几下。还是拉着邻珏的衣摆不放，嘴里不断地重复那句话，就像自己不说邻珏就会决定下来把自己关到一个黑房子里。
白鸽浑然不知，自己的恳求让他人陪他一起风餐露宿其实十分自私。
他不知道。
邻珏拿他的眼泪没办法，他帮白鸽擦掉眼泪，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哄着他。
“那就不去了，鸽鸽怕黑是吗？”像是哄宝贝一样，声音轻柔地砸到了白鸽的心上。
他也只是一说，但没想到白鸽反应会那么大。
白鸽从邻珏温柔的声音中回过神，邻珏最近的嗓音变化也大。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小了，没有再和别人吵架打架，连之前带着的沙哑都不见了。
“鸽鸽...不...不怕黑...黑屋屋...怕...”
邻珏也不想再去刺激他，这件事就搁下了。他又说。
“那阿珏去赚钱怎么样？”
所谓的赚钱，只不过是去打苦力，去搬砖，或者像没来到这里之前去夜店做酒保。这些对身份证要求不算很高，一般打个马虎眼就能过。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东西。
白鸽能接触到的赚钱圈子，和邻珏了解差不多，都是很耗体力的活。听到这句话，直起身子，他看着邻珏穿着长袖的上身，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认真地对邻珏说。
“阿珏...不...不...阿珏小...”然后白鸽的眼睛又往上翻，想了好一会才想起那个叫什么，嘴巴撅着开合了两下，才发音。
“阿珏...瘦...弱...弱...”
第四十四章
邻珏脸一黑。
还在抽条发育的少年人，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特别强壮，但是没想到在白鸽眼里他竟然是一副瘦弱的样子。由少年转向成熟男人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邻珏黑着脸，捏了捏自己大臂上的肉，确实是有一些小肌肉，但是大体来说是松松的。他又捏了捏白鸽的肉。和他不同，白鸽长期以来做的是体力活，在不认识邻珏之前，经常自己一个人背着那两袋满满的麻袋走来走去。长久下来，身上便布上了薄薄的肌肉，虽然现在被邻珏喂出了软软的肉肉。但是整体来说，比邻珏要结实上不少。
“阿珏...弱...不...不能去...”白鸽摆了摆手，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鸽鸽...打工...赚...赚钱...”
白鸽也不是一开始就捡垃圾的，他尝试过打工，去外面的黑餐馆当服务员、还去过烧烤摊串鸡爪，串鸡脆骨。
后来不是被人拖欠着工资，就是说他偷吃东西赶他出门。最后白鸽只能兜兜转转来到这里，以捡垃圾维生。
但是对于打工，白鸽还是很有经验的。
邻珏皱眉，这根本就不用想，这去打工，肯定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
看着邻珏一脸不信，白鸽也不急，他拍着胸口的手伸出一个大拇指，赞扬自己。
“鸽鸽...打过...”
邻珏看着他伸出的那根拇指，果断地说。
“不给。”
最后他俩还是决定去捡垃圾。与之前不同，在白鸽的坚持下，邻珏早上做几小时的数学题。然后等白鸽捡完垃圾，他们两吃过东西之后他再帮白鸽背着那些废品去废品站去卖。两个人边走边聊天，邻珏还会纠正白鸽的语序。
再到晚上，就去夜市里面卖旧书。白鸽晚上再读读故事，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许是他们两个的组合太显眼，又成日在城中村走来走去。他们两等同于睡在一起，即使什么事情都没有，人们的臆想还是可怕的。傻子和乞丐不碍事，同性恋这个词汇就碍着了不少人的眼睛。
中年老年人看着他们两个会说两下，吐唾沫；而血气方刚厌恶这些的年轻人就没有那么好脾气了，白鸽和邻居被堵了好几次，几个人对他们拳打脚踢。
邻珏可不像白鸽，是一个让人揉｀捏的软柿子，当即就打回去，还能护着白鸽。脸上只是挂了些彩，那几个人看他那么狠，怂得不行，夹着尾巴就走了，好久都没有再过来。
同性恋，这个词对白鸽而言和喜欢一样，是全然陌生没办法理解的。这个词最近却在白鸽的世界里频频出现。
“阿珏...同...同性恋...什么...”白鸽被邻珏牵着手，睁着眼睛，透过又厚又长的刘海看着刚才理他远远的地中海大叔。
耳朵隐约捕抓到“同性恋”“变态”等字眼。同性恋他不知道，但是变态他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一种不好的东西。
“加上是。”邻珏方向冲着那个大叔挥舞的拳头，还顺便纠正了一下白鸽说话。那个大叔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忙不迭地走了，生怕自己惹上一种叫同性恋的变态病毒。
“哦...”白鸽点点头，又想起了刚才的问题。
“那...那...同性恋...变态...变态...是不好的...”
邻珏站定身子，转身，看着自己和白鸽牵着的手。他看着白鸽那一层厚刘海，却仿佛可以通过那层刘海直视着白鸽的眼睛。
“同性恋，是一个男生和一个男生在一起或者一个女生和一个女生在一起。但他们和你前几天看到在桥边亲亲的小哥哥和小姐姐没有什么不同。同时，还有一些穿男装的小姐姐，穿女装的小哥哥，他们和我们也没有什么不同。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同时每个人都不应该因为不满意别人的选择而去中伤他人。”
他顿了顿，把白鸽的手握得更紧。邻珏看着那些对着他和白鸽指指点点的人，这一次他没有狂躁，而是缓缓地说。
“同性恋不是变态。”
他一次说了很多话，但是因为说得慢，白鸽也慢慢听。城中村里什么人都有，确实白鸽也见过穿裙子的小哥哥，结合了自己的生活，也能够把这话理解得百分之八十。
“同性恋...不是...不是变态...”白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邻珏握着他的手反攥地更紧了。
第四十五章
流浪的日子过得飞快，北方的四季比起南方来说更加分明。前几天还是满地落叶，这几天冬还没立，就冷上了。树丫都光秃秃的。
今年的冬天冷得特别快，眼瞅着就要新年了。
白鸽和邻珏刚刚从废品站回来，最近天黑得快。邻珏把手攥在衣袖里，握着白鸽的手。邻珏的运动外套给了白鸽，自己的手则冻得冰凉。
白鸽对屋子似乎有一点恐惧，邻珏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如果去宾馆开｀房，也只能撑上一个星期。他还没想出怎么度过这个冬天，也不知道白鸽之前的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正想着这个问题，回到那个窄巷子里，邻珏还没坐下，就被白鸽拉住了。
“阿珏...来...过...过来...”
白鸽带着邻珏七绕八绕，绕到了城中村坡上的一个地方，这里不同于外面。是城中村里面稍微有点钱的人住的地方。比外面要安静，不吵。因为这里都是本地居民自家的房子。但是一般都是老房子，大部分人都不住在这里，都搬到了城中村外的小区。
因为没什么人，也配备了治安，天黑了路灯也没多亮，比那条窄巷子的黄路灯要暗多了。
也不知道今天是白鸽幸运还是什么的，外面通车的匝口居然没有人看守。邻珏就跟着白鸽走了进来。
白鸽带邻珏绕到了一个快拆的房子后面，房子后面对着几个大鸡笼子，里面也没有鸡，相对来说还挺干净的，也没什么异味。看起来就像是房子原主人闲置在这里堆放的一个东西。
白鸽把笼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大的塑料袋，塑料袋里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邻珏环着臂，看着白鸽把那个东西抱出来，呼了呼上面积着的灰尘，然后打开结。里面还有一个塑料袋。
他不禁在想，到底是什么东西让白鸽那么宝贝，藏在这个地方还不够，还用两个垃圾袋装着。
白鸽刚想把里面的东西给拿出来，看着邻珏在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笑得傻兮兮的。
“阿珏...眼睛...闭...闭...”
周围光线很暗，饶是邻珏的视力那么好，看白鸽刚才的动作也是模模糊糊的。就算他睁着眼睛看也不一定能把白鸽的宝贝看得清楚，但他还是听白鸽的话，把眼睛闭上了，还不忘纠正白鸽说话。
“是阿珏，眼睛闭上。”
“哦...哦...那阿珏...闭...闭上了？”白鸽哦了一声，表示听到了。还不忘向邻珏确认。
“闭上了。”
白鸽很相信邻珏，十分相信邻珏绝对不会偷看，当即就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邻珏只听到一些塑料袋摩擦的细簌声，还在猜里面到底是什么，就感觉身上一重，从头到脚一暖，刚才快冻僵的身体也得到了缓解，脸上还有一些细微的绒毛在摩擦着，他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摸了摸。
白鸽双手举高，眼睛都笑成了月牙，他十分欣喜，像在用两只手撒花一样，小肚子都挺得高高的。
“阿珏...不...不冷...给...”
白鸽送了他一件军大衣。
第四十六章
那件军大衣很厚重，是一件普通的军大衣。
老土的版型和配色，现在的年轻人看都不会看一件，但是却很暖和，穿在身上就像一个厚重的小被子。
邻珏摸着蹭着自己脖子上的绒毛，捻了捻。
“你之前一直都用着这个？”
邻珏把军大衣披着，没扣扣子，抓着敞开的两侧衣边，也把白鸽罩在了里面。还好军大衣很大，罩着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他们两个人还算幸运，这窄巷子的两边就是就是两栋楼的暖排风，刚好今天开始供暖。室内循环的暖气被拍到了外面，巷子里的温度比巷子外的高上不少。
“对...暖...暖...盖着...”
白鸽用力地点点头，缩在军大衣里面，旁边就是邻珏的身体。邻珏这个人不知道是畏寒还是什么的，夏天的时候体温就比白鸽要低上不少，冬天的时候更不例外，抓着衣边的手凉凉的。
白鸽猛然抓着邻珏的手，把邻珏给吓了一跳。
“你...你干...干什么？”
邻珏扭了扭，白鸽还是没放开。白鸽抓邻珏手的姿势很奇怪，不仅抓着，还在上面摸来摸去，看起来就像电视里面的恶霸在硬抓着弹琵琶姑娘的香夷。邻珏被这个想法恶心到了，他抖了抖。自己一个大男人，被摸两下没什么，但是还是很怪异。
白鸽还在邻珏的手上来回摸，听到邻珏问他。他眨了眨眼睛，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抓着邻珏的手，好几秒才回答。
“阿珏...手...凉...凉凉的...”
白鸽说完话，把头埋进军大衣里，用力地往邻珏的手上哈气，想把邻珏的手弄暖。他的手和邻珏的手不同，温暖且干燥，还起了点硬皮。
邻珏赶紧拍了拍白鸽的背，让他起来。果不其然，白鸽军大衣里拔出来，脸都红红的，嘴把微张，他喘着气，看起来有点难受。
邻珏皱眉，啧了一声，手却还在顺着白鸽的背，想让他舒服一点。
“阿珏...晕...晕晕...鸽鸽...”
白鸽只觉得自己眼前的小星星都出来了，头因为缺氧晕得厉害。他捏了捏自己肚子上被养出来的肉肉，他最近养成了一个习惯，爱捏自己肚子上的肉肉。捏了很久都没觉得缓解，实在受不了了，就侧着头把头垫在了邻珏的肩膀上。
他做得自然，邻珏一愣，然后把衣服往上拨了拨，把白鸽盖的更严实了。
邻珏的手被白鸽哈了几下气，终于温了一点。他把手缩紧衣袖里，想要保留这一点点热度，然后把手从军大衣里面抽出来，摸着白鸽的头发。
“以后不可以这样了，冷点就冷点，手而已。头还晕的话就睡一会。”邻珏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手上动作依然不停。
“唔...阿珏...”
白鸽的头依然靠着邻珏的肩膀，他已经快睡着了，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应答，还嘟着嘴，他也把手从军大衣里面拔出来，然后握着邻珏的手，和邻珏的手十指交叉，然后又缩回了军大衣里。
“阿珏...不冷...衣衣...给...阿...阿珏...”
这一听就是在说梦话，白鸽今天起得早，早该困了，他在睡梦中揉了揉眼睛，又把头往邻珏肩膀那里钻了钻。微张的嘴流下口水，啵地一声就裂了，然后淌下银丝。
“唉。”邻珏帮他把口水给擦干净，又用两只手指把那微张的唇瓣轻轻掐在一起。白鸽最近的睡眠质量好，邻珏这么弄他他也没醒。
他捏了捏和自己十指相交的那只手，看这那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头，看了许久，然后轻轻地往那上面亲了一下，往后微微靠一下，闭着眼睛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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