玷芳姬身姿一颤,眼中染上一层霜冷,也收回了手:“拂樱——”话语中已带威压之情。
拂樱为自己试探而得的效果颇为满意,又道:“不必要的情感影响了公对佛狱利益的判断了么,所以必须要有凯旋侯加入的王公侯三方议事这样更能制约彼此的制度。”
“侯,有些话,要三思啊。”玷芳姬冷笑道。
“摈弃了多余的情感,是为了测度自己的器量,拂樱非是无欲之人,不过,拂樱之所求与坚持,与公不同罢了。凯旋侯对于阻碍自己的人,从来不择手段!”拂樱话语间,神色倨傲,一反之前恭谦之态。
玷芳姬听到此处,反倒平静了下来:“那么,公期待侯之价值。”语罢转身离去。
拂樱独行夜林中,夜林间地上磷火荧荧,如漫天繁星,阴森林间,枭鸟异兽虎视眈眈,拂樱脚踏森森磷火,负手而行,走得意气风发,只觉得胸中开阔舒畅,只觉阴风阵阵,鬼哭神号,皆是为他而唱得欢歌,他心情舒畅得杀意骤生,这就是站在巅峰得感觉么?他快乐地卸下全身防备,环视周围,这片丑恶而又美丽地血色大地啊!
就在这么一瞬,暗中窥视的噬血种族,恶花异草,长蛇猛兽,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无执相在军营中只见西南方王城方向火狱邪火冲 天,待他赶到,只见在一片未燃尽的恶木中,杀体傲然而立,那人黑色戎装,翠羽雕翎,紫晶凝眸,猎猎的夜风和漫天的火光中,美如佛狱百年只绽放一次的恶之血樱。
后来拂樱向无执相说起那夜三公会谈和玷芳姬的对话,无执相听得蹙眉:“你如此直接针对公,难道不怕公对付你?”
拂樱道:“公起用拂樱的目的已经达到,佛狱目前与碎岛盟约已然稳固,佛狱四境经我等数年争战,也已平定。公扶植贪邪伏木多年,所图为何,你也不是不知道, 接下来就是对外境有所计划了,这也是王要进行之事。所以……”
“所以,接下来,就是开辟一个新的战场。”无执相道,“佛狱为四界所束缚,缺口只能自三界外找寻。如果我是公的话……”
“她会向王建言,而拂樱会欣然接受这个任务,然后滚出佛狱,背井离乡。比起一个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们挑战了的安宁的佛狱,外出寻找更多冒险得刺激,不也是一件快事?”拂樱饶有兴味地道。
无执相看着自己的本体,他想他非常喜欢拂樱这本体的最大原因,就在于他永远能把工作任务当成一种挑战,一场游戏,专注并且愉悦其中。在这个时候,拂樱便继续翻看手上那本《荒木载纪》,无执相皱了皱眉:“这本书我看你数十年来已经翻看了无数遍,稗官野史,有何值得你着意至此?”
“吾对楔子所写的故事做了某些程度上的假设,这些假设令吾非常感兴趣,甚至在推敲书中所写事件的真实性,非常有意思。”
“这种无中生有的行径,不就是神棍?这不就是你一直嗤之以鼻的那类型人?”
拂樱微微一笑:“但看了这书,连吾自己都有想去做神棍的冲动了。而且要是楔子这神棍当得还有那么一丝丝合格,那么,吾很快就要离开佛狱了。”
数日后
凯旋侯暗中透过四界得境界缝隙,潜入苦境,随行独有二副体,一花盏,一本书,名唤《荒木载纪》,作者楔子。
第四章 桃花公子?
枫岫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拂樱,是成功越狱后来到苦境,认识极道先生尚风悦数年之后的一个风和日丽之日。那时江南四月,草长莺飞,桃花开得正盛。
枫岫赶着那清晨的天色,去赴那江南一年一度的桃花节,希望能占上数日前已经看准的赏花最佳位置,赏花自是要赏最好的花,吃最好就酒,否则岂不失味?
和风吹送,落英零落成雨,枫岫在情意绵长的桃花雨中,瞥见一道粉色的背影,飘逸脱俗,几乎融入那片桃林中,枫岫定睛看了看,才确认那是人非妖。那人在事前他早已踩点选中的最佳赏花位置上,占了近十人的位置,铺上一大块垫席,上面甚至还放上了茶具案几和吃食,背对他悠然半躺半坐,似是沉醉在美景中,已然到了许久了。
枫岫心下叹气,心中赏花的兴致一下子就消减了一半,然而早早赶来,换一处地方却又不甘心,于是慢慢走近,只见那人粉色华服肆意铺散在坐席上,轻纱上绣有精致的樱花暗纹,广袖上艳丽的花色更是张扬,那人身旁放置的花盏,看似寻常,仔细看去却不同于平日所见,精致非常,再看茶具吃食,都可见主人之风雅与讲究,那么,这人应当是一位非常优雅且品位不俗的……
“在下枫岫,这位姑娘……可否借在下一席赏花之地?”枫岫微微一欠身道。
那人头也不回。
枫岫以为自己说得太小声,便上前一步重复道:“这位姑娘,枫岫只求一隅赏花,望姑娘……”
那人双手悠然支起身,缓缓抬起脸来,原本慵懒地堆积在他肩头如雪的发丝丝滑落在垫席上,其中夹杂着丝丝樱粉之色,灵动艳丽。那人缓缓抬起眼来,直直看着枫岫的眼。
枫岫对上那双眼之时,内心没由来地跳了一下,心下叹道,曾听说江南水乡风流绝艳之人,纵是嗔怒眼中亦是含情,今日才算是见着了。
拂樱本闭目赏花,听来人开口便一句“姑娘”本就不悦,然而他到苦境数年,已会把自己的桀骜犀利隐藏得很好,甚至是眼神也不会在流露一丝心绪,所以也就不理会他,却听这人没头没脑的又道出了第二个“姑娘”,便有些儿不耐地回头瞪了过去。
这一眼看过去,眼前长身而立的男子,紫发紫衫,形容俊逸,温文尔雅,甚是不凡,心中刚觉得有些儿好感,却听见第三个“姑娘”出口,心下骂道“有眼无珠”便一挥手做逐客状。
枫岫第一眼只觉得眼前人非常风雅气质,对上那双眼忽然发觉不对劲来,再看那人皱眉一挥手做逐客状,才恍然大悟自己地失态来——他……居然搞错了人家地性别。
“失礼……失礼……”枫岫以扇掩面,一脸困窘地退后。
那人只“哼”了一声,袖子一挥,便背对枫岫继续赏花喝酒。
枫岫正想离开,行了数步后又觉得心中有什么放置步下,转身一瞥却正看到风吹花瓣,细碎地落在那人身上,那人就在落花中举杯,任由一片花瓣落入杯中,然后仰颈饮尽。
枫岫心中一动,便默不作声地坐下,摊开画卷。
拂樱感觉得到身后的目光,却是不动声色,他向来自负有泰山崩于眼前不改色之淡然自若,便任由身后人怎样,只是他得右手却是按在那花盏上,一刻不离。
拂樱喝完一壶桃花酒,觉得身后枫岫却还未离开,心中苦笑,心想无执相那人本来就面皮薄,来苦境那么久从来都是昼伏夜出,前几日好不容易说动他学习学习怎样入乡随俗,学习学习怎样与其他境界的人怎样交往沟通,若是见到眼前这情形,恐怕是绝不肯过来了,难不成自己要一个人喝完带来的酒?与其这样,倒不如……
他翻身起来,回头看向身后人,只见枫岫刚好将一副卷轴收好,正要离开。
“你叫枫岫吧。”拂樱开口叫住了他,“接着!”便将手边一壶酒抛了过去。
枫岫转身,看见一壶酒在空中划了道漂亮的弧,直直向他飞来,伸手接住,却听那人又道:“好走不送。”心下哑然失笑,原来还是逐客,心中却无端涌上一阵春暖花开之意。
今日赏花,倒也没有白来,他摸了摸手上卷轴,微笑离去。
第五章 华灯初上
小镇上花灯满街,熙熙攘攘,热闹非常,为应和白天的桃花节,夜间便是灯花大会。
拂樱等无执相等了一天,对方也没有来,心下觉得无聊郁郁,晚上便来灯会散心。
佛狱从未有这样热闹奢侈的消遣,若是初到苦境的凯旋侯,一定会认为这种事情简直是浪费资源,然而,如今拂樱却能自然而然把一切不同于故土的状况全归于四个字,所谓“风土人情”。
包括他现在穿的这一身华美出格的粉色华服。
他知道苦境的男子少有像他这样着粉色的,但这颜色是樱花粉,着这一身艳服,虽总是引人注目,然而却给他一种舒心自得之感。
但是……今夜对他投以注目礼的人会不会太多了?
拂樱此刻只想对天长叹:喜欢樱花粉有错吗?
“你看那个不就是今年的‘桃花仙子’吗?”
“是啊是啊——不过人比画上的还漂亮呢!”
“小声点……人家会听到的。”
身后传来几个女孩子的嬉笑。
不好意思,你们完全没有在小声讨论。拂樱扶额,然而他也看出了些端倪,那些会对他有所议论的人,都自西市而来。
他徐行自西市,只见街道上搭起了半人高的台子,台子下人头涌动,台上有人喊价,似是在竞拍什么物品。他走近去看,却见旁边的人们看他的眼神都皆是同方才那几个女子相同,很多人口中都喃喃道:“桃花仙子……桃花仙子”他刚要开口问个究竟,抬头话就噎在了喉头。
高台中间挂着的画
画中一树繁花,落英缤纷中,那举杯赏花,一身樱粉的身影……
再看题字
人面桃花
拂樱一下子呆住了。
然后听到身后有人说道:“这是桃花节的一个传统节目了,去年主题是‘流水落花’,今年作画的主题是‘桃花仙子’。这次投票选出的最合题的第一名便是中间这幅了,不知道能拍出多少钱。”
拂樱看自己的画像一下子窘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嘴角不由抽搐:“什么桃花仙子!老子是男的……”
“桃花仙子息怒,仙子非仙女,可男可女啊,况且吾自信对性别得把握处理上,这幅画还是没有疑问的。”由些儿耳熟的声音在拂樱耳边响起。
拂樱侧身,枫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边,依旧时那悠然之态。
他以羽扇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而且,吾相信竞拍的人,都看得出桃花……公子的性别来。”
拂樱强忍住想撕他扇子的冲动,抿着嘴唇由上自下打量着眼前人,无论怎样看,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小人得志嘴脸皆一副想看他气急败坏的恶趣味面相。
哼,怎可让你轻易如愿!于是霎时他敛了怒容,微微向枫岫一笑:“今天阁下走得匆忙,还未得问阁下名号为何。”
枫岫看眼前人由怒转笑之快,已经觉得很有意思,便又想戏弄他一番:“萍水相逢,何必留名。”他羽扇掩面,接着悄悄自羽扇缝隙看他的表情。
“那便罢了。”拂樱这次倒是接得很爽快。
枫岫心下想这人是太过聪明,戏弄过了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脚,便硬着头皮又道:“不过一日之内遇见二次,也算是缘分,在下寒舍山房枫岫先生,敢问阁下名号。”
拂樱仔细看他神色,面上闪过一丝得逞的笑。
“在下拂樱斋拂樱斋主。”说完,他又问,“那幅画,拍卖所得是归汝所有么?”
枫岫道:“七成。不过这次未征得画中人同意便展出,会后还请让枫岫聊表谢意。”
拂樱笑道:“拂樱可是很挑食的,汝确定拍出来的价格足够‘聊表谢意’?”
“哦,价码出来了,是去年‘流水落花’的三倍呢。”枫岫抬眼看着台上拍到画的男子喜滋滋自主持人手上接过画轴,高举过头。
然而他话语甫落,却见拂樱已然飘然落在舞台中央,他落下之际,似有漫天樱雨随行,一时便像是桃花仙子自画中款款步出,惊起众人一片惊叹。
那接画的男子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一时无话。
“这位公子,此画拂樱非常中意,可惜来晚一步,公子可否愿意割爱,在下感激不尽。”拂樱向那男子走近一步,微微欠身笑道。
他得声音极其柔和动听,姿态和气度当真堪称谪仙。
看得那男子只懂得痴痴道了一声:“好……”
拂樱接了画,飘然而去。
众人目送他远去,直远到不见了身影,个个心醉神迷,当真以为他是神仙下凡,只枫岫口中自言自语道:“大哥,他还没给你银子吧……”
临了枫岫耳边飘过拂樱的隔空传声:“赶紧去领银子,吾在醉香楼等汝。”
看着台上台下一片惊叹之色,枫岫实在忍不住捶墙大笑。
骗画不算还皆骗吃喝,骗得如此风雅,拂樱啊拂樱,汝真是神棍啊……神棍!
第六章 人面桃花
拂樱先一步到了醉香楼雅阁,关上门便将那幅《人面桃花》挂了起来,眯着眼细细地欣赏。
却见一抹黑影闪入,抬眼一看原是无执相。
无执相看看那幅画,又看拂樱专注的神情,想起今夜拂樱的失约以及方才在西市的所为,忿忿道:“难得侯也有如此风雅的时候,只不过一幅画而已,就值得侯在人前暴露身份?”
虽看不见无执相此时的表情,然而听他的话,拂樱也能想象出副体现在的表情,他笑笑转向无执相:“想要说本侯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大可不避绕这样的弯子——今夜终究是拂樱负约,只不过,为了往后佛狱长远的利益,这个人拂樱还真是非丢不可,这约也非负不可了。”
“那个枫岫主人,到底有何价值让侯如此上心?”无执相不解。
“吾之副体,汝可知在佛狱的众多副体中,哪一个最受器重?”拂樱忽然问道。
无执相答:“自然是公副,公甚至将最为重要的贪邪扶木放心交由她照看。”
“副体如玷芳姬,能与本体并肩,这是佛狱副体之骄傲——侯副,汝何时才能如公副一般与本体心灵相通,并肩而立?知吾者,更当深思吾今日所作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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