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然不解他此举为何,那群弟子正是最好的证明。可苏情却坚持道:“清和君,眼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些人真正属于‘秦淮周氏’,若不是周惊鸣安排的,那便是背后还有人在作怪了!”
云然已被周惊鸣气的快没了理智,根本不会去想这件事背后的弯弯绕绕。他不欲云然被周惊鸣利用,毕竟他们眼下是同一方的。
云然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他,苏情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却见他屏退左右弟子,压低声音道:“苏二少主,若十年前你真的是被控制住了,下手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周惊鸣自己?”
苏情与凤长曦同时愣住了,这个他们都不曾想过。苏情是因为完全记不起当年的事了,而凤长曦则是因为想不通周惊鸣在那件事上能得到什么好处,所以便没往那边去想。
“你为何如此说?”苏情紧张的看着他。云然正欲开口,主殿内又有弟子跑出来催促。他只得说此事再议,便先进去了。
“他方才到底想说什么?”苏情着急的扯着凤长曦的衣袖道。凤长曦安抚他:“莫急,等这事处理完了再问他。”
苏情心中的不安又像涟漪一样扩散开来,但他也知道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得与凤长曦一起进去了。
主殿内的两排客椅上坐满了各家宗主,苏情与凤长曦是从侧边小门进去的,那门两边还守着云氏的弟子,自然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进来了。
最主要的是,殿中央那位一身黑衣锦袍的中年男子,正言辞犀利的攻击着云然。
“其实在王宗主与我说此事时,我也是不相信的,但他却将一道信物交给我了。”周惊鸣故作玄虚道。
殿内一时间又听到了众人私下议论纷纷的声音,苏情侧身站在凤长曦背后,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周惊鸣。
周惊鸣面相平平,举手投足间根本看不出一门宗主该有的风华气度。且他比云铮大许多,辈分却比凤君乾小。凤君乾把他当后辈来看,却处处尊着云铮,这让心高气傲的他一直处于尴尬愤慨的境地中。而他又是个十分看重面子的人,常常以秦淮周氏乃六大世家之一而自居,对其他世家的宗主都是冷冷淡淡的,出了名的难伺候。
此刻他从乾坤袖中拿出一物,却没人上前去看。他顿时怒了,径直走到云铮面前道:“还请云宗主自己看吧。”
百家之中人人都尊云铮为“轩和君”,基本上没有人会当面唤他云宗主,唯独周惊鸣与众不同。谁都知道他就是仗着云铮从来不在这些事上与他计较。
此番他走到台阶前,将东西随手抛到了云铮的两腿间,如此行为实在是无礼至极。
云然本就压抑着怒火,此刻却是再忍不住,焚情自行出鞘,携着灼目青光直逼周惊鸣背心。
云铮瞳孔骤缩,周惊鸣正欲抽剑还击,却见到一柄泛着妖异紫光的剑停在了焚情前面,堪堪将焚情怒涨的剑气都挡了下来。
云然恼怒的朝凤君乾看去:“凤宗主!此事你莫要插手!”
凤君乾依旧坐在椅子上,听到云然这话却摇了摇头:“清和君,周宗主无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贯见轩和君不顺眼,这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你又何必在此时动怒,平白惹来他说你被逼急了毁灭证据呢?”
他这话看似在劝云然,实则却把周惊鸣给暗骂了一顿。周惊鸣顿时火大了,怒道:“凤君乾!别用你那张嘴颠倒是非黑白!我何曾这么想过?!”
“哦?你没这么想么?你明知清和君一向敬重他兄长,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再挑衅。莫非你是在试探他的底线在哪?”凤君乾笑了,眼底的鄙夷毫不掩饰的落在周惊鸣脸上,气的周惊鸣几乎要对他拔剑了。
云然终于将焚情收回鞘中,他并未再理会周惊鸣,而是对着云铮一礼:“是云然招惹了小人,连累了兄长被轻辱,云然有罪。”
他这是跟着凤君乾现学现卖。苏情隐在凤长曦身后,看到这里终于笑了起来。他扯了扯凤长曦的袖子,附耳道:“你爹那张嘴真是能文能武啊,你怎么就没学到半分?”
凤长曦一心记挂着他的身份和安危,哪里有闲心去想这些,把他探出一半的身子又往里拉了点:“眼下周惊羽不在,应该无人能认出你的身份。但还是小心为上,莫要引人注意。”
苏情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热气,软绵绵道:“知道了~”
云铮一脸复杂的看着云然。
周惊鸣丢来的东西是一枚精致的铜牌。正面刻着日照云氏的家徽火焰云纹,背面则刻着一个‘然’字,铜牌下面坠着一条青白交汇的流苏。
云铮只看了一眼便确定这是云然的东西,因为他也有块一模一样的,只是背面的字是‘铮’。
这是他们的爹,上一任宗主云起在他们出生时打造的,一人一块。但云然这块从未离身过,又怎会出现在周惊鸣手里?
云然也看清了云铮手里的东西,他立刻往自己腰间摸去。
“怎么?清和君丢东西了?”周惊鸣冷笑道。云然面色苍白,转而怒瞪着他:“你居然偷我东西?!”
“笑话!问天榜首的清和君,谁能从你身上偷东西?”周惊鸣说完便转向众人,继续道:“各位,这个令牌大家也许不熟,但云宗主一定认得,因为他身上也有块一样的。”
大殿上顿时又起了纷乱的议论声,周惊鸣虽然故作玄虚,但那句话确实不假,谁能从云然身上偷东西?
“云然,这铜牌不是丢了两年了?”就在众人议论声越发哄闹时,麒麟椅上端坐的云铮忽然开口了。
云然闻言一怔,周惊鸣却指向云铮道:“云宗主,你可不要为了替云然脱罪就信口雌黄!”
云铮却温和的笑了,淡褐色的眸子里仿若盛着一泓清水:“周宗主,一块铜牌能说明什么?云然确实在两年前就将它弄丢了。”
“那他方才为何在腰上摸索?还要说是被我偷了?”周惊鸣不依不饶的逼道。
云铮依旧答的流利:“云然十分爱惜这铜牌,丢了以后他又打了另一块带在身上。只不过方才他与我在房内起了争执,那块铜牌被我捏碎了。想来他是被周宗主多番激怒,以至于忘了方才的事。”
周惊鸣冷冷道:“云宗主撒起谎来还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周某佩服!”
云铮笑的越发温柔了,俊秀的五官如天成的美玉,令人看着就舒心悦目。他道:“周宗主若是不信那也无法,虽然我不知你在哪捡来的,但还是要多谢你归还此物。”
他信手一抛就将那铜牌抛进了云然怀中,云然立刻收起来。苏情看到这里又趴到凤长曦耳边道:“云铮可真护短啊,这番话简直就是瞎掰,你说他要是不喜欢云然打死我都不信。”
凤长曦悄声道:“云铮性子外柔内刚,只要不牵涉到云然,他都很好说话。这些年来若非他护着,云然不知会得罪多少人。”
周惊鸣在口舌上从来不是云铮和凤君乾的对手,于是他快步走道王相何父子身边,撕了覆住他们嘴的符咒,恼怒的将人推到了大殿中央:“王宗主,王少主,请你们将之前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吧!”
王相何父子被他这么一推,虽然站稳了,却显得有些狼狈。四只眼睛都朝着云然看去,还未开口便都吓得掉头想走。
周惊鸣拉住他俩的衣领道:“今天这么多位宗主都在,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他云然不能只手遮天!你们只要大胆的说出来,自然有人给你们做主!”
王相何与王奇贵对视了一眼,王奇贵终于抖着唇说了出来:“清和君,不是我们要出卖你!只因这件事闹大了,我们再不说真话,这罪名可担不起啊!”
“那你倒是快说啊!折腾了半天还没进入正题,我腰都坐硬了。”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周惊鸣自以为是的作态了,一扇子敲在椅子的扶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王奇贵在纪清秋继任宗主的时候见过他,知道此人不是个好惹的,于是连连点头:“纪宗主,此事说来话长,你莫急。”
他将云然如何指使他们的话都说了一遍。凤长曦蹙眉问苏情,为何王相何父子能在蛊虫之下撒谎?
苏情思忖了一会,目光落在了周惊鸣身上。
他下的是诚心蛊,如果王相何父子能撒谎了,就说明他的蛊虫已经被破了。看王相何父子如此听周惊鸣的,想来破蛊这事应该是周惊鸣做的。
这下他更加确定那三十四位宗主的毒是周惊鸣下的了。
可麻烦的是他没有证据,周惊鸣未必会将蛊毒和蛊王带在身上。
他在这边将思绪转的飞快,那边也有人开口质疑了。
纪清秋的扇子一直敲着,脸上满是嘲讽:“我说王少主,你这番言论的证据该不会就是那枚铜牌吧?”
王奇贵赶紧摇头:“我还有证据!清和君曾与我爹有过书信来往!爹,您快把信拿出来!”
第六十三章 我就是想说他们像被你控制了
王相何真的从怀中拿出了信,交给周惊鸣。
周惊鸣当众打开信封,拿出信看了一遍,接着便斜眼看向云铮:“云宗主,纵是你巧舌如簧,我倒要看看你此番还能如何强辩!”
他说罢便将信递给了身边的一位宗主,那位宗主疑惑的接过来,很快便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看完后恼怒的将信传给下一位,看着云然的目光再没了先前的平和,而是覆上了一层寒意。
云然料到周惊鸣为了把自己拉下来定然准备了下作东西,他索性回到云铮旁边站着,看这条疯狗还能怎么折腾。
云铮却有些紧张的盯着那在各位宗主手中传阅的信。直到纪清秋第一个夸张的站起来,口中囔囔着“荒谬,这是假的吧?!”
纪清秋旁边坐着的就是苏恒,苏恒从开始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此刻将信看了一遍,忽然就冷笑了起来:“好高明的手法,就是不知这上面的灵力符印是怎么弄来的。”
他一扬手便递给了凤君乾,凤君乾立刻看到了左下角云然的署名以及灵力符印。
他挑了挑眉,指尖一弹,那信便稳稳的落在了云铮手中。
云然也俯身看去,那封信是以他的口吻写的,嘱咐王相何如何处置那些试药之人的尸体。末了除了他的署名外,还真有一个他的灵力符印在。
所谓灵力符印,是以灵力结的印鉴,类似于寻常人用的印章。因为每个人的灵力不同,喜好与风格不同,因此结出来的符印也不同。但任何符印都是以家族纹章为基础,进行繁复的变化。这种符印一旦结成后便带着特殊的法术,不可更改,且因为每个的法诀都不同,旁人亦模仿不来。
云铮握着信的指尖都在抖了。
他相信云然绝不会做这种事,但周惊鸣为了陷害云然,连灵力符印都能伪造。他只觉得那被深埋在心底的情绪好似忽然挣脱了枷锁,卷着洪流就向他冲来。
云然的声音适时在耳畔响起,温柔的仿佛他们之前未曾吵过架:“铮儿,你的身子不宜动怒,这里我来。”
云然将那封信拿了过来,正要朝周惊鸣走去,云铮却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衣摆。
云然转头看去,却见云铮一向波澜不惊的眼底居然有不安的情绪泄了出来。他脚下一顿,立刻就想抱着云铮。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做出这种让人起疑的动作来。
好在他的身影挡住了云铮,下面的人都没看到云铮的失态,但是站在侧边的苏情和凤长曦却看清了。
苏情作为一名医师,对经手过的病人都很在意。若没有治好,他便会一直挂虑在心头。
“你在想什么?”凤长曦悄声问道。
苏情附在他耳畔:“我有个计划,虽然险但是能揭穿周惊鸣的诡计。”
凤长曦听他说完立刻否定。苏情软磨硬泡了一会,凤长曦起先说由他来,但苏情说周惊鸣那么提防他,又怎会让他多说话?
两人僵持了片刻,最后凤长曦被他逼的无法,只能叮嘱他千万小心。
苏情一眼扫过大殿上的众人,未看到任何一位已经解毒的宗主,他便让凤长曦传音入密给凤君乾,问一问他们进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凤君乾的回答证实了苏情的猜测,周惊鸣还不知道解毒一事,但也并未就此事发难,一来便是声讨云然。
苏情打定主意便走了出去,凤长曦一双手在袖下紧握成拳,心又被吊在了半空中。
云然正欲与周惊鸣对峙,忽然发现苏情朝他们走来,心中也是一怔。但见苏情步履轻盈,先是对着云铮和各位宗主行了个礼,这才走到云然面前道:“清和君,奴家觉得王宗主与王少主的气色不对,可否让奴家看一看?”
他话音刚落,周惊鸣立刻警觉道:“你是何人?”
凤君乾早已在凤长曦的传音入密中知道了苏情想做什么,那法子虽然冒险,却是可行。于是道:“她乃我碧灵凤氏的弟子,医术卓绝。周宗主,我看王宗主与王少主的气色确实不太对劲。他们一身修为,气息怎会如此孱弱?”
他这话说完,苏恒也接上了:“王宗主,不妨让凤姑娘给你二人瞧瞧。你与王少主这般言行,莫要被什么控制住就不好了。”
苏恒这话说的够直接,只差指着周惊鸣的鼻子说他控制这两父子了。
周惊鸣闻言又火了。这苏恒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从十年前结下仇恨后便一直不让他痛快。明明他有很多机会可以灭掉苏氏,偏偏凤君乾和云铮明里暗里的护着,以至于后来苏恒真的把苏氏稳了下来,成了他眼中又一颗拔不掉的钉子。
他怒极而笑:“苏宗主此话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莫非是想说……”
“我就是想说他们像被你控制了。”不待周惊鸣反驳完,苏恒就将话说明白了。这下议论声又开始不绝于耳,周惊鸣的脸色像极了戏台上的关公,就差气的把胡子吹起来了。
苏情看着苏恒那一脸你奈我何的模样,心中想笑,脸上却只能绷着。他方才刚走出来的时候就察觉到苏恒生气了,可他也没办法提前征求苏恒的同意。反正是不会肯的,那他还不如先做了再说。
结果,他的大哥是真的护他,明明不懂戏码,却能跟着凤君乾一起开锣了。
苏情心里一暖,也更有底气了。他向着周惊鸣一礼道:“周宗主,奴家只是见王宗主父子神色慌乱,灵力不畅,觉得有些蹊跷。而他们此刻又在指证清和君,如此大事,必然是要弄个清楚才好。若冤了哪一方,对您的名声也是不利的。”
49/89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