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胡说!”他话音刚落就被凤长曦呵斥了,正想着反驳呢,结果那棺材忽然传来“嘭”的一声,顿时把两人都镇住了。
苏情以往在空庭岛上基本没怎么接触过死尸。但他体内毕竟有三分鬼气,白谪又是个亦正亦邪的性子,因此对于这些鬼道之事他一点也不陌生。这会儿见到这一幕,顿时兴致起了,居然上前就想掀棺盖。
“不可!”凤长曦急忙拉他。不过他被拉住了右手,却还有左手能动。手腕一转便使出灵力,沉重的棺盖轻而易举就被他掀翻了。
凤长曦:“……”
棺盖落地的瞬间,还不待苏情靠近去看,棺材里的人便应声而起。
这下不用凤长曦拉了,他直接倒退一步,不小心撞进了凤长曦怀里。
“这是个什么东西?”苏情稳了稳心神,终于从刚才那一眼的震惊中缓了过来,转头去问凤长曦。而凤长曦竟不声不响的握住他的双臂,将他半抱着拢在怀中。若不是那张昳丽的脸上始终挂着凝重的神情,苏情一定会以为他脑子里又想歪了。
“看来那狐妖作恶太甚,这女子怕是不肯轻易投胎了,难怪这里没有守灵人。”凤长曦蹙眉说道。
苏情掰开他的手指,侧身拉开了点距离,这才又看了眼那坐起来后就没再动过的东西:“那狐妖有什么必要这么做?黑狗头,左边女人身右边男人身,手臂是两只黑猫头,下身是一截蛇尾,这缝起来是个什么组合?”
饶是他早就把白谪那一整个藏书阁里的奇书都翻烂了,也没见过这么恶寒的东西。
凤长曦看了眼棺材下面:“下面躺的应是这家的男主人。”苏情听后上前看去,那东西坐着一具尸体,而尸体果然符合被吸干精气的死法。面颊凹陷,眼球凸出,身上一点水分都没有,皮肤皱裂几乎看不到肌肉。
“这男人是被狐妖杀的,可女人就未必了。狐妖吸食男性精气可助其修炼,但如此玩弄万物尸身的行为是会遭反噬报应的,她没理由这么做。”苏情说道。
凤长曦赞同的点头:“你说的有理,四处看看吧,也许能查到点什么。”
苏情说好便要转身,结果又被拉住了,这下不用凤长曦开口他就知道这家伙想说什么了。
凤长曦:“你与我一起,不要单独行动。”
瞧!
苏情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很干脆的跟着他走。权当他现在无法用灵力,自己作为医师,是有照顾伤患安危的义务的。
这么想便觉得舒坦多了。他跟着凤长曦绕着内堂转了一圈,后面的木门通往一个很小的院子,里面杂乱无比,野草恒生,看着就像荒废了许久,实在是没什么值得翻找的东西。他们又去了几间主屋查看,依旧是已无所谓。等回到灵堂前时,凤长曦忽然停下了,苏情正在看着旁边,一下没注意撞到了他。
“怎么?”苏情越过他看去,立刻也惊的说不出话了。原来刚才坐着的那具奇异尸身这会儿居然站在地上,准确的说是用那条蛇尾立在了地上,正对着他们走出来的方向一动不动。那只狗头上的一对大眼布满血红,长长的舌头无力的落在下颚,还不断滴着血。而充作左右双臂的黑猫头也同时睁开了眼睛,土黄色的瞳孔闪着狰狞的光,看着竟然像活着一样。
“有人在控制这具尸体。”凤长曦拉住了他的手腕,飞快下了结论。
而苏情已经顾不得被凤长曦牵着这种芝麻小事了,他立刻闭眼,散出灵识来查探宅邸四周。很快他就白着脸摇头:“四周没有异常,若是有人要控制尸体就必须近距离使用驭尸符,但这附近没有半点魔气或鬼气。”
苏情说完忽然征了怔。除了驭尸符之外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难道是……
“我们先离开再说。”凤长曦不想苏情一直留在这种地方,于是牵着他就走。苏情被他拉回了神,也不耽误,跟着他大步跨出了宅子。到了门口凤长曦又要结印,苏情赶紧按住他,从乾坤储物袋里拿出一张黑色的纸,咬破手指在上面飞快画了个血符。
那血符刚画完便笼罩了一层金光,苏情手指翻飞,结印的动作无比娴熟,片刻间血符便飞到了宅邸至高处,自四方散开如蜘蛛丝一般细密的金色灵线,将整座宅邸包裹的密不透风。
凤长曦等他结束了动作,便细心的把他脸上的方巾解下,确认了他神色无异后才放下心来:“这是束灵阵?”
苏情颇讶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居然知道?不过从未对那种东西使过,所以我也不清楚有没用。”话音刚落又补充了一句:“原来这里不止有狐妖,还有更厉害的东西。”
凤长曦:“我会通知贺氏的人来接手,这件事你不要参合了。”
苏情:“为什么?”
凤长曦:“此事太过诡异,那种尸体莫说你,连我都未曾见过。”
苏情:“正因如此我才要查清楚,怎可假手于人,何况贺氏有多少斤两别说你不知道。”
凤长曦:“我知,所以我和他们一起,但你不可参与。”
苏情终于被他那一本正经却不讲道理的模样气笑了:“明阳君,我看你也挺清醒的,能不能别老把我当成你心里的那个人啊?你看我俩身量都差不多,你老把我当大姑娘似的护着,你不尴尬我还觉得别扭呢!”
他这话说的毫不留情,本以为凤长曦的脸色又会变得很难看,没想到这次凤长曦雷打不动:“苏公子,我没有与你开玩笑。其他事你想怎么任性我都能依你,但这件事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我绝不会让你涉险的。”
他说的太认真,原本温润的眼眸中尽是霜雪之意,肩膀绷的犹如一根弦。苏情被他这么一看,居然在气势上生生的被压下了一截。
见苏情一时没有反驳,凤长曦放缓了语气:“无论你是否像他,于我而言你也是救命恩人,既有救命之恩,我就断不会让恩人涉险,这与你是男是女无关。我无意辱没你,只是不想你平白涉险遭罪。”
凤长曦都说到了这份上,苏情的喉结滚了几滚,最终是一个反驳的字眼都说不出来了。
他又看了眼这座宅邸:“可你身上也有伤,我说过,你半月内不能妄动灵力。”
凤长曦:“我知,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给你增加负担的。”
苏情只得妥协,凤长曦陪着他回到客栈,路上已经用灵鸟传讯给天府贺氏说明一切。毕竟那尸体太过诡异,苏情的咒阵也不知可以困多久,望他们尽快赶来。
苏情吃了饭后便又躺会床上休息了,他虽然高烧已退,但毕竟过敏还没好,是需要多休息的。凤长曦端坐在桌前,等到确定他确实睡着后才悄悄出了门。但他前脚刚走,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苏情凝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又以灵识确认凤长曦确实离开了才坐起来。
他并不是不想听凤长曦的,只是那具尸体着实诡异。而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凤长曦,因为那关系着他师门的秘密。
空庭岛之所以被白谪以阵法隐匿于世,便是因为白谪身怀炼金丹与咒丹的本事。
众所周知,金丹乃修真之人进阶必备。寻常金丹在修行到一定境界时会于体内自凝而成,但也有一些天资不足,或者后天勤奋不够的人无法凝丹,这样的人此生就是与修真再无缘了。
白谪的炼丹术就神秘在此,他可以练出修真之人所需的金丹。但此举有扰乱修真界之嫌,且他从未使用过,所以大部分人也只是把它当做一个传言。只有少数无法凝丹且目的不纯的,会想着寻找空庭岛试试运气。
而苏情入世到了现在,虽然不少仙门世家的人在背后指责他是鬼修,却没有人真的认为他会炼金丹。所以至今为止都没人来找过茬,除了一个目的不纯的凤长曦。
而至于咒丹,那便是只有极少部分人才知道的秘密了。苏情不知道凤长曦了解多少,但他不想冒险在凤长曦面前说太多。以凤长曦那正直不阿的性格,如果知道自己会炼咒丹,说不定就不会再念着自己像他心里的谁了,而会把自己交出去,让那帮所谓正道修士的人宰了泄愤。
苏情真正的担忧正在此,若那具尸体内有咒丹的话就十分严峻了。因为师父说过,这世上会炼咒丹并且还活着的就只有他们师徒二人了。师父没有说过师承谁,他从来不说自己的过去。就连苏情昏迷两年醒来后记不得过去的一切,他也是只字不肯提。
师父给的理由是他走火入魔以至于金丹和修为都废了,所以现在他体内正在运转灵力的金丹是师父炼的。因为是炼的,所以灵力不够纯,他只能辅以鬼气或魔气来修行,否则修为无法提升。这也是为什么他体内会有三分鬼气的缘故。
如果尸体真的是被咒丹所控制,那么难道在附近的人就是师父?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苏情就没办法再冷静。他必须尽快见到师父,问清楚师父为什么要忽然离开,又为什么会忽然放他入世。信上所提的要事又是什么?
主意一打定,他便穿好靴履,一抚左腕的蛇形手镯,金光乍现后人便消失了。
第十章 本来还想留你一命。现在看来,你还是去死吧。
陈氏宅邸外的一棵槐树上,一道火红的身影轻飘飘落在了繁茂的枝丫间,透过缝隙观察屋内的情况。
大宅内静的落针可闻,那具诡异的尸体依旧维持站姿不变,大宅顶上那道束灵符也运转着灵力,一切都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
苏情没有看到凤长曦的身影。
他本以为凤长曦会在此候着天府贺氏的人来,但他等了好一会都没看到,看来应该是凤长曦不放心灵鸟传讯,亲自过去了。
想到这,苏情足下一蹬便落在了宅邸的通廊处。
他刚才观察了一番陈宅的外观。这座府邸格局十分不合理,不但面朝西方,且大门与前厅中间竟无照壁遮挡,每道门槛也偏低。那后院杂草丛生,一间用来存放工具的小屋断壁残垣,破败的程度绝非几日而成。对面的小池塘中没有活物,水近黑色,散发着恶臭。而大门外便是转角,居然栽着一棵高大的槐树。以风水学来说,槐树至阴,宜栽种向阳高地,最忌靠近宅院。可这棵槐树不但种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且生的枝繁叶茂,想来定是靠着吸附陈宅的时运来养活己身。
这陈氏看着也不算小门小户,怎会建这么一所违反常理的家宅来居住?
苏情刚才跟凤长曦一起,没有机会细看,这会儿转了一圈心里更加确定了:这不是建给活人住的房子,难怪陈家会逐渐落败。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下了这凶险非常的鲁班煞。
他回到内堂,虽然很不想面对那具诡异的尸体,但他必须在凤长曦他们赶来之前先确认尸体内是否有咒丹。若真的有而被那些仙门正道的人发现了,那这陈家的事就说不清了。
苏情忍着尸体散发出的霉烂臭味,抚过左腕的蛇形手镯,默念一句剑诀。那镯子居然晃过一道金光,在他右手心上凝成一把红色匕首。
苏情抬头看了眼束灵符,小心翼翼的蹲在尸体前面,举起匕首便朝腹部扎了进去。
一道污浊的黑水顿时飞溅出来,幸亏他闪避的快。那黑水溅在地上冒出滋啦的声响,一看便是有腐蚀性的。但苏情顾不得去观察黑水了,因为随着腹部被破开,一股更加浓烈的恶臭将他逼的后退了好几步。
他虽精于鬼道各法,但多数都是纸上谈兵。以前在空庭岛上,处处都是鸟语花香青碧天蓝的,无论是师傅教的还是自己在藏书阁看的,都没机会实践。入世这两个月来倒是增长了不少见识,但不包括这么脏的东西啊!
苏情忽然无比怀念凤长曦那条雪白方巾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快还给他。想到这,苏情耷着眉,打算用最原始的闭气方式速战速决。
他又蹲回尸体面前,一边闭气一边用匕首捣鼓着尸体的丹田附近,挖了半天,把尸体的肠子都搅的乱七八糟了也没看到咒丹的影子。他终于忍不下去了,赶紧退开几步打算调息。
就在这时,那尸体忽然动了动。苏情顿时瞪大了眼,好在那尸体并非转向他,而是僵硬的走向后院。
苏情知道那尸体定是想要做什么,于是便跟在它后面。手中的匕首已经幻化为一把锋刃妖红的长剑,那剑身薄如蝉翼,红光似血雾般凝而不散,剑柄乃精钢所炼,花纹繁复,中间坠着一颗拇指大小的透明红血石。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其实这长剑才是蛇形手镯的真正形态,也是他真正使用的武器——休宁剑。
休宁乃白谪所传,是空庭岛上唯一的一把剑。
在苏情十七岁那年醒来后,为了重铸修为白谪便将休宁传给了他。在他与休宁的神识相通后才发觉,原来休宁并非纯粹的正道兵器,即便他只用体内的鬼气来驱使也毫无障碍。他曾问过白谪休宁的来历,但白谪闭口不答。
苏情跟着尸体走到了池塘边上,看那尸体绷着僵硬的腰,几次想弯入池塘中都不得愿。他反应过来,那池塘中莫非藏着什么?
想到这他便催动剑诀,休宁如一贯长虹飞到池塘上空,锋利的剑气指下,将尸体前的池塘水破了开来。苏情立刻看到了池底居然有一截向下的石梯,而石梯的尽头处是一座爬满青苔的滑腻腻的石门。
那石门紧闭着,上面有一对狮头镶嵌着精巧的宝石瞳孔,此刻得阳光照射,竟然轰隆一震,两道石门缓缓打开了。
石门后一片漆黑,那种黑就像望不见底的深渊。苏情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停下来不再动弹的尸体,看来这尸体是想引他下去。
他将休宁招回手中,甩出一道引火符,轻松一翻就落在了石门前。
那道引火符随着他而动,始终停在他前方三步远,苏情走进了石门,借着引火符的光线才看清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这楼梯深不见底,他一直往下走,两侧的洞壁越来越湿润,嶙峋的怪石看着像是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但仔细看去又什么都不像。洞内不时能听到滴水的声音。他走了几分钟,早已看不到身后的入口了。所以他不知道,那石门在他进入后就悄无声息的关闭了,而池中的水因为少了休宁剑的干预也恢复了原状。那尸体静默了片刻,居然原路返回,又站在了棺材旁。
陈宅内的一切恢复如常,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凤长曦回到客栈的时候就隐隐觉得不对,等他推门进来发现床上空无一人时,瞳孔顿时收缩成了一点。
是他大意了,怎会相信苏情那性子会愿意乖乖等着?
他脸色煞白,一阵风似的刮到了陈宅外。制空的束灵符依旧流转着灵力,束灵阵也无异样,这说明苏情眼下是安全的。他又进入内堂,发现那具尸体还站在原地,但尸体的腹部却被破开,腥臭的肠子半悬着,合着黑色的粘液一点点滴落,地上已经凝了一小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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