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的另一边围了圈屏风,有什么摔到地上碎了。
坐在桌前的乌摇铃一袭水红色长裙,眉心点痣,化了淡妆,秀丽的长发在头上盘了个发髻,横竖插了三四根银钗。她一开始似乎被吓到,这会儿道:“姜公子?”
“是我。”姜枢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不着调,他冷着脸,“我有几件事必须要问你。”
乌摇铃睁大了眼:“这,姜公子有什么事还是直接去问我兄长。”
“问你也一样,”姜枢抬起一手压住另一只的袖子,里面的纸人有些躁动,很是兴奋,“哨声是谁吹的。”
乌摇铃一扬眉,柔声道:“这毕竟是我南疆秘术,怎么能……”
“够了!”姜枢蹙眉,过了会儿不屑嗤笑一声,“谁给你的脸?想来你哥乌摇风没有给你说过我的出身?”
“‘厥初民生,时维姜嫄’。”乌摇铃低低答了句。
姜枢直起身:“莫非你还以为即便我姜族回到九州,也是要回你南疆?这看管镇压狌兽一事本就是我族职责,怎么成你家的了?本公子瞧你年长我几岁,怎么还不如我清楚?”
乌摇铃没说话。
“我姜族秘术,倒不知巫族的各位学了几成?”话已至此,姜枢眼神凉到人心惊,他环顾包厢一周,最后还是落到了乌摇铃身上。“把那人交出来!否则我把你的这些赚银子的‘宝贝’全杀了!”
乌摇铃撇过头,她美得婉约动人,声音也让听者心动:“姜公子何必咄咄逼人,若我是姜公子,此刻想的应该是如何回……”
领口处突然钻出了个纸人,纸人快速落到地上,举起纸袖往下一劈,在场之人皆是听到有一轻微的“啊”声。
纸人蹦蹦跳跳跳到主人的长靴上坐好。
乌摇铃直接白了脸,那话停在了一半,她不顾形象猛地站起来瞪大了眼看着小纸人。银钗坠着的流苏发出响声。
姜枢冷言眼一瞧,那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小拇指节长的又红又胖的虫子,此刻被纸人斩成两段,横尸地板。他冷笑:“你的?原来乌摇风也没有向你提起过傀儡纸术啊。”
她手是抖着的,脸煞白,看着姜枢的眼却不可置信的。
姜枢一眼就瞧见她手里紧紧握着什么东西。紫色的皮,姜枢脸色更见凝重。他从未将竹笛带出来。若是,若是雾岛的其他人的呢?若是师父也派了狌兽来九州寻他呢?这竹笛……
乌摇铃似乎接受不了什么,她嘴里直道:“不可能,那你,你怎么还会活着?他为什么还能活着……”
他刚想动手去抢,屏风后那人出来了。顾熙谢一把握住乌摇铃的胳膊,将她摁到了凳子上,而后看着姜枢道:“你不是应该离开云城了?”
“把竹笛给我。”姜枢道。
一旁的乌摇铃却哭了出来,一改温声细语,她满脸流着泪恶狠狠冲着姜枢大叫:“为什么你还活着!凭什么你能活下来!”
顾熙谢低头吼道:“摇铃!”
“为什么!”乌摇铃挣扎力度之大,顾熙谢险些按不住她,她哭得是撕心裂肺,声音嘶哑:“你去死啊,把他还回来!还回来!”
“他只是睡了,”顾熙谢眼眶通红,俯身双手握住她的肩,“还没死,还没有死……”
乌摇铃听了一愣,眼泪流的更凶:“可他活下来了,兄长不会,不会…”她说不下去了,拿手捂住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想着,该怎么写才能让你们明白我是一个会挖坑的写手,都填上的话就是终极虐了。
我挺喜欢顾熙谢还有他的好基友的,所以沈清和领便当了。
谢谢支持,感谢!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桌前一人沉默另一人痛哭。
这时窗外阵阵呼声越加热烈,姜枢被乌摇铃哭得有些头疼,此时探头过去,发现一如前几日,一皮肤较黑的狌兽狠狠将拳砸向另一头青皮狌兽,而后四足着地怒吼一声。
傅慕终于赶过来,甫一打开门,差点有些不敢进,站在门口处叫他:“阿枢?”
“我在。”他立刻转身应道。
傅慕松了口气:“没受伤吧。”
“没呢,就是,”他有些无奈看了眼逐渐平复下来的乌摇铃,语气很可惜,“就是有个咒我去死的,也不知和我有多大的仇。”
傅慕闻言松的那口气放的那份心又立马回来了:“什么?”也不管桌前的人,绕过就要往里面走。
姜枢也离开窗边。
这时乌摇铃站起来向着姜枢摊开手:“你想要?”
姜枢脸色一变:“你要给我?”
“我知道你有多厉害,不过这紫皮竹笛……”她肿红着眼笑,而后眼神突然变得凌厉狠绝,“想要,那你自己去拿啊。”
说完放在嘴边吹响,又是拿下狠狠扔下窗台!
姜枢一怔,来不及多想,身形就跟着跃跳出了窗台。
“阿枢!”
“姜枢!”
傅慕顾熙谢见到这一幕仿佛三魂七魄吓掉大半,阻挡不及。
突然从二楼跳出了个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下一轮的两头狌兽刚刚上场,且是刚被哨声刺|激。这种举动无异于死路。有的人甚至捂住了嘴。
只见姜枢不露惧色,乌摇铃扔的挺巧挺准,紫皮竹笛正落到场地中心,他似乎看不到死盯着自己的两头怪物,十分轻巧落到地上。他弯腰捡起脚边的紫皮竹笛,动作悠闲地仿若还在雾岛,两头狌兽压低身体忌惮地看着这个男人。
二楼三楼人群静默之后议论纷纷。
傅慕一手握拳青筋跳起,一手指间悄无声息执了几根细如牛毛的金色长针,待看到一点不对,他就会瞬间要了狌兽的命。再也不留情。
顾熙谢见他无事,放下了一半的心,回身对着乌摇铃怒声道:“你这是要害死他!”
乌摇铃倒是解气道:“我不还是给他了竹笛,他既然是姜族人,就会吹哨命令狌兽,又怎么会死?不过死了最好!”
闻言,顾熙谢气的猛地扬起了手就要打下去,却停在了半空:“姜枢死了,你就不怕乌摇风?”
“我怕!”小姑娘红着眼,“我也恨!可我更想让他死!凭什么清和哥活不下来?我太恨他了……”
顾熙谢无言悲鸣一声,像是支撑不住倒退几步靠在了墙上,双手捂住脸。
“恨谁?”一旁的傅慕冷笑,语气冷淡,“阿枢吗?他又做错了什么,是杀人放火,还是灭了你整个巫族?你们又凭什么咒他去死,害他性命?”
乌摇铃声音嘶哑,她甚至能察觉到喉咙出了血:“他没杀,也没放,却害死了人。他就是应该去死!要不是他突然出现,兄长怎么会舍弃清和哥哥?这下好了,他还活着,清和哥哥是,是真的要走了……”
傅慕皱着眉听着这段颠来倒去混乱甚至是恶毒的话,忍不住道:“沈清和不是还能安稳几年?姑娘这话,是不是他自出生带的胎毒都要赖在姜枢身上?”
“你懂什么!”
“闭嘴!”顾熙谢冲着乌摇铃喝道,“你回南疆去,我会将缘由给乌摇风说清楚,走!”
“我不!顾大哥……”她慌了,急忙向着顾熙谢求情。
顾熙谢满身的疲惫和隐痛再也藏不住了,他似乎抽搐了下,而后抬手又放下,脸色平静说道:“我明日就下令,将清和火化。”
那红衣姑娘直接愣在了原地,呼吸轻不可闻,眼角不断有泪流出,“不,不,”她摇着头,往后退着,神情害怕急了,“不!不要这样!我走!”她终于再次哭出了声,眼泪糊了视线,还是慢慢退着,“我走!你别这样……”
顾熙谢不再看她,听了,许久终于点点头。
乌摇铃转身走了。
傅慕沉着脸,看了眼顾熙谢。顾熙谢苦笑着举了举手:“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傅慕沉默了下,轻声道:“节哀。”
这位年少将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继而很快破灭,他面无表情垂下了头,压抑不住颤抖,他重重呼出了气:“你若是不想像我这般,带他走吧,离南疆越远越好。”
傅慕沉声:“他不是沈公子,我也不会是你顾熙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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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枢捡起竹笛,没有摔坏,他摸了个遍,终于确认不是出自雾岛,放下了大半的心,微一抬头就见两头对着他流口水的狌兽虎视眈眈。
又一抬头看见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姜枢“……”这待遇有些太好。
这不能怪他,他从小就被丢进山谷里被狌兽死追流口水,实在是被盯得有些习惯了。
当初第一次猎杀狌兽时他差点没吓哭过去。而如今也是能“杀人不眨眼”了。
他收好紫皮竹笛,又不急不慢地抚了几下皱起来的衣袖,狌兽不耐烦吼了几声,齐齐扑向他,姜枢往旁边一躲,竟是同时抓住了狌兽的脖子一圈长长的毛发,一半个后空翻直接翻身跪在了狌兽的背上,狌兽吃痛猛摇头,扭跳着身体想将姜枢甩下去,另一头想要趁机扑到狌兽背上,姜枢抬起一脚踢中它的脑门,将它踢到一旁。
虽然摇晃,但他还是稳当跪着,一如儿时。
这成了所有人的焦点,傅顾二人也是皱着眉看着。
狌兽见这都不能将人搞下来,转而寻求别的方法,蹄子一蹬,直冲冲着寒铁围着的铁笼去了。
姜枢差点没笑死,也不知该说它聪明还是蠢了。怪物速度很快,就要撞上之际,姜枢猛地松手,脚下一蹬,给狌兽施了力,狌兽停不下来一头装了上去。
人是下来了,它自己也是撞得头昏眼花,还没有反应过来,姜枢抬脚狠狠踢了几下。
两头狌兽不敢乱动了。这个人类实在可怕,没有皮鞭没有长刀,仅是拳脚将它们制服,可怕可怕,再怎么诱人也没有命重要。
毕竟也是和狌兽们斗了十多年,从一开始的害怕惊惧,到如今的轻松容易,他不仅有付出了时间,还有很多很多。
看戏的人们愣住了,盯着这强劲的斗篷男人不知该怎么做了。
姜枢站在原地,在自己斗篷上擦干净手,又是将斗篷脱下来随手碰到了地上,这才抬头看向傅慕,傅慕脸色黑沉,姜枢心里猛地一跳,连忙讨好地笑了笑,又掏出了紫皮竹笛还没举起来晃悠几下,就见傅慕缩回去包厢。
姜枢愣在那儿,呃,完了,玩脱了,人生气了。他皱着眉平地运起轻功几下就动作利落钻进了包厢,不过被什么绊了下脚,差点没摔着。
刚好看见傅慕的身影从门口消失,他又呲牙咧嘴跟了上去,根本没看一旁的顾熙谢一眼。走到门口才停下脚步,将竹笛抛向顾熙谢,匆匆说了句“还给她”就追人去了。
顾熙谢看着怀里的紫皮竹笛,眼神复杂,这人是宁愿亲自上手毁了斗篷也不愿省事吹笛号令狌兽。
傅慕走得挺快,姜枢没了斗篷,即便快到三春暖,毕竟还是正月,春寒料峭,冻得他红了脸颊鼻头,他赶上去伸手拉住了傅慕:“你生气了?”
傅慕想要抽回手,他冷声道:“没有。”
许久没有被这人冷着脸说话,姜枢某根神经一跳,他压下不舒服的感觉,坚持不松手:“你生气了。”非常肯定。
“……是。”傅慕这次直接承认,他转身和姜枢面对面,微微低头看着他。
姜枢愣了愣:“为,为什么?”
傅慕冰着张脸,语气冷淡:“你为什么要追下去?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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