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这样想,那些孩子……明明很优秀啊。”完全不敢挂断联络的樱井颤声道。
……
黑白棋盘棋子着落,置身于白子之后的青年面容沉静,玉兰双瞳中的阴暗渐渐褪去,继而为光芒所替。
“但是……我的光还没有放弃我,他引领着我坚持向前,是他告诉我这个世界并非满目晦暗,尽管光影界限模糊却持以动态的平衡,重点在于你想要看到什么,只要你去追寻,那些美好的终究可以抓住,纵使你本身混沌污浊,也有机会去追寻清澈光明,所以……我不会坐以待毙的。”他扬起脸来正视对面人的眼睛,那一瞬间原本欲望深重情欲渐长的金眸突然被玉兰眼瞳中的坚毅冲散了。
他缓缓笑着,开始追忆他的曾经,那由他亲手编织而成的荆棘王冠,“我曾作为谋略家曾带来胜利与光明,无论用怎样肮脏且卑劣的手段,哪怕极致残酷,我只需要得到一个理想的结果,因此我从不在意过程,哪怕一路鲜血淋漓哀鸿遍野。我的确做到了,梦之咲也好,「fine」也是,我创造了一套完整的制度,坐在王座上轻松地发号施令,我原本想要以自负自大的姿态被扯下王位见证星辰的奇迹,但那之后他来到了我的身边,所以我想要更加努力地重新开始,走下华丽的神之基座,在战场上号令千军,攻城略地,直到最后凯旋。可惜……总有人会粉碎我这微不足道的愿望。”他苦笑了起来,但又很快恢复了他的凛然。
“纵使我在那个战场上失去了一切,但仍有一部分光与温暖眷顾着我,贫民区的孩子们说我是他们的天使长,携载着阳光降临在他们的身边;有个孩子告诉我是他所憧憬的英雄,哼着歌向着霸业一往无前;还有一个人,他说我是他永恒的皇帝陛下,他会竭尽全力扮演小丑来为我呈现世间所有缤纷欢乐;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对我微笑,这样看来,我应该是被爱着的吧?
于是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更加努力地将光与希望带给人间?我从来没有想过成为英雄,但是却被人期待着……”想到这里他更是忍不住笑了。
他握着掌心属于国王的棋子,这是由白色矿石打磨而成,他摸索着那顶精致的王冠,眼瞳中生出一丝自嘲与哀恸,“可我不是这样的存在呐……我会吞噬掉很多的东西,会去伤害到我珍视的人或事。”尤其是我最爱的那个人。
“呵呵……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呢,天祥院英智。所以,更加忍不住想要将你留在身边啊。”庞恩抚手拍掌,语气之间尽是赞美。
同天祥院正德相比,英智的这番剖白,倾听者不止一人。
隐蔽在休息室内的游木真震撼地聆听着这一切,他触及到的是一个同自己年岁相近的人,在同样为绚烂和腐朽交织的年华里最真切的执念与野望,这个人,到底是用那样的强大意志力熬过那些苦涩艰难,又以如何坚如磐石的姿态面对未来的风暴与阴霾。
他的确不负天使长之名,皇帝之誉,他以那般羸弱的身体活在这个世界上,手持自己的信念之剑与睿哲天平,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站起,挣扎于生死之间决绝地杀向他的未来。
这样的人,是多少凡庸无法企及的存在。
——“昴星呼叫林木!文件下载进度受阻。”
“?!”游木真慌忙回神投入到任务中去,半晌后,耳机里传来北斗低沉的声音。
“游木明星抓紧时间,加快进度……”青年一贯沉稳的声音里含了一丝隐约的杀意。
……
“……既然我不能让我的侄子免于他们的骚扰,那我就为他寻得一个好的归宿,他离开我的身边,我便能无所顾忌去实现我对未来的无尽展望。更何况他留在我身边也不安全不是?你记不记得校庆的时候,他可是因为我受了很严重的伤啊。”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
“……既然我生而为浊,也曾被一些人视作一颗恒星,那么我不如在死亡的终焉化为真正的黑洞,吞噬掉这些同我一般肮脏的东西,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吧。”
“嗯?听起来你似乎早就暗中筹谋好一切来反抗你叔叔强加给你的命运了?”
“是啊,为了这场抗争我甚至可以刺穿自己的肩膀制造一场濒临死亡的剧目,摆脱他的监视,在属于我的堡垒里心安理得地运筹帷幄。”
……
夜色东岛上悄无声息地聚集了一波人马,为首三位年轻人气宇轩昂,注视着灯火通明的别墅神情严肃。
“我们现在就冲进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吧!!”姬宫桃李跃跃欲试。
“再等一会儿,确认凛月前辈和仁兔前辈能救出「流星队」的守泽前辈。”朱樱司劝道。
“说起来,司君手中的有关于最高议会诸位议员的灰色收入信息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桃李君的这边是贪污腐败,你的就更恐怖了,甚至涉及到凶杀案,我们整理的时候发现简直是巨细无遗。”真白友也发出疑问。
“……是天祥院先生给我的。”小骑士沉声道。
“嗯?英智大人为什么也会给你这些?”小皇帝有些不满。
“……果然是这样啊。”兔之王的继承者若有所思,“天祥院前辈……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校庆刺杀案,一步步指引仁哥和我们撞破天祥院家在I区和H区建设的私人军工厂……”是的,麻原辛兜从一开始就因为受到天祥院基金会的资助而认识了英智,在他得知天祥院家的伪善嘴脸便全然崩溃,华川柏泽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让他犯罪后再自杀。被逮捕时少年在钟楼上的那一句——“和平什么的都是假的。”如今也说得通了。
司与桃李怔怔地听着友也爆出这样的话来,两位年轻的继承者面面相觑,一时间陷入无言以附的惊异与心悸中。
“英智大人……他、他……他居然自己策划了那起刺杀?”
“……天祥院家的哥哥。”
——“这里是「knights」朔间凛月及「Ra*bits」仁兔成鸣,已经于地下光穹解救守泽千秋。”凛月的声音及时切断了两位继承者的震惊。
“凛月前辈你们速度怎么这么快?!”
——“有人帮忙,是光穹会议的清水檞枳议员。”
——“诸位小友,请听鄙人一言,那栋别墅属于首相的私人财产,有一条避难的秘密通道,坐标已经发送过去了,请你们务必把那些人全部控制住,千万不要出现漏网之鱼。”老者忧心如焚,语速极快。
三人点了点头,桃李即刻派人向后方包抄。真白和司有些犹豫,后者最终还是沉声道:“清水先生……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彼端的通讯沉默了一瞬,紧接着便传来老人深沉的叹息:“我忠于真正为这个国家而着想的领导者。”
“……是天祥院前辈,对不对?”友也缓缓道。
——“……正是,但这或许是老夫最后一次的跟从了。”老人说到这里语气哀恸。
这一切,就如同一套拼装严丝合缝的齿轮,在注定的时机启动后顺利运转,带动起一樽庞大精密的仪器。
年轻人们的疑惑还未被完全解答,仁兔成鸣和朔间凛月便插入其中催促他们赶快行动。
没时间再去探究这些了,三个人挂断了通讯,调出各自的联络频道异口同声地下达命令:“行动!”
觥筹交错的厅室内,正谈笑风生的众人突然被洞开的大门惊到,一群装备整齐的士兵们鱼贯涌入,他们手持武器,在一瞬间将室内的众人团团包围!
“你们要干什么?!”被扣住的橘旭泽吼叫着,态度嚣张且狂乱,“我可是最高议会的成员!你们是要造反吗?!”
上杉夫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其余人等更是如鸟兽作散,但所有的出口都已被士兵们围得严严死死,将他们逼向宴会厅的中心。
一份详细的电子文稿拍到了橘旭泽的脸上!虚拟的电子光屏扫过脸颊时有些微痒,待橘旭泽叫骂着看清那一桩桩清算时,便再也抑制不住彻底失态!
“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些?!!”
“呵……”姬宫桃李发出一声轻蔑的讽笑,转而拔出了配枪抵上橘旭泽的脑袋。
“所以……留着这些话等我们到了地下光穹好好说吧?”少年浅绿色的瞳中燃起杀意与倨傲。
“怎么可能朱樱家的公子会在这里?!!难道是他出卖了我们?!!”上杉夫人发鬓凌乱,花容失色。
朱樱司站在那里,看着被骑士们挟持住的女人,仍旧保持着他的礼仪与风度,紫晶双瞳波澜不惊,“很抱歉夫人,今夜所发生之事,是以「knights」与整个以梦之咲三届学子所代表的军部名义,我们……不过是戡乱的主将而已。”
“至于你们……”真白友也上前一步坚定微笑道:“重复一句恒古不变的老话,你们有说话的权利,可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星夜降临,偏颇的高位者将收到制裁。
“等一下……”桃李环顾大厅一周皱眉道:“首相和最高议长在哪里?”
……
——“等等阿木!门外似乎有动静!”黑黢黢的书房里,明星昴流压低了身子。
“冷静下来,他们不会进来的。”青年的眼镜在发光,一串串代码飞速掠过,他的手指灵活迅速,额头生出稀碎的汗珠,“我正在解析文件的保密措施……等等这个防火墙代码!”他愕然,面对眼前去洪流般纷杂磅礴的拦截数据,心中慌乱却骤然平复,他认识这些代码,这是……校庆日在镜湖馆比赛时最后关头遇到的,难道说……
游木真的呼吸愈发急促,震惊与激动交织在一起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无法想象,天祥院英智为了完成这些,究竟精细谋划到了何等地步。他早就料到他们会遇到这样的困境,所以提前施加考验得以让他积累经验才能快速破解。
——“阿木?”
“就快好了。”他轻车熟路,飞速回忆着那一日他所用方法,是的……他们可以完成的,他们一定能达成那个愿望。
隐形键盘被他敲得噼啪作响,明星昴流所在的书桌,扣在桌面上的硬盘进度条飞快前进。
——“北极报告,请加快速度。”北斗的声音里有着难得的焦躁和无法忍耐的怒气。
镜头的对面,拥有金色双眸男人再次从沙发上探身向前,手指游走到对面人的领口笑道:“还真是吓到我了,可是你还不是坐在我的身边任我采撷,你想要逃走吗?你身边的那三个人可是你叔叔精挑细选的看守者,这个庄园附近有我的机械亲卫队,所以现在……亲爱的英智君,让我们丢开那些庸俗的军火,好好享受今夜吧。”
毫无血色的唇笑意更甚,仿佛对身旁的巨蟒置若罔闻。
“庞恩先生介意听我讲完么?”他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他。
男人坐了回去,瞳中玩味更甚。
叙述者终将亲自为此则物语画上句号。
……
“你这个疯子!英智他不过是个孩子,你这样做只会、只会……”此刻的樱井不知是因震惊还是愤怒,已然失去了全部言语。
……
“你真是疯狂得令人着迷,亲爱的,你还有什么故事想讲么?”此刻的庞恩好整以暇,只想看着对面的人会在这垂死之际做出怎样的挣扎。
……
两个听众,一对叔侄,他们在各自的场景里,拉上各自的帷幕,这是同一个故事,又非同一个故事,但属于胜者的结局唯有一个。
“所以,我为我亲爱的侄子找到了最好的归宿,他会在为我带来巨大利益同时得到未来的丈夫。”
……
“所以,我想我亲爱的叔叔现在还在沾沾自喜,他终于能将我作为筹码得来他绝不可能的双赢。”
……
“我会成为这个国家至高的统治者,让天祥院的荣光隽永且福泽遍地。”
……
“我会粉碎他那些可笑拙劣的妄想,摧毁所有的阴暗催生真正的光明。”
……
“不要挣扎了樱井,你注定要离开那个本属于我的位子。”
“……不,这个国家会被你毁掉的,你不能这样做,这根本就是你的心魔。”
……
“你我不会有未来,我注定要于成功后堕入真正的归属。”
“噢?可是我偏偏不信呢,现在就想捅你一刀让你在血泊中渴求着我啊。”
蛰伏在黑暗中的星星呼吸低沉而缓慢,终于,他们听见耳机传来“嘀”声轻响。
——“文件已拷贝完成。”
……
野心家注视着失败者的落魄绝望心中得意;天使长任由色欲侵蚀微微一笑缄默不语。
——“砰!”两个场景,两声巨响合二为一,来自不同的制造者和不同的器具。
湖畔庄园的华美房间内,冰蓝子弹洞穿男人的太阳穴,泼开的鲜血溅上天使长的纯白衣领,玉兰双瞳冷漠如冰。
——“北极报告,目标已被击毙。”
书房的那扇门不堪一击,银白发色的青年将其粉碎破开,幽泉般的紫眸浑浊深黯,他注视着桌前的男人,声音低沉,怒意如风暴离开唇齿。
——“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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