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月永雷欧就说他们应该可以顺利回家了,议和是一件好事,他可总觉得没那么简单,现在心中烦躁感愈甚,他想除了教训一顿他们家不省事的王应该没什么可以排遣的办法。最近这些天他们还得关注时刻月谷里那支同王将军磨得所剩无几的L国军队,他都怀疑邻国政府是不是都忘了还有这么一支队伍卡在此处半死不活。他甚至还没有想好回去之后要如何处理和游木真的问题……
然后他就和同样心神不宁的莲巳敬人在路上撞了个满怀。
“……濑名,夜深走路看着点。”莲巳敬人的制服上带着消不去的药剂味道,他的声音很闷,呼吸也略显粗重。
“你看见「王」了么?”
“没有。你这么着急找月永是要做什么?”营地的灯光很暗,夜色中莲巳敬人镜片背后的瞳目光沉沉。
“……我其实很早就想问问你了,”反正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月永雷欧,濑名泉看着四下无人靠近便直接出言问道:“你到底在启明星行动里是怎样的角色?你对游君他们意外知道多少?”他的声音低沉,言语间带着若有若无的愠怒。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无论是红月馆还是药剂检查记录,那些虚虚实实地呈现在游木真眼前的东西,始作俑者定是有所助力才能得手,他现在已经笃信这件事十九八九和天祥院英智那个可怕的家伙脱不开关系,而莲巳敬人与天祥院英智之间可不仅仅是同窗的简单情谊。
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如今正好撞到,不如索性解决了。
“……”昏暗的灯光下,敬人罕见的沉默了。
“……呵,我早该想到你会助纣为虐。”他的沉默对泉而言,背后真意已是昭然若揭。
“……我一开始的确一无所知,直到出了事我核实时才发现不对劲儿的。”莲巳敬人闷声道:“我本以为真的是你和鸣上所为,但最高议会的态度实在太过明显,他们连调查都敷衍了事便直接给「Trickstar」定了罪,我认为在那种情况息事宁人是最好的选择,英智也直接找上我让我将衣更收编,直到你递交了结婚申请,我就想将这件事草草翻过。”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对你的发小马首是瞻,战战兢兢地维持着他所营造的任何局面。”濑名泉话中带刺,想要破开大骂却觉得于事无补,莲巳敬人不过是选择漠视顺其自然,听他的话也没有过去在外人前对天祥院处处维护的古板样子,他嗤笑一声便换了个问题道:“所以呢?你知道他到底想干嘛么?”
“我不知道。”莲巳敬人黄绿色的眼瞳中蕴生着无力,他只能叹息道:“我现在甚至觉得我离开首都出征就是在逃避,我对后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我只是跟着朔间跟着月永盲目地走,行使身为医者的职责,我知道我请示返回首都也于事无补,自从M-2战役后,我再也无法看清英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的每一个词句都充斥着挥之不去的疲倦与怅然,他确乎是迷惘了,在那一年凛冽的冬日,他拼尽全力将垂死的发小从死神手中夺回,可当那人彻底清醒过来后,竟反问一句——“为什么敬人不能直接为我诵经超度呢?”
他在他的眼中只看见满目的死寂,对生失去挣扎与渴望,对死表示默许与妥协。他甚至都没有什么勇气再对他进行漫长的说教与劝慰,直到日日树涉再一次召回那双玉兰眼瞳中的光芒,莲巳敬人的希冀才复又冒了出来。
——我担心他一睡不起,但也多少可以放心你能将他唤醒。
濑名泉似是被他这种恍恍惚惚扪心自问的状态搞得有些懵,方才生出的诘责与质问都生生被堵回了喉咙里,他想,这个人多少和自己有些同病相怜,总是对某些事后知后觉,慢下半拍反应然后坠进一个茫然无措的迷境里,只能仓惶地收拾起各自所追逐之人的留存之物,摇摇欲坠地维持下去。
地下光穹的那三个日夜几近快将他的灵魂都用痛苦淬炼个彻底,身心的双重折磨与糟糕透顶的现实一度要摧垮他的意志,他现在全凭专注于前线战场这一件事吊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月永雷欧叫他放心,他也需得学会对那个人适当的放手,明明内心知晓他的游君是经受得住千锤百炼亦能闪闪发亮的辰星辉石,却还是被作祟的控制欲与贪得无厌搞得方寸全无。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吧,但也不会心甘情愿一直被蒙在鼓里,先找到月永雷欧把他刚才在频道里说的事问个清楚。
有个词叫“心想事成”。
就在他和莲巳敬人正欲分别的时候,从一处帐篷拐角蹦跳而出的月永雷欧刚好和他们撞个正着。
“……”
面面相觑间濑名泉率先反应,眼疾手快上前撕住了准备开溜之人的后领,气急败坏地道:“你最好解释一下[VOS]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本不想掺和骑士团闹心事准备离开的莲巳敬人收回了自己的脚步,“[voice of sword]么?”
被直接拽着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月永雷欧突然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骑士王惯有的顽劣笑脸尽数退散,他索性任由泉拎着自己的衣领原地坐下,金绿色的瞳凝望着远方的天幕喃喃道:“给天使的礼物……被彻底‘拆开’了啊。”
“你说什么?”/“等等!‘天使’是……?”
就在泉与敬人的疑问还没来得及解答时,一通非正常的联络光屏直接由月永雷欧的手环投射而出,屏幕里黑发红瞳的男人看清在场人等后眉头一皱似是有些为难。
——“月永君,汝得分出人手去这个坐标接那些孩子,吾辈担心那人所留的棋子不够稳妥,然后调遣一队人马迅速赶往这个目的地,吾等需要汝的支援。多带些医疗兵。”说到这里朔间零有些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濑名泉和莲巳敬人,“还有切记不要轻举妄动,让保护议和团队的士兵们严阵以待,一有变动即刻掩护那些人进入明之森躲避。”
“噗咔~要记得晶之湖的水夜里很凉,千万不要轻易下水。”一旁深海奏汰的声音也缓缓传来。
敬人在看到屏幕里零身后已经整装待发马尾高束的涉就只觉眼皮一跳,他们所处的地方看起来是一间机舱,周边的精密设备一闪一闪,今夜的烦躁与不安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出口,他高声问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日日树涉,你还好么?”
一身黑色刚刚将战术手套扎紧的人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已是古井无波辨不清明,“看来连你都只是一个龙套啊,右手君。”他的声音毫无情绪起伏,像极了一板一眼的机械。
“……什么意思?”敬人怔在原地。
“接谁?那个坐标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在搞些什么?”濑名泉直觉不妙神色焦躁。
“喂,零……你们这一次不打算屈服于他的铁蹄下了么?”坐在地上的leo收敛了笑意,面色认真地道,“他这次分明就要一个跟头栽到更深更黑的地方去呀。”
敬人被他们话语里的那个“他”搞得头皮发麻,他知道能让这些怪才们露出这种严肃正经状态的人是谁,三奇人聚集,流星战机……从这些只言片语中他总算是捕捉到什么惊天的讯息,“英智他……在那里?”他都没法调整好情绪提出一个完整的问题了。
“噗咔噗咔,「Trickstar」的三颗星星也在,皇帝似乎拜托他们撬开「蚌壳」去取一颗很重要的「珍珠」。”完全处于屏幕外围的深海奏汰语气如同漫卷的海浪声,可对场上另一个人来说却如惊雷暴雨。
“?!「Trickstar」!游君!!!”男人水蓝色的瞳翻涌起滔天的焦急与惊怒,如果不是月永雷欧识相地起身把人赶紧扯住大喊着他的名字,泉喉咙里那股鲜血险些就要泼溅当场!
“这、这都在搞什么?!英智他……怎么回事?”莲巳敬人颤抖着,语不成调。
“没时间无措了,诸位。”魔王血红色的瞳中似乎有着平息一切惊慌的力量,朔间零深吸口气对月永雷欧道:“月永君,吾辈笃信汝不是什么冷酷无情之人,过去的旧账就让它翻篇吧,更何况吾辈猜测汝就算早就和那位皇帝‘沆瀣一气’,也不会被他的薄凉所感染面对生机坐视不理。”他咬重了“薄凉”二字,长久沉稳内敛笑意淡淡的瞳竟浮起一丝躁郁。
屏幕里日日树涉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月永雷欧的面庞,让骑士王只觉得周身发凉。
谁说你的夜莺只会啼唱飞翔?他如今都要化身成狮鹫将我撕碎了啊,你这昏庸皇帝。leo在心底哀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被濑名泉撕住了肩膀一阵摇晃。
“你又干了些什么?!月永雷欧!!”男人攀住他的肩头那眼神着实要把人给生吞活剥了。
——“啊啦?怎么了这是?”同样对圆桌频道里骑士王所言充满疑惑的鸣上岚也顺着找了过来,结果只看见一个僵硬的莲巳敬人,快要吃人的濑名泉和将要被吃的月永雷欧。
“……我、我这就带人过去……”莲巳敬人颤声道,他扶住眼镜转头就往营地医疗区跑,口中喃喃着“无可救药。”他的面上怒气渐生,却还是被他的理智打碎硬是和着郁结与焦急咽下。
从一开始,皇帝就如壮士断腕让左右臂膀置身事外。
“我也去!!”濑名泉把leo撂在原地扭头就跑。
“喂喂!!你们两个站住啊!”月永雷欧大抵是头一回经历这种“众人皆疯我独醒”的状态,被濑名泉一顿吼得什么inspiration和联想全都飞了,但他还是迅速冷静下来,一拍脑门对着屏幕里的三奇人嚷了一声:“我马上去帮忙!哇……我最近怎么惹上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债务啊!还记得特别清楚!”
他和鸣上岚直接追到了已经冲进指挥室的濑名泉,灰发男人把整个全息战略图拉到最大,却愣是没能定位到朔间零发过来的坐标,他死死攀住矩阵台的边缘仿佛要将那些虚拟的影象撕成两半,肩膀剧烈起伏着一双眼睛里写满慌乱与愤怒。
“在哪里?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咳、咳咳咳……”
“泉酱!!你冷静点!”鸣上岚上前赶紧把人扶住,空出的另一只手立刻调整医疗枪模式。
室内的人员看着他们一向持重傲慢的副团成了这幅模样一时间不敢靠近。
月永雷欧看着这样的濑名泉,金绿色的瞳中腾起不耐与气恼来,他高喝一声道:“警卫员,把濑名副团长给我带去医务室休息。”
“谁敢!?我还没找你算账!”他刚说完一句话就捂住了嘴。
骑士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他的面前,抬手就按住泉脖颈上的芯片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他的咳喘缓和了下来,他轻轻推开了鸣上岚直接撕住了濑名泉的衣领,“要不是看濑名你生病我真想狠狠给你一拳!我是你们的「王」,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回?”金绿瞳中风暴肆虐,雄狮于草原上怒吼着宣誓他的威严,那气势着实震慑了在场众人。
他放开濑名泉的领子重新把矩阵调好定位沉着道:“鸣,你率领一支救援小队前往这里,开一辆微型基地车去,照顾好濑名。”
鸣上岚拽着还没从痛苦与震惊中回过神的濑名泉领命而去。
——“月永雷欧呼叫棕熊!请你带着「undead」和「红月」的这些人配合敬人前往这个坐标。”
——“双子双子!快点带队前往那个开会的地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下动作飞快开始发布指令调兵遣将,仿佛刚才那个浑身戾气的王者荡然无存,当他终于按下了最后一个键,索性直接扑倒在矩阵台上准备纳个凉,可转念一想又跳了起来,赶紧吩咐通讯兵给拉普塔红月馆拍急报叫他们集结最好的医疗官和设备准备接急诊。
但愿一切还来得及。骑士王难得有几分心虚惴惴不安起来。
“呜啾~好累啊,Inspiration不足,都怪大坏蛋天使,嗯……还是叫昏庸的皇帝比较好,好想suo啊。”
“……”指挥室内的骑士们对自家大王胡言乱语只能装作没听到了。
……
蔚蓝流星急速掠过夜空,连星辰都为之失色,而后盘旋于明之森上空散发莹莹光芒。
看着月永雷欧慌里慌张甩了通讯去追人的背影,朔间零的唇边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真是低估了那人的本事了,能与当年芥蒂最深的骑士王执剑为盟,绕开一大堆明暗交错的眼线将梦之咲已经分散的力量集结在一起,他这回无论是在手段还是眼界上都逊色于那位皇帝了,就算是王冠被扯下,那人也能暗中蛰伏绝不屈膝。
比起已是朽木的自己,天祥院英智显然更能在腐臭泥沼中奋力生存而后脱出。魔王一向乐于洞悉一切,明察秋毫,可这一回他实实在在地又被皇帝摆了一道,直到他与奏汰汇合赶到瑞文戴尔要塞才发现那通来自「流星队」的求救信号根本没有顺利发出,那三个孩子封锁了整个区域的信号和大门,抽干了战机的燃料死守着军需库权限,绑了王将军那边派来替换的将领给身处中央的最高议会递了假消息,能拖一时是一时,就差一个炸弹把整个要塞连人带山头一起炸上天。
他和奏汰废了一番功夫协助那三个年轻人将瑞文戴尔彻底夺回,谁知道那里居然还有个故人相助,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对他近些年在光穹和战场上的所作所为评头论足,更是对他拜托的那件重要之事满心烦躁,还状告他家小狗有求于人上门拜访却一点没有礼貌;顺便对奏汰当初选择藏匿海底和他一样避世不出却被某个阴谋家算计上岸的遭遇表示深切的共鸣。
最后他冷着脸给零转述了一句话:“您对我的诅咒已经应验了,朔间前辈。接下来请带着你最初的豪情壮志重新化身为救赎世人的神明吧,地狱只会向真正罪孽深重的灵魂敞开,魔王陛下。”
朔间零和深海奏汰当时就有点懵,等到基本安定下来,奏汰好好查了查那通求救信号的来源、结合老友手中的惊天消息和通过流星战机对两个大区附近的山谷进行勘察,坐实了那是天祥院家的军工厂,这下魔王可算反应过来了,千防万防防最高议会,结果还是没能防住又一次被那个人扯着走的无力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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