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齿轮咬合声起,门外凌乱脚步渐渐逼近,新的祭品已经到来。
没有枪了?他笑了笑,摘下了耳边的碧蓝星晶……荧荧光屑蕴藏在其中流转四溢,时而深沉时而梦幻,如烟如云。
这是皇帝胁迫骑士王献上的贡品。
闸门洞开,闯入其中的恶徒叫嚣着准备射击,却在踏入房间的一瞬人头落地。
那是皇帝手中的星穹,碧蓝在霎那间抽身展开化作锋利的晶体长剑,砸向脚边的护盾绽开透明的圆顶如同圣域,子弹被阻绝在外,可利刃永不停息,闪着寒光与流萤,喷溅而出的鲜血浸染白衣,但他面无表情,眼神冰冷,手起剑落,审判已然降临。
在这一方狭窄的室内,冷兵器的效率或许远胜于枪支。
天祥院英智听不见惨叫与闷哼,感受不到温暖或冰冷,他只知他需得再活一会儿,活着杀死更多妄图进入这座囚笼的愚蠢之徒,就好像当初一样,也是这般被四面八方涌来的鬣狗围住,那些目光如粘稠的触手妄图侮辱自己……可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害怕了,不会再害怕了。
晶蓝长剑洞穿躯体,撕开血肉,无论是防弹衣还是机械护具在这柄审判长剑前通通无效,执剑者的决意将力量催化,仿佛要挣脱病弱的枷锁,将数年来的精神与气力宣泄而出,将灵魂都燃烧成养料驱使自己挥剑杀敌。
也许于天祥院英智,当其所做的事不被原谅时,那对他而言才是最大的救赎。
我不需要被谁原谅,我不需要被谁所爱,我不需要!我不需要!
晶蓝长剑突刺平砍,旋转反击,玉兰眼瞳于屠戮中化作濒临湮灭的白矮双星,在终末降临前疯狂焚烧却也极速冷却下去。
陆续有雇佣兵闯了进来,闸门开开关关如吞吐恶鬼的巨口,却不知放进来后是吞食还是被吞食。
……
朔间零在一个转角处又“邂逅”了两三个身影。
魔王血红色的瞳瞬间眯起,抬腿一脚将为首的敌人踹翻在地,战刃于手中一旋刺入第二人的脖颈,左手劈下第三人手中的枪向前一拽刺入第二刀,最终趁倒地第一人尚未反应过来时撕扯住后领割开他的喉咙!
所有的一切在短时间完成,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战刃上血的液滴滴嗒嗒,他冷冷俯视着没能叫出声的三具尸体,随口一句:“吾辈的子弹可不是浪费在汝等残渣身上的。”
“奏汰,涉的情况如何?”他一面奔向当初冰鹰北斗所在的狙击点,一面询问好友。
——“已经到达「皇帝」所在区域的一楼了,情况不太妙,宅子里所有的敌人嗅到了他的「味道」在向那里靠近。”
“莲巳他们还没有到么?”
——“没有,最快也赶不上流星战机的速度呀。噗咔?有坏东西要来捕杀我了,让我解决一下~”耳机里传来那个人悠悠然的声音。
然后,零听见了耳机另一端的电流声。他对自己的好友保持信心,集中精力攀上楼梯前往高层。
……水中的深海奏汰活像一尾悠闲的大鱼,纵使岸边已经出现了一小队机械士兵向他射击被护盾挡下,他仍旧从容不迫地带着自己的工程装备在水里转了一圈,七八只银色“小鱼”从他身边游到浅水区形成一个小型的雁式阵,然后在敌方机器下水的瞬间构筑出一个屏障护住奏汰周身的水域,屏障外围电流激生,直接让这群家伙成了破铜烂铁,紧接着,鱼儿吐出的巨大泡泡将水中的杂兵包裹,那些透明的泡壁在笼住猎物的瞬间急剧收缩使之化为白沫消失不见。
“噗咔~噗咔~谢谢「朋友」们。”水中的人手下键盘敲击不停,愉快地感谢还没有道完,奏汰的眉头便被紧紧锁起。
——“涉,你的护盾已经自行启动了。”
“嗯。”狭长走廊内,银发男子的身法迅疾,正面涌来的一支小队举枪攻击,晶莹护盾将射向他的子弹悉数挡下,他抬手扔出一发微型脉冲使对面的护盾全部效化,一面向前猛冲扫射过去。
——“涉……注意你的子弹。”通讯里传来奏汰担忧,他们准备得太过匆忙,弹药也许根本不足以对抗宅内的敌人,护盾的能量更是有限,况且日日树涉所过之处并无掩体,除了及时冲进房间换弹,根本没有足够的安全空隙供他使用。
而且……根据游木真发来的室内结构显示,天祥院英智所在楼层的走廊,根本没有其他房间了。
深海奏汰明白,他唯一能做的是破解封锁协助日日树涉开门,而那满是敌人的几十米长廊,只能由涉一人突进。
他现在身处第一层,似乎是因为庄园设计师的恶趣味,天祥院英智所在的位置更像是一座被孤立宅邸深处的塔,连楼梯都只有一个。
那是唯一的路,他亦绝不回头毅然前往。
一楼,他似一往无前的战神,倾泻着他的炮火将所阻拦他的敌人全部射杀,护盾因格挡剧烈的攻击而流光四溢,忽闪忽闪地随时好像要消失一般。同日日树涉正面冲突的士兵们显然是被吓到了,枪林弹雨的走廊里回响着他们的惊叫。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南部一楼发现异常!”
“判定目标终点在三楼主会客室,杀了他!”
恐惧与怒意黏连成一片,混乱之中青年的紫色眼眸沉静如水,冰冷得像是一汪毫无生机的泉,急速奔跑步伐稳健,单手持火力强劲的微型冲锋,另一只手则不停更换辅助武器。
他眼神锐利,在突击向前的同时不忘注意其他动向,敌人惊慌失措时投掷手雷的臂膀被他用另一只手拔出的枪打下,完成射击后又迅速切换为破坏护盾的脉冲炸弹,惨叫声不绝于耳,血流成河中他终于靠近了楼梯口。
“请求支援!!我们无法拦……”——“轰!”不知是谁的手雷炸开了走廊,硝烟弥漫的残垣断壁间,骤然停止的冲锋枪声很快被另一种微型枪械的射击声代替,堵在楼梯口慌不择路的雇佣兵纷纷倒下,待烟尘散尽,已是一地死尸。
他的护盾终于能量告急。
日日树涉借着这短暂喘息的机会换好弹匣,按下战术眼镜的扫描系统,在听到从楼上传来的脚步声后并不慌张。
“奏汰……你能接管监控了么?看一下有多少人?”
——“可以了,大概五六人准备冲下来了。”
“将战甲一半的隐盾能量转给护盾能坚持多长时间?”
——“大概两分钟……这套装备的隐形模式并不完备。”那边的深海奏汰有些担心。
“足够了。”日日树涉的声音相当平稳,他按下护腕隐没进楼梯间的阴影,换上更精密的手枪然后拾阶而上。
——“前往狙击点位受阻,奏汰,帮我重新定位路线。”频道里传来朔间零严峻的声音。
急速冲向顶层的日日树涉眉头一紧,在敌人现身的瞬间开枪射击,另一只手上的指环急速化为一柄军刺戳穿了下一人的喉咙,狭窄的楼梯间,隐形刺客撞翻随后而来的敌人,处于队伍后方的人猝不及防地射击,子弹却在他现身的瞬间被护盾拦下!
涉横冲直撞,后方的人马察觉到他的所在居高临下展开攻势,他一路紧贴着墙壁利用短时间内的庇佑疯狂向上,终于,在抵达三层楼梯口时,那淡蓝色的屏障应声而灭,日日树涉扔下了右手的枪械,左手戒刃捅进迎面冲来的敌人腹部,利用这具肉体的掩护挡下呼啸而至的子弹,直接撞翻了驻守在门前的敌人。
他来到他的门前了,只差一个走廊的距离。
涉闪身到楼梯口的角落迅速将微冲切换至手中。
“奏汰……替我标记走廊内所有的人。”肩膀处光穹遇刺的旧疮隐隐作痛,方才一轮硬碰硬还是让他多少受了些轻伤,他微微喘息着,眉宇间并无痛苦。
——“……已经完成。”奏汰的声音里隐隐有了丝犹豫。
——“正在接近狙击点位。”
时间根本容不得再做喘息,短短一句的交流后,日日树涉直接双手持枪斜冲进了走廊。
已经夺回控制权用自主程序破解房间禁锢的深海奏汰看着监控瞪大了眼睛。
只见屏幕中银发青年直接踩上了墙壁猛地一蹬,利用冲击力撞翻了第一人后双手交叉射击。
奏汰看出来了,护盾能量有限,他在利用这种方式尽量躲避子弹。
银发男子似迅捷的鹰隼,狭长的走廊似乎并未束缚住他的双翼,他以“Z”字型路线穿梭其间飞檐走壁,似乎早就计算好自己的着陆点,在落地的那刻用手肘击向敌人的太阳穴夺过对方的枪械,他不用再给自己的武器更换弹夹了,因为这根本不需要。
他在抢夺着时间,像个不顾一切的狂战士……但这种伎俩也并不能使护盾能量平白无故地增加,随着他的突进,那若隐若现的蓝色障壁终于应声消失,而他并不慌张,双臂交叠护住胸前,任由子弹呼啸而过,火药味早已掩盖了血腥,疼痛被忽略不计,只要能规避重要的伤害,只要还能向前,他就绝不会停下!
他杀红了眼睛,可瞳孔深处却如同在静静燃烧,他头脑清醒,他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你说我从不会自作主张按剧本出演,就算即兴发挥,也不会做出让整部戏都前功尽弃的事来。*
是啊,我不会的,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先要拥有一个角色。可这一次……你居然连角色都没有施舍给我,无情地将我排除在这场剧目之外。
为什么呢?英智。
是因为你还认为我只想做仅仅对你有兴趣的观察者吗?是因为你觉得我已经满足于领略这个凡间了吗?
走廊内,混乱的枪林弹雨使他遍体鳞伤,可他仍一往无前!他一路屠戮,尸横遍野,直到那扇门前阻击他的人越来越少,直到连他们的子弹都消耗殆尽。
原本还想进入房间的敌人都纷纷停了下来,他们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趋于本能回首,却被身后的惨象吓到魂不附体,银色的战神如凶残的恶鬼,以迅猛残暴的姿态向他们冲来!手中枪械子弹打完便当成钝器拍向眼前人的头顶,左手若抢不到武器便直接用指尖的利刃捅穿他们的脑袋。
几分钟前,是谁在向他们请求支援?
开枪啊!杀了他!杀了他!
脑海中这样叫嚣着,可恐惧却令他们双臂颤抖无法瞄准。
他靠近了,手持惩戒,没有怒意只有暴虐;他出手了,浑身血气呼吸沉重,但屠戮不止。
原本的狩猎者终成猎物,混乱之中有人倒下有人叫嚷,有人丢下了枪械,有人垂死不绝。
而紫色双眸目光如炬,似沸腾的涌泉。
……这一次我必须要找到自己的角色。
你写出了完美的剧本,结局是血色晕染的悲壮绮丽,我应该喝彩不是吗?哪怕是作为观众,也要竭尽全力鼓掌欢呼才是。
但真是抱歉呐,这次我不能再尊重你的剧本了,我亲爱的皇帝陛下。
……英智。
我要成为你这出戏剧的彩蛋,哪怕会破坏它极致的美感。
这一次,我要拒绝你呈现给我的世界。
你若至死不渝,我便形影相随,穿过人间和地狱就是为了找到自己最爱的「贝特丽丝」,我们会在一起,不论所处之处是天堂还是地狱,不论是被诅咒还是被拯救,不论你我活着还是死去。*
但我们的灵魂至始至终都会在一起,这即是永恒。
他将浴血而来,纵使前方只有地狱之门向他敞开。
银发青年的脚边,一位被击倒的猎物在意识模糊间抬起枪械,凭借本能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枪响,火光擦过他的脑后,银华散落一地。
……
圣域消失了。
但天祥院英智的剑还未停下,始终渴望着鲜血,那晶体蓝色像是宇宙中最纯净的星星,冰冷之中又带着温暖。
血已经染遍了他的白衣,这场景过去也曾有过,仿佛始终如一,那大片大片的破碎猩红到底属于谁,他早已辨别不清。
白矮星即将湮灭,粗重的呼吸拉扯着肺腑,视线斑驳间他好像再也看不见有什么动态事物于他眼前,周遭安静了下来,嗅觉在这期间一股股回归,连带着无穷无尽的疼痛,他所憎恶诅咒也在蠢蠢欲动。
真恶心。我明明最讨厌自己这个样子,我讨厌黏糊糊的血液,如今更讨厌尚未流干鲜血的自己。
玉兰眼瞳浑浊一片,苍白的面颊干裂的嘴唇,而那血污却使他原本的面庞变得狰狞妖艳。
疼,很疼,但这能让他在被诅咒吞噬前保持清醒,现在他好像不必在像当年那样,如此惴惴不安又那般绝望,只能没了命地负隅顽抗,阻止那些卑贱的恶徒靠近自己。那时真的是穷途末路啊,血色之中涌动着浓郁的白玉兰芳香,勾引着方圆内牲畜向他扑来。
好啦……好啦……想一些好的事情吧。天祥院英智摇摇欲坠地站在那里,抓着他的剑恍恍惚惚地想。
嗯……那真是很好的事情哟。疼痛刺激着回忆,他记起在他那样无助,眼看就要坠进深渊的时候,地平线上出现的身影。
那是我的光呐,自从他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在我不顾一切将他拉下来以后,他似乎总能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身边,哪怕我浑身肮脏将他玷染,他也会包容着这样卑鄙不堪的我。
他的唇边生出轻微的笑意,眼瞳似乎有光亮起恢复了焦距。
我想我能同你相遇,就已经用光了这一生为数不多的好运气,所以在它们透支之后,我就只会伤害到你,那些因贪婪衍生出的恶鬼,那些本可以规避的云波诡谲,在我将你留在身边后便侵蚀到了你。
好在……今后再也不会了。他轻轻笑了起来,仿佛松了一口气。
我活着,很幸福,但这幸福的代价如果我支付不起,活着本身就是罪孽啊。这个世界值得被爱,但却不是由我这样半途醒悟的人来。梦之咲的大家,那些从一开始就热爱着生活的他们,那些从一开始就对未来充满期盼的他们,才是真正值得留于世间的存在。
当然,这其中还有涉,世界的日日树涉,自由自在的日日树涉。
我是如此喜欢着你们,以至于都不愿意再像过去那样,用那种纯粹残酷的方式一面利用一面伤害。我本就罪孽缠身,但暗地里还是那样卑微胆怯地希冀能稍微偿还一点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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