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原来他们都知道我的定位是教主的狗吗?
以前我还是在意的,我这么心狠手辣的一个刺客,再不济也该是条狼罢?可教主说我脑子不行,所以不能当狼,只能做条狗。
我嚼着花生米,正出神地想着,那头忽然有人扬声问我道:“小兄弟,你要往哪去?”
我说:“我……”
还没想好怎么回话,另一头就有人先替我说道:“定是要去柳小姐摆的擂罢?”
我说:“摆擂?赢了有何好处?”
他们听了我的话,都哈哈笑起来,说:“小兄弟,你若是赢了她,下半辈子便吃喝不愁了。”
我知道了。
赢了柳小姐,她就会请我吃饭。
虽然任仁兄给我留了钱,但我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赚钱。
我认真想了想,问清楚那柳小姐在何处摆擂后,就去街上买了把木剑。
和姑娘打,我就不能用匕首和暗器了。说来怎么还有姑娘摆擂的?我一面想着,一面挤进了人群中。
来打擂的人还真多,他们都像我一样没钱吃饭么?
擂上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看着非富即贵,身着华服,衣上金光闪闪,实在不像来打擂的。
站在一旁面容秀丽的姑娘束着长辫,手持双刃剑,看架势是练家子。
我打量了一会,那两人就打在了一起。男子本身武功就不高,还穿了那一身碍手碍脚的衣服,没两下就被姑娘按在了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
姑娘随手将他扔下台后,冷眼在人群在扫视一圈,道:“还有人来么?”
我看着没人出声,就足尖一点,拿着木剑飞上了擂台。
她皱着眉看着我,说:“小弟弟,你就用这等武器同我打?”
我说:“怕伤了姑娘。”
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谁来请我吃饭?
柳姑娘见我心意已决,就不再说甚么,风起之时,她就挪步上前,将双刃剑朝我劈来。
她的招式有些意思。
又狠又快。
但我方才已看出她剑中破绽,与她打了十来轮后,我便将木剑的剑背往她臂上一打,又用左手掐住了她的喉咙。
……等等,不太对。
掐喉咙不是我本意,只是职业病罢辽。我连忙松了手,往后一退,朝她拱手道:“柳姑娘,得罪了。”
柳姑娘咳了几声,瞪着眼睛看我,抿着唇默了好一会,才站直起来对台下诸位说:“今日,是他赢了我。”
说罢,她又偏头来看我,说:“这位少侠,随我来罢。”
| 十八
57.
柳姑娘果然请我去霖阁楼吃了一顿好的。
我抬头看了眼左手边似乎在生闷气的柳姑娘,又看了眼右手边笑容温润的青年,心下略略有些奇怪,但还是决定埋头吃饭。
那两人都不动筷,只看着我吃。
我扯了叫花鸡的一只腿正啃着,那青年又推来一杯花茶给我,温声问我道:“小弟弟,你从何处来?”
我说:“江南以南之处。”
青年垂眸想了想,又问我:“是恰好路过此处?”
我唔了声,点了点头。
柳姑娘看我点头,又把眼睛瞪大了起来,道:“你莫不是路过擂台觉得好玩,才上来同我比试的罢?”
我说:“不是。”
我说:“他们同我说打赢了有饭吃,所以我就上去了。”
那头正垂头抿了口茶的青年噗的把茶水都喷了出来。
幸好他没喷在菜上。
柳姑娘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她说:“你都不知道这擂台是在干什么,就拿着把木剑上来打擂?”
我说:“有问题么?”
她猛地一拍桌子,说:“问题大得你妈批。”
她刚说完,青年又咳了一声,道:“阿妹,莫要说这些粗鄙之语。”
他温和地看向我,说:“在下姓柳名厌,是柳家大公子。她是我阿妹,单名为喜……此次摆擂,是为了比武招亲。”
我说:“原来是在比武招亲。”
我扯了另一半的鸡腿,啃着啃着,忽然觉得不太对。
她在比武招亲。
我赢了她。
那我是不是要娶她为妻?
没等我开口,柳姑娘就愤愤地站了起来,对她兄长说:“气死姑奶奶了。难道本姑娘真要嫁给这个看着傻愣愣的小矮子么?”
我:“?”
她说谁是矮子?
我说:“姑娘不必担心,我不日就要启程去大漠,不会留下来娶你的。”
她兄长在旁边用手背抵着唇,不知为什么突然开始闷笑起来。
58.
女人真难懂。
柳喜既不愿意让我娶她,又不乐意我说我不娶她。
她兄长柳厌就更奇怪了,总在我说完话后就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在我吃饱喝足之后,他们又拉我去坐游船。我坐在他们两人之间,茫然地把鱼食洒到河水里喂锦鲤。
柳姑娘问我:“你师承何处?今日见你用剑,不像出自名家剑宗。”
我说:“是教……啊,我以前走过很多地方,是向许多人学的。”
说来这用剑用暗器的手法,都是教主当年教给我的。
他对我其实还不错。
我看着水中挤成一团的红锦鲤,忽然有些想他。
柳姑娘噢了声,撑着脑袋看我,说:“你这般细皮嫩肉的长相,还真不像是走江湖的。”
我伸出手给她看。
她碰了碰我掌心的茧,再看着我时,眼中就不再带那些轻蔑之意了。
她说:“你与那些人不同。”
柳厌坐在我左手边,在我摊开手掌时,他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忽的从袖中拿出一条细细的红绳系在我腕上。
他说:“小弟弟,系上这条红绳,你就是我与阿妹的好友了。”
他的意思是不是说……
我下次再来,他们还会请我吃饭啊?
| 十九
59.
算着也不急着去大漠,我就答应了柳姑娘去他们家做客。
他们兄妹二人待我都不错。
我这几日的吃住都有着落了。
夜里我坐在屋檐上看月亮时,看见柳姑娘端着盘糕点来找我。
她抬眼看到我坐在屋顶上,瞪着眼睛吃了一惊后,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坐在上面做甚么?”
我说:“习惯了。”
刺客都是昼伏夜出,寻常时候我也不在白天出门的。夜里睡不着,就坐在屋顶吹风看月亮。
她飞身上来,坐到了我身旁,喏了一声,把糕点递到了我手里。
我说:“这两日我吃得很好,多谢。”
柳姑娘问我:“你心里莫不是只有吃的?”她问完,没等我答话,又说:“我本是想摆擂等个如意郎君的,哪知被你横插一脚……你说罢,你又不娶我,往后我要怎么办?”
我说:“那日我看台下都是些歪瓜裂枣,即便我不上去,姑娘也找不到如意郎君。”
柳姑娘又很生气地瞪了我一眼。
我说:“待我去完大漠,我就要去考科举了。姑娘若是愿意,可以同我一起去。”
“……女子怎能去考科举?”柳姑娘仰头看天,小声嘟囔道,“你这个人脑子里也不知装的是甚么,是面糊还是狗屎?”
我咬着糕点,心想她是不是对我很有意见。
60.
我与柳姑娘从屋檐上跳下来时,柳厌正从院外走进来。
他有些讶异地看了眼柳姑娘,又转过头看了看我。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笑着说:“原来阿妹在此处,怪不得哪都寻不到。”
柳姑娘斜着眼看我,一面拍了拍自己衣裙上沾着的尘土,一面对她兄长说:“哥哥找我甚么事?”
柳厌道:“我江南好友传信与我,说是魔教左护法到了我们这头……他是穷凶极恶之人,来意不善,你近日出门要小心些。”
我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号,有些发愣,忍不住啊了一声。
柳厌听到我出声,微微一笑,又伸手来揉我的头发,说:“小弟弟,你不必担心,柳府守卫森严,你留在此处是安全的。”
可我在意的并非是我的安全。
我想了想,抬眼看向柳厌说:“就是再穷凶极恶,他也没道理去杀与他毫无干系的人罢。”
柳厌眯了眯眼,道:“魔教中人做事,谁说的准呢。”
他忽然用指腹在我唇边一抹,弯眼笑道:“你这里沾上糕点屑了,小弟弟。”
61.
天快蒙蒙亮时,我还是没有入睡。
魔教名声在外原来是这样的啊。
我一向觉得自己不是滥杀无辜的大恶人,没想到江湖上的侠士都这么怕我。
魔教也并非是那等无恶不作的流派。
他们说教主曾无缘无故地残杀了一户人家的百来号人……
其实那是可能是因为我。
等到鸡叫三声过后,我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教主站在我身旁,他看着我的眼神,仍旧冰冷又无情。
他说:“那些人的命,哪比得上我养得的一条狗。”
| 二十
62.
隔日午前,我正跟柳氏兄妹在街铺上喝着银耳莲子羹时,忽的瞧见有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从街上人群头上飞了过去。
我心想怎的会有在大白天穿夜行衣的人,这不是上赶着告诉别人自己要去做坏事么?
蒙面人消失后不久,几个扛刀的大汉就骂骂咧咧地追了上来。他们左右张望了一番,没瞧见那人,就走来问坐在这头喝粥的柳厌:“公子可有看见一个穿夜行衣的小贼经过?”
柳厌说:“他沿着这条街往下跑了。”
大汉道过谢,方要离开时,柳厌出声拦住了他们,温声问道:“在下能否问问,那小贼是何身份?”
另外几个大汉先行离开了,留下的那人道:“乃是魔教左护法。他今早行刺我们主子,不过未能得手。”
我茫然地咬着勺子,思索教主是不是又找了新的左护法。
虽说我已经辞职了……但他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吗?
柳姑娘等那大汉也走了后,哼了一声,道:“魔教中人,果真成日干的都是这种勾当。”
我说:“……他应当不是魔教左护法。”
仔细想想,那人没能行刺成功,说明他武功还不够格,且我刚刚看他轻功姿势也十分蹩脚……教主眼光再低,也不会叫这种人接任我的位置罢。
我一时没忍住,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柳氏兄妹都偏过头来看我,脸上都带着疑惑。
柳厌道:“你如何知道他不是呢?”
我垂头又舀了一勺莲子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魔教左护法厉害得很,向来是一击必中的。”
听我说完,柳厌又笑了起来,道:“那不如我们也跟去看看?等抓到那人,就知道他是真护法还是假护法了。”
63.
我没想到那人会自己跑到我们面前。
也省得我们再去找他。
我眨眨眼,垂头看了看他抵在我喉间的刀刃,问他:“你是魔教左护法?”
我身后的人冷冷一笑,说:“你们本与此事无关,却非要搅和进来,也莫怪我刀下不……”
我打断他,重新问道:“你真是魔教左护法?”
他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看了眼正要出手救我的柳厌和柳喜,叹了口气,对身后的兄弟低声说:“你不是的话,那我也不必念着同教情谊待你了……”
说罢,我手肘向后一打,夺过他手中的匕首后,我又用膝盖在他腹上一撞,狠狠地把他压在了地上。
我用刀刃面拍了拍他的脸,说:“兄弟,不想死罢?那就按我说的做。”
64.
宋凛坐在轿中合目养神。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食指的指节轻轻地敲了敲身旁瓷杯的杯壁,淡眉微皱,问轿外的手下道:“是何事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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