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为前朝宠妃时从不过问政事的女人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狮子之泉的办公区域,而通常时候大公也会在场,并且将各部门的高级官员介绍给殿下。
——在军政会议的间隙进入会场,询问会议的内容,主持会议的大公则在群臣(当然要除去奥贝斯坦)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起立,极具绅士风度地向女士问好,同时也以君臣之仪向殿下如数汇报。美貌的少妇在安静地听完所有的汇报后,从容又不失威仪地点头并要求:“帝国的事务,先生们请务必尽心竭力。”
——大公特意命人在自己的日程表加上了一项,即每晚向大公妃的会面。
——大公妃在狮子之泉有了自己的办公室。
......
位于权力核心的人清楚而沉默地了解着,这些迹象意味着什么;但是非专业人士或者不那么敏锐的人却难免被表现所迷惑,吉尔菲艾斯的父母正是这样一些人。
周六晚上,难得抽空回家陪伴搬来不久的父母,吉尔菲艾斯受到了一桌子好菜的热烈欢迎。
“最近很累吧,来,多吃点菠菜,消除疲劳的。”吉尔菲艾斯夫人用怜爱的眼光看着自己愈发成熟的儿子。
“妈妈,你们过来以后都没时间陪你们,而且以后也——抱歉!”吉尔菲艾斯并不享受地大吃着,因为这个时候自己决不能倒下。
“是大人就该有所担当——陛下的病情况如何了?”餐桌的大尺寸让老吉尔菲艾斯看不清桌子对面的儿子的表情。
“不好。”吉尔菲艾斯很干脆地回答,因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虽然皇帝的病情并不是秘密,但是不想父母牵涉过多。
“哎呀,工作别放到饭桌上好不好!”深知自己的儿子被那对金发姐弟的羁绊,吉尔菲艾斯夫人赶忙扯开话题,“不过齐格飞,工作是要顾的,自己的事也要上心啊。还有,最好事先告诉一声,不要让我们太意外了。”
其实真的让人意外的正是说话者本人,吉尔菲艾斯不着边际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虽然她比你大,还结过婚,不过只要人好你喜欢,我们都没意见……”
大致可以知道妈妈在讲什么,不过为什么会谈到这些?
“我都听皇宫的侍从们说了,最近你每天都去见缪杰尔小姐,我是说大公妃,男人是应该主动一些的……”
“妈妈,并不是那样。我和安尼罗洁小姐只是……”是什么?姐弟。朋友。被一个人联系到一起又同为这个人魂牵梦系。
“齐格飞,你也不小了,人家更等不起,你要抓紧……”张罗儿子人生大事的母亲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老伴。”吉尔菲艾斯先生从儿子沉郁的表情中看出了些端倪,帝国正处在多事之秋,以儿子的责任心与职责所在,决无在此时考虑个人问题的闲暇。
“为什么不能?时代再怎么变,人都可以生活下去,不是么。”
朴素的语言蕴含了朴素的真理——无论如何生活都要继续,爱情也是。
吉尔菲艾斯放下刀叉,走到父母跟前。
“妈妈,您说得很对,我会抓紧时间的,我很快就会结婚,不过——”吉尔菲艾斯在父母露出惊讶而喜悦的表情前补充道,“结婚对象是莱因哈特。”
“他是男人!而且——”
“他是皇帝。而且——”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两位老人不约而同地喊道,又同时戛然而止,“而且他快死了”这样的话没有忍心说出口。
和莱因哈特的恋情,安尼罗洁最为清楚,帝国的高层人员也心知肚明,但是得益于集权体系的新闻管制,外界并不知道多少风声,吉尔菲艾斯更对自己的父母守口如瓶,只是现在已到了不能也不想隐瞒的地步。
“虽然他是男人,还是皇帝,不过我喜欢,我爱他,我也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吉尔菲艾斯的语气与神态,与多年以前向父母宣布将去幼年军校决定时的如出一辙,那是带着歉意的温柔请求,也是不可动摇的坚强决心。
“多久了。你们……”吉尔菲艾斯先生一脸严肃。
“一辈子了……抱歉,一直没告诉你们,让你们担心了。”吉尔菲艾斯的柔情溢于言表,“虽然这么说你们会妒嫉,但是莱茵哈特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珍惜的,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幸福,也只有他可以令我幸福,我坚信这一点。我也很期待和他携手共老,就像你们一样,爸爸在自家后院摆弄花草,妈妈招呼老伴过来喝下午茶……”
“齐格飞,你……”从儿子那里感受到热烈而认真的爱,母亲的感性率先动摇了,“你应该早点说的。”
“皇帝,莱茵哈特,怎么看?”父亲严肃的表情有了一点缓和的趋势。
“他是我的爱人。”吉尔菲艾斯无比骄傲地宣告。
“呃,你们——结婚的话,考虑过影响?”毕竟不是普通人哪。
“考虑过,我会解决的。请相信我。”一直在为此而努力,为了一个更美好的银河,为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自己。
“儿子。”
庄严而郑重的态度感染了老吉尔菲艾斯,他拍了拍高过自己的肩头,两只大手紧紧相握,娇小的母亲在一旁落下了复杂的眼泪。
与父母道别出门,十一月末的冷风吹在身上,让吉尔菲艾斯打了个寒颤,但是胸中涌动的热流,却让他有脱掉外套的冲动。头上的星空遥远而晴朗,仿佛预示了明天的方向。今年会有一个温馨的圣诞节吧,吉尔菲艾斯衷心期盼着,没有预见到在新帝国历005年所剩不多的时间内将要发生的重大变故。
第二十二章 chapter 22 Behind Blue Eyes
No one knows what it`s like
To be the bad man
To be the sad man
Behind blue eyes
No one knows what it`s like
To be hated
To be fated
To telling only lies
But my dreams
They aren`t as empty
As my conscience seems to be
I have hours, only lonely
My love is vengeance
That`s never free
No one knows what it`s like
To feel these feelings
Like i do
And i blame you
No one bites back as hard
On their anger
None of my pain and woe
Can show through
But my dreams
They aren`t as empty
As my conscience seems to be
I have hours, only lonely
My love is vengeance
That`s never free
When my fist clenches, crack it open
Before i use it and lose my cool
When i smile, tell me some bad news
Before i laugh and act like a fool
If i swallow anything evil
Put your finger down my throat
If i shiver, please give me a blanket
Keep me warm, let me wear your coat
No one knows what it`s like
To be the bad man
To be the sad man
Behind blue eyes
“平安夜圣善夜,
万暗中光华射,
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
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
静享天赐安眠,
静享天赐安眠
……”
雪精灵摇曳着缥缈的翅膀,在圣洁乐曲的伴奏下落到人间,送来节日的讯息。在宗教观念日益淡薄的银河各地,圣诞节并不见衰亡的迹象,反而越来越隆重起来,因为银河各地的冬季假期普遍是从圣诞节开始一直持续到来年的1月第一周,人们也纷纷利用难得的假期与家人朋友团聚,节日的宗教气氛于是被温暖的亲情和对来年的憧憬的喜悦而取代。
罗严克拉姆王朝素以务实简朴著称,对于帝国最重大的三大节日,即新年、皇帝陛下生日以及登基日,从来都是低调行事,节庆期间陛下依旧忙碌的日程便算是唯一的庆祝仪式。但事情在今年有了变化,因为大公主政的关系吧,在帝都费沙,狮子之泉也异乎寻常地被节日喜庆气氛所感染,而愈发妖娆起来。成排的雪松裹着华丽的雪貂大衣,中央大楼前树起了足有三层楼高的圣诞树,五色斑斓的彩星饰品点缀其间,顶上的黄金星星尤为耀眼。到了晚上装饰灯开放的时间,从建筑物里面望出去,金灿灿银花花的一片,仿佛置身童话仙境。
“真漂亮啊。”即使躺在床上,莱茵哈特只需稍稍扭过脸,就可以透过落地窗看见外面的美景,“还在下雪么?”
“还有一点零星小雪。”守在床边的安尼罗洁答道。
“记得费沙原来是很热的,降水也少,多亏了绿色星球计划,这里也像奥丁一样会下雪了……唉,小时候一到冬天就经常和姐姐打雪仗,好怀念啊。”
雪,是冬天送给贫穷孩子们的圣诞礼物,溜冰、堆雪人、打雪仗,欢乐的大小并不与拥有金钱或者权力的多少挂钩的。
“最后一次和姐姐玩雪是在几时?九岁……”莱茵哈特任由自己漂浮在记忆的水面上。
莱茵哈特九岁的那年冬天,和乐融融出门购物的一家四口,积了厚厚冰雪的大街,不经意摔倒的孩子,飞驰而过的小汽车……平静的记忆水面下面暗藏了可怕的漩涡。
“莱茵哈特……你,该吃药了。”安尼罗洁轻轻理了理弟弟的额发。
“吉尔菲艾斯今天好慢啊。”莱茵哈特不安地扭过头,转移话题的方法不只是姐姐的独享。
“齐格他,可能,有点忙。”安尼罗洁低下长长的睫毛,成功地阻挡了不安眼神的外泄。
岂止“有点忙”。
12月的第二个星期五,来自司法部的一纸弹劾文书送到了帝国议政会议第七次全体会议的会场,弹劾的对象正是当朝宰相,帝国大公齐格弗里德·吉尔菲艾斯。
弹劾书由司法部次长鲍里耶尔·海因斯亲自送达,当着37名出席者和二十多名列席者的面当场诵读。文书只有九页,没有翔实的事例和描写作为作证,仅以提纲挈领的概括性语言提出了“非法限制人身自由”、“滥用职权”、“妨碍言论自由”等十一项指控,
“其人以下犯上,变相软禁皇帝陛下,且多方阻挠政府官员面见陛下,实以极大损害他人自由。”
“其人偏狭独行,常以一己臆断而扼杀众议,而其所断所为既不得众心,则必短于智。”
“其人居功自傲,居高位而不慎于外,持大权故骄生于内,人心益失而百姓怨增。”
“其人德行有缺,祸乱宫廷,图谋不轨,居心叵测。”
在那些来自原同盟的代表看来,弹劾文的所指事项,列举的“证据”,甚至遣词造句无不带上了鲜明的“专制主义”色彩,而将这样一份文件提交具有民主咨询性质的议政会议,无疑构成了极大的讽刺。据说一些人在海因斯高声诵读时就笑出了声,而作为会议执行主席的杨威利只是因为身上笔挺的西服的禁锢而勉强保持了正直的坐姿。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占大多数的“帝国派”。其中当然不乏义愤填膺指斥弹劾文“无耻并且无聊”的直言之士,但同样有个别站在权力中枢的门槛上而不得其入的人。“可以借由事态扩大而提升议政会的地位,当然,自己的地位也可以一同得到攀升”——并不能指责这种念头的滋生,因为天性使然和制度环境的诱使让这个物种几乎是不可避免地滑向宇宙的暗处。 对司法部的弹劾议政会没有做出任何一致的结论,但也确实要求(落在文字上用的是“邀请”)大公在下一次,也就是半个月后的议政会议上接受代表的询问,而大公办公室方面稍后即传来殿下接受“邀请”的信息。
“虽然被要求了……你当真准备出席?”得知信息的杨威利在第一时间接通了大公办公室的可视电话。
“虽然不愿意,记得杨也最终出席了令人不快的听证会。”吉尔菲艾斯非正面地回答了问题。
“那个,这是两回事。我是说……”议政会议的性质并不完全等同于议会,不可能做出实质性的决定,但是面对红发青年的深邃眼神,杨威利一时难以启齿。
“你是想说,我不具备你那样的胸襟可以坦然面对中伤,要么就是觉得帝国议政会议只是装点门面的摆设而不必太在意?”不能表达的话语,吉尔菲艾斯却直截了当地替他说了出来。
“不不不,啊……是啊,那个,即使导致不好的后果也没关系吗。”窘态过后,身为政治家的理性复苏了。
“杨,也许我是很自私的人——为了自己,为了某个人,就拿帝国的前途和无数人的命运作试验品,自私而且胆怯,你是这么看我的吧。”视频终端里吉尔菲艾斯的身形显得模糊而遥远。
——推行宪政并且最终发展为共和国的话,帝国的统治者将不再是世袭制的,那么某人就可以摆脱责任和“继承人”的魔咒,自己也可以在自由的名义下与之携手共度余下的时光了。
“齐格飞——”与之认识日久,走得越近,杨威利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清那个轻描淡写的年轻人。
“我的确,是那么想的。”吉尔菲艾斯转过脸,无意识地攥紧了胸前的坠子进入另一个世界。
“很久以前,我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一个人,现在也依然深爱。爱,我以为就是为了对方无条件地付出,但是我没有做到,到末了,我还是放不下自己的矜持和原则,反而真正为了爱付出一切的人是他。可是,在很多年里,我都麻木得没有感受到,当然也没有做出回应,到现在几乎是追悔莫及。如果可以,我愿意以任何东西去换回逝去的时光,任何东西,但我已经一无所有。所以,时至今日,哪怕只是短暂的,表面的,肤浅的,无助于事的东西,我也想抓住,必须去抓住。就是为了这个,我对可以带来短暂的,表面的,肤浅的,无助于事的东西的形式才敬畏有嘉,并且会遵循那个形式,决不逃避。所以,我要去接受质询,而不是下令解散议政会议……啊,抱歉,我好像说了很不礼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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