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和没有好好处理伤口的后果)驱使他离开舒适的床,走到后面的房间里。根据慵懒地斜射进外室的阳光来判断,现在已经是晚午甚至是晚上了。马利克正坐在凳子上,头枕在手上。浅眠着的他微张着嘴,发出清晰的呼吸声。阿泰尔看了他一会儿,他的脸颊因多日没刮胡子而长满了黑色的胡须茬,眼底下是睡眠不足的黑眼圈,头上的头发因他困惑时的抓挠而七横八竖的。
马利克的担忧跟着他离开了联络处,跟着他走过离开家的漫长路程,在他睡在陌生的床上时陪伴着他。然而,这种担忧显然也在这扎了根。阿泰尔转过身退回到内室里,心甘情愿地让马利克继续睡下去,如果这确实是他所需的话;然而他的动作像是吵醒了他。
“你醒了,”当马利克直起身后,他是这么说的。他用手揉了揉嘴巴,恶心地发现自己一直张着嘴睡觉,而且在他的袖子上留下了一小滩口水(谁不是呢?)。他抖落了区馆长的长袍,将它扔在柜台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们应该处理下你的伤口。”
“我去把药物拿来,”阿泰尔说。
——
他们坐在喷泉旁,阿泰尔冲洗去身上和衣服上旅行的臭味。他脱去上身的衣服,将脓血从手臂上挤出来,牙齿紧咬着一块早已印满牙印的皮革。当伤口涌出的血再次变得鲜红时,马利克用醋冲洗了伤口,查看伤口边缘来判断是否需要缝合。
“发生了什么?”马利克问,他的手指被伤口的血染红了。日落长长的投影加深了昏暗的疲惫,让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没有什么有用的,”阿泰尔说,“他觉得我刺杀他的企图很好笑。他没有提到伊甸苹果,而是不断地说我是拉希德最强大的武器。”
“好笑?”马利克重复道。他将绷带的首端放在阿泰尔的手臂上,等阿泰尔固定住它才继续将绷带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他紧紧地绑上绷带来合上伤口,缓缓渗出的血液在绑到一半的时候就将绷带染红了。
“是的,”阿泰尔向他保证,“我们战斗的时候他还在嘲笑我。”
“这是他干的吗?”马利克问。
“不是。刺杀完成后我正要离开,然后我落地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疯子,他让我撞上了一位妇女,随后她朝我大喊起来,引来了一个守卫的注意。他看到了我衣服上的血迹,然后亮出了武器。我并不想杀了他,但是他引来太多注意了。是他伤到了我。”阿泰尔从伤口上抬起头来,看到马利克不相信地微笑着。“这可不好笑。”
“现在也不好笑,”马利克向他保证,但是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我认为你生来就被诅咒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为什么会受到这么多不必要的伤。”
“哈,”阿泰尔同意地回答道。然后,因为笑容还没有从马利克的脸上消退,他说:“你的孩子依旧很安全。”
这句话本应是安慰,但是却将笑容从马利克的脸上抹去了。他(很不专业地用一只手和牙齿)绑好了绷带的末端,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将那一小堆补给品整齐地摆放在一边,随后他开口道:“阿巴斯要来了。”
言外之意,马利克在怀疑阿巴斯此行的目的,这让阿泰尔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我料想那个老头会这么做,”阿泰尔说,“在我离开你之后这个念头就一直困扰着我。他善于清除多余的障碍物,有很多方法来让我摆脱我的累赘。”
马利克揉着他脸上茂密生长的胡须,但是没有看向他,所以阿泰尔伸手把手放在他脸上,将他的注意力转回到自己身上。疲劳夺走了马利克的愤怒,而留下了冰冷的、愈益恶化的担忧。“看起来阿巴斯会来证实我们的话是否属实是无可避免的。如果那个老人在怀疑我们,那我们就面临着比预想的要更为严峻的生命危险了。”
“拉希德的傲慢会保护他和我们的,”阿泰尔说,“我会给你做些吃的。然后我们先去睡觉。明天我们会决定怎么行动。”
——
清晨,马利克在他之前醒了,在他旁边的床上半裸地坐着,左手臂上早已愈合的伤口上绑的绷带散落在一旁。左手臂的皮肤比他肩膀上的更苍白,看上去更柔软、更脆弱,除了那道长长的伤痕,就像一道横跨的褶皱。当阿泰尔能有意地避开马利克的左边时,他从来没有(没必要地、多余地)碰过那里。马利克像是用无视换回了平静。阿泰尔不知道自己怎么可能假装没有注意到这种事,但是马利克可悲地、完美地做到了。
他是有意伸手去触碰马利克左手臂柔软的、皱起的皮肤的,这并不是他的本能反应。他的手像是太大、太粗糙、太粗鲁了。马利克下意识地弹开了,转过头看他,发红的眼中带着疯狂的暴怒,这让他的肩膀收紧,把他的怒容转化成了某种狂暴的情绪。
阿泰尔用手肘支起身子,跪坐下来。在将臭味从身上冲掉到上床睡觉这段之间他懒得穿上衣服,所以他只需将内裤从腿上褪下来就全裸了,然后他跪着往前挪了一小段。马利克盘着腿坐着,他的怒容变质成了参杂着欲望的困惑表情。他的手在一旁踌躇着,而阿泰尔起身坐在男人的大腿上。
阿泰尔留在马利克肩膀上的牙印变成了一圈凸起的暗色痕迹,只有在他裸着的时候才能看到。但是知道这个痕迹存在、以及马利克(像其他的那些男人一样)认为这是一个有损尊严的、代表着所有权和激情的标志让他称心满意了好几个星期。现在,阿泰尔将手覆在痕迹上,享受着当他的牙齿陷进最深处时造成了凹痕。
(他享受着知道他占有马利克。无论是什么造就了他。)
“你不必这么做,”马利克说(禁不住地说,就好像他是勉强自己这么做)。他的手放在阿泰尔的身侧,大拇指摁住一个痛处(他的全身都是由痛处组成的),盯着阿泰尔的胸膛(而不是他的脸)。
“你以为我不想做的话我会这么做吗?”阿泰尔问。但是,他的整个人生都是由那些他不想做的事情构成的。他从来都没有选择权。他从来没有被问过他是否愿意成为一个刺客,他从来没有被问过他是否想成为一个omega,他从来没有被问过他是否想要男人恨他、羞辱他。拉希德的询问甚是讽刺,因为他的每句话都是清楚的指令。阿泰尔用手握住马利克左臂上坚实的肌肉,然后说:“和你?”
马利克的手滑到他的背部,然后移动到他的肩膀上,手掌上粗糙的皮肤让他觉得麻痒。当马利克张开嘴时,他的嘴发出了一声湿润的水声,然后他看向他:“如果阿巴斯敢碰你一下,杀了他。”
阿泰尔点了点头,表示他了解了,然后扯掉了马利克腿上的褥布,将他的阴茎从内裤里拿出来。当阿泰尔把他固定在原位后起身坐了下去,同时将头靠在阿泰尔的胸前的马利克呻吟出声。阿泰尔的手插进他的头发中然后收紧了手,那种被紧密结合而禁锢的陈旧感觉正和有些拒绝的欲望抗争。马利克的呼吸打在他的皮肤上,既令人讨厌又欲罢不能。他脸颊上的胡渣粗粝地摩擦着阿泰尔的锁骨和胸膛。
“我们做完之后,”阿泰尔(终于)开始动的时候他说,“你必须去刮刮胡子了。”
马利克大笑起来,而当他的臀部摆动地更用力时,阿泰尔插在他头发里的手收紧了。马利克呻吟出声,而阿泰尔闭上了眼,除了奇怪的、黏腻的、燥热的情欲什么都不想。
——
马利克去刮胡子的时候阿泰尔在做饭。他们在长廊处会面,然后看着大门等待着阿巴斯到来的迹象。
“你不在的时候,你的新手过来找我了,”马利克在吃饭的间隙说。昨天的疲惫已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回归的正义的怒火。“有人虐待了他。”
“很有可能是他的父亲。如果他嫁了人的话,他就不会继续来找我了。”阿泰尔吃完了他的食物,朝门外看去。“我现在不能去见他。必须等到阿巴斯来了然后走了之后才行。”被当场抓个现行会惹来更多的麻烦,而这正是阿巴斯想要的。“假如说你花了这么多个月来教我身为妻子的职责,那我都应该干些什么?”
马利克嘲笑道:“我的确花了这么多个月来教你身为妻子的职责。我能办到的最好的就是强迫你清洁打扫和睡在我床上。我让你怀孕了就足以证明我已经尽我所能了。”
“你不认为我应该扮演一位被好好恐吓过的妻子?”阿泰尔说,“让阿巴斯把我对你的突发奇想是如何百依百顺的故事汇报给他的主人不是更好吗?”
“你可以随意扮演任何你想扮演的角色。我会跟随你的指引。”然后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吃饭上。
——&——
一个情报员在午后带着忧虑和害怕匆忙地赶来了。他的膝盖在他落地的时候嘎吱作响,他吃痛地抽了口气,然后朝站在柜台后的马利克跑去。阿泰尔正躺在他们头顶上自己的单人床上,清洁并藏起他的武器。
“尼达尔被抓住了!”情报员喊道,“马吉德?阿丁打算在明天吊死他!”
阿泰尔(一动不动地、安静地)听着情报员讲述了尼达尔是如何(没做任何可疑的事情)在街上被守卫制服,然后他被带到了一个可怕的监狱,等待着判处从未被明说的罪行。他的妻子和孩子吓坏了,目前正藏在一位情报员同僚的屋子中,等待着尼达尔的最终命运的消息。
“我们该怎么办?”情报员问。
什么都不做。马利克因这个念头而皱起了眉。“大导师派了阿巴斯来刺杀马吉德?阿丁。我会派他将尼达尔救出来。让其他情报员明天在处决地集中,准备好救回尼达尔。当他出来后,向他转告来找我。”
男人点了点头,带着进来时同样的匆忙离开了。
阿泰尔说:“阿巴斯是不会费心去救任何人的。”
“我也不会问他,”马利克回应道,“你需要找些没被撕破的、不脏兮兮的、能穿的衣服。”但是那还不够。他想到阿泰尔手臂上的伤口,还有他腹中怀着的那个明显的弱点。“或许你应该穿上我们储存室里的盔甲。”
“那会很有帮助,”阿泰尔同意道。他继续低头清理他的武器。
——
当阿巴斯(终于)到来时已经是晚上了,马利克已经收起了联络处外部的标识。阿泰尔正在钻研耶路撒冷最新最准确的地图,规划一条通往刑场的最快最方便的路线。他们正准备坐下来吃饭,阿巴斯粗俗地笑着、迈着沉重的步伐到来了。
“我终于见到了耶路撒冷的刺客之妻!我听过很多有关的你的流言,阿泰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不会相信那些事情的。大导师派我来的时候,我可是很高兴能有机会体验一下你的谦逊好客。”阿巴斯的手满是油污,散发着恶心油腻的气味。他从手腕上的一个袋子里掏出了一把海枣,然后递到阿泰尔跟前。“我给你带来了这些。”
阿泰尔的脸除了脸颊上鲜艳的红晕全都变白了,他牙关紧咬,双手用力地撑着桌子。他尝试阻止因海枣的味道而激起的涌到喉咙处的呕吐感。阿巴斯晃了晃他的手,假装对他的礼物不被喜欢而感到失望。他收紧了抓着海枣的手,被捏碎的海枣散发出了更强烈的味道。
阿泰尔猛地从桌子边起身,从门道窜了出去。潺潺流水声伴随着瓦罐擦过地面还有他呕吐的可怕声响传入耳中。
阿巴斯看起来心满意足,将手中的海枣丢在阿泰尔留下的那盘子食物中。“他以前很喜欢海枣的,”他对马利克说。
马利克思考着这个侮辱。他知道海枣在阿泰尔怀孕时就等同于催吐物,但是没人像是知道这个秘密。从阿巴斯沾沾自喜的脸上可以判断出,他要不是自己得知(这很不合理,因为阿泰尔是肯定不会告诉他自己怀孕的消息,因为这就相当于给他法子折磨他。),要不是有人告诉了他。马利克示意阿巴斯坐下,所以他坐下了。
阿泰尔很快再次现身了,他正从其它房间走回来。
“如果你碰到、盯着看或者和我的妻子说话,我会很乐意摘掉你的睾丸然后塞进你的喉咙里,”马利克(就像他曾近对阿巴斯说话那样和气地)说,“你卑鄙的妒忌在我的家中没有一席之地。你没能赢得他,阿巴斯。我做到了。”
“不过是从只有一只手臂的男人口中吐出的狂言,”阿巴斯说。
阿泰尔回到房间里,将一碟食物丢在阿巴斯面前。桌子旁有三张椅子,但是明显没有阿泰尔能坐下的地方(除了离海枣最近的地方),所以他退到马利克身后站着。他什么也没有做,马利克也没有回头看他的脸,但是无论那是什么样的表情,那都比马利克坦率的言语要有效(得多)地打乱了阿巴斯的沾沾自喜。
“我有三条手臂,”马利克说,“慢用。”
——
到了深夜,马利克让阿泰尔进到较为私密的房间里。他也打算跟过去的,但是在到后面房间的入口处停下来,说:“你需要我的意见吗?”
阿巴斯仍然坐在桌子旁,脸上像是挂着一层薄弱的护盾一样挂着沾沾自喜。“我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索要你的意见,区馆长。给我留根羽毛。我打算在明天的处刑上杀了马吉德?阿丁。”
“你的工作可真有效率啊!”马利克说道,一边走去取柜台下的那盒羽毛。“你在耶路撒冷仅仅不过数小时,而你已经知道刑场在哪、你的目标就在那里、而且你的任务就是去那刺杀他!我真妒忌你的速度,阿巴斯。”
“我遇到了一名掌握着很多情报的情报员,”阿巴斯说。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你不应该假设我才刚刚到达你的城市,区馆长。”
“我什么都没假设,”马利克说。他从盒子里拿出了羽毛,然后放在柜台上。“心宁平安,阿巴斯。”
阿巴斯向他露出了一个不可信的笑容。“心宁平安,区馆长。”
——
马利克没有去问阿泰尔他怎么样。平衡在他膝盖上的剑就足以说明他现在怎么样了。只要阿巴斯还逗留在近距离内,心宁平安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但是阿泰尔看向他,(湿淋淋地、安静地)说:“拉希德知道海枣的事。他是唯一一个知道的。”
“他在早上离开的时候,你必须去救尼达尔。如果你觉得你的新手们已经做好准备的话就叫上他们来帮你。我已经派情报员们去了。”
阿泰尔点了点头,看向他们的床:“今晚注定无眠。”
“我们无论如何都应该尝试入睡,”马利克轻柔地说。他走到储存着武器的储物室,拿出了他自己的剑。他把剑放在如果需要的话手可以轻易够到的床边。阿泰尔把他的剑放在他们之间,然后他们躺下了。
35/50 首页 上一页 33 34 35 36 37 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