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承一抬头,见三川一脸开心的看着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目光飘向别处,眉毛一挑。三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汗毛倒竖。枕头底下的那本《书生夜游艳情传》,光明正大的躺着,漏出来那几个大字。
三川忙把拿过来,假装随意的翻着书:“嘛,你看白如容都是哪里找的这种书,就她爱看。回头我得说说她。”
子承轻笑着应了一声,低头继续给他揉脚。
三川羞的脸都红透了,好像被人发现了不得了的小秘密一样,关键这孩子竟然不追问,那本神君现在解释是不是有点越描越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不解释的话,他万一在往歪处想本神君怎么办?
“方才灯色暗,没太看清名字。”三川听闻松了口气,子承又道:“要是本有趣的书,不妨也借我看看。”
“别了别了,白如容的品味太差,她选的书你还是别看了。不好不好。”
“三川。”子承突然开口说道,“十年前,你将我救回来那时,我的命便是你的了,我会万事以你为先,以你为重。为的是报答你对我的恩情,还清我欠你的。”
三川只觉得子承似是更亲近他了,又像是更疏远了。这种感觉很不是滋味。抓不住,拿捏不准。
“你想报答就报答,想还就还。随你便。”三川不耐烦道。
第二日,三川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蹑手蹑脚的从子承房前经过,一到街上就忙找书肆。
昨天看完了那本《书生夜游艳情传》,最后一页上写着:“预知后事如何,请移步第二部《痴少爷痴恋俏书生》”三川看不到第二部,就跟猫爪子挠心一样,左右不是滋味,于是想着大早上人少,赶紧买一本回来接着看。
离三川住的迎宾楼最近的有一家名叫“桃花”的书肆,看店的是个少年,三川一头扎进去,翻来找去。
少年迎上来,问道:“公子您想找什么书,我帮您拿。”少年恭恭敬敬的说。三川那好意思告诉他是《痴少爷痴恋俏书生》呢?本神君不要面子的吗?
三川摆摆手回绝了他的好意,表示自己就是随便看看。少年心领神会,转身走开了,不一会,他又神神秘秘的将三川叫到屋里的一个隐蔽的小角落,两排书架子中间过道的尽头摆着一个蒙着布的小架子,少年叫三川凑近了些,小声道:“公子,你想要的是不是这些。”他揭开蒙着的布,三川定睛一瞧,一双眼差点没晃瞎。什么图册画本,传奇小说,各个都……都……三川忙抢过少年手中的布重新给盖上。
“不是不是不是,你误会了你误会了。”少年眨眨眼:“这里新进了几本“过过小书生”的书呢,老板说现在都流行看这个。”
“过过小书生”
三川眉头一跳,“过过小书生”就是写《书生夜游艳情传》和《痴少爷痴恋俏书生》的作者啊。
少年喃喃道:“那好吧,公子自己随便瞧瞧吧。”
“额——等等,能帮我找本,《痴少爷痴恋俏书生》吗?”三川最终还是拉下来老脸,看着少年在这一堆“刺激”的刊物中寻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书。
少年又多翻出了一本,问三川:“公子,这本书的第三部您看您需要吗?”
三川咬牙切齿道:“要!”
三川怀里揣着两本用纸裹得严严实实的书出了书肆,看到周围早点铺子正热闹,也就凑上去要了两只包子,喝了一碗稀粥。清早的饭,确实格外的香。
三川吃完饭抹抹嘴,也没忘了给子承带回去点。
就这么溜溜达达的,一路会了迎宾楼。他经过子承的房间贴着耳朵听了听,发现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皱了皱眉,心想他今天怎么睡懒觉了。摇摇头,揣着包子和书就回自己房间去了。倚在床边抱着他的书,看到又羞又臊的地方,拿手啪的一下挡着,眼睛还不自觉的往手指头缝里瞟。
“我发誓我发誓,我没看,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子承其实在三川前脚刚出去,他后脚也就出去了,但是并没有跟着三川,而是去了普净寺。
他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被那个“白芍药”施法抹去了记忆。可是当时情况那么惨烈,寺庙中竟没有一个人发觉么?
他总觉得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于是打算一早去普净寺进香。
第19章:表白
子承一向爱在心里独自揣摩。
难道三川就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受了这样的苦吗?那个“白芍药”究竟意欲为何?
若说开始,即是从长生村山神君青一事,难道是因为我们破开了结界,拿走了丹辰帝君的法器,他才一路纠缠不休?
若只是为此,他大可直接讨回去,又何必将三川的身边人都摸的一清二楚,还枉杀无辜,逼我入魔,什么深仇大恨,要做到这种地步?
子承再次踏进普净寺时,心还是猛地一跳,尤其看到大雄宝殿那一刻,浑身是血的三川仿佛又浮现在眼前,他深深呼了一口气,按住胸口。
“我定不会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进入寺庙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他不敢去大雄宝殿,他怕再看到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怨恨,他恨毒了他自己。
在他入魔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底甚至是庆幸的。
有了这股强大的力量,他就能将三川护在身后,就能让他依靠自己,就能将自己事事计划在内。
多好,多好。
他站在寺院中的树下,远远看着进香的百姓,翻腾的香火,金灿灿的佛身。
一个身着蓝灰色僧袍的和尚见他似乎有心事的模样便上前询问:“阿弥陀佛,不知这位施主是有何心事?”
子承回过神,他对和尚也一直有好感,眼前这人白白净净,人长得也是很齐整,略微细长的双眼更有了几分慈悲的味道,也礼貌的朝和尚合掌一礼:“多谢师父关怀。我并无什么心事。我名为子承,敢问师父法号?”
“小僧法号普真。”普真和尚始终带着让人心情舒畅的恰到好处的笑。
“普真师父。”
子承本打算就此敷衍过去。普真依旧在他身旁静静立着,于是他不觉敞开了些微心缝。
“普真师父,佛是否真能渡世间万物?”
“子承施主可知这‘佛’字如何写?一‘人’,一‘弗’,‘人’是谓众生众像,在‘无常’二字;‘弗’为正为义,说的是‘觉悟’。”普真微微一笑,接着又道,“佛不渡无缘之人,不渡不信之人,正所谓天雨虽大不润无根之草,佛门虽广不渡无缘之人。若有此心,便是恶鬼也渡得,若无此心,便是圣人也渡不得。”
“众生皆苦。”子承微微吐气,“普真师父,佛门真的清净吗?”
普真一笑:“施主应当问自己是否真的清净。施主为红尘所缚,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又何必执着呢?”
子承敛目:“我从前不觉得神佛有什么好敬畏的,直到如今才肯将身心都寄托在上面。”
“阿弥陀佛。施主,可要进去拜一拜?”
子承抬起眼来,对大师一笑:“不了。”
我将身心确实都放在了那个神仙身上。他就是我的信仰,我的全部。
若这世间有谁能渡我,那也只有他了。
命,来自虚无,也终将回归虚无,我来这走一遭,虽做不成无愧于心,无愧于己,但求能护他安然无恙。
子承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问道:“普真师父,心魔如何能渡?”
普真依旧立在原处,眉目慈悲,略微含笑。
三川看书看得忘了时辰,知道肚子传来阵阵哀鸣,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饿极了,他看了看一旁晾着的包子,想了想还是放下书,去楼下喊小二上了碗牛肉面。
回来时顺便敲了敲子承的房门,没有应答。心想大概是出去了。
子承刚出了普净寺就被一群穿着铁甲的卫兵赶到了路边,大路中间一辆颇有威严的马车徐徐前进。
从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中了解到,原来是逯祎逯王爷来普净寺祈福上香。
子承无意流连,走了旁边的小巷子往回赶,快到迎宾楼的时候,见附件有一家桃花书肆,想到昨晚老神仙遮遮掩掩的那本书,想了想,便走了进去。
子承在桃花书肆里遇到一个长相白净可爱的少年公子,与那公子攀谈了会,原来他叫桓儒,是这间书肆的老板,他今日难得能出来,便迫不及待的回书肆里看看,一旁替他打理书肆的少年兜了一个巨大的布包来,说道:“老板,这是新出版的书,都给你打包装好了。”
原来桓儒平时并不能经常来书肆里,于是便叫店里的小伙计帮他打包最新的书刊带走。他与子承相谈甚欢,子承脖颈上挂着的博山树的根灵吸引了他,他说他其实是个还未有神格的花妖,像他们这样的小妖对神族的灵气根本没有抵抗力,实在是喜欢这种味道。
子承问道:“你这里可有本叫什么夜游记的书?挺厚一本。”
桓儒摸着下巴想了一会,突然眸子里闪出两道诡异的光芒,坏笑道:“原来子承兄喜欢这种啊~”转身去架子上寻来了一本《东吾国夜游记》,“这本书主要讲作者做梦梦到他去了一个叫东吾国的地方吃喝玩乐娶妻生子的故事,啰里啰嗦,胡说八道一大堆,还真没几个能看下去的。”
子承看着蒙了几层灰的这本书,不用想也知道三川是绝对不可能看这种书的,应该,但听桓儒这么说心里竟然起了一些好奇,于是便买了下来。
子承自从寺庙里听了普真的一番话,心情开阔,心里积压的种种担忧也都渐渐散去。他走到楼下本想叫小二送了一桌饭菜到三川房里,想了又想,递了点银两,借厨房一用。
子承叩开三川房门时,三川正在吃面,他开了门,恍惚了一下现在的季节,明明深秋,门外那人分明给他笑出来一片春光来。
他愣愣的被子承扶着坐在桌前,推开面前的牛肉面,小二在他身后拖着个打托盘,上了一桌子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子承又顺手赏了几枚银钱,他便乐呵呵的收了将房门掩好退出去了。
“你这是——”三川被这突如其来的殷勤吓得有点懵。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哪路妖怪冒充了子承,往他身上闻了闻,一身煞气,是正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犯什么错了?这小崽子要干嘛?
子承将三川安置在座位上,顺手将一旁凉透了的油纸包拿了过来,拆开一看,两个水塔塔的包子。子承粲然一笑,坐在三川对面的位子上。
三川觉得他今个可能是魔怔了,尤其这一笑,让三川顿感毛骨悚然,背上直冒冷汗。
“我亲手做了些你往日爱吃的菜,你快尝尝。”子承也不动筷,就托着脸瞅着三川。
三川战战兢兢的举起筷子,夹起一块胡萝卜往嘴里送,只是子承一双明珠般的眼睛紧紧的望着他,那目光如胶似漆的黏着他,看的他浑身不自在,小眼神悄悄的往子承那一瞟,马上跟烫着了一样缩回来。
“你怎么老盯着我啊?你吃饭啊。”三川嘟囔。
子承丝毫不收敛满面春风,答道:“在吃呢。”那双凤眼依旧亮晶晶的看着他。
三川心里慌乱的很,越慌脑子就越不受控制,子承这样的状态像极了他在书里看的那样:王爷热烈的追求尚未开窍的书生,为他亲手准备了一桌饭菜,热切而又充满爱意的目光落在书生身上,所及之处,无一不火热躁动起来……王爷为书生抹去嘴角的污渍……
“瞧你,怎么都吃到脸上去了。”子承起身,伸手擦了擦三川的嘴角。
王爷吮了吮擦过书生嘴角的手指,眼中的火热烧成了迷离……便顺势贴了唇上去,揽了腰上去——
“不行!”三川腾地一声站起身来,拉过子承的手在自己身上蹭了蹭,“太脏了,不能——”他回过神来发现本是他抓着子承的手往自己身上蹭,现在这小崽子竟然反客为主,一把握住自己的手,大而有力,不容他挣脱。
子承勾唇轻笑,紧紧握着三川的手:“别说话,三川,听我说。”说着,他将三川的手捉来,覆在自己的心口处。
三川被他一时唬住了,任由着他捉着自己的手,感受到从他温热胸膛中传来的一阵阵有力的心跳。三川有些许的恍惚,他抬头去看子承的脸,斜飞的英挺剑眉下生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里面像是漾着漫天的星子,正是风华正茂、神采飞扬时,直直叫人移不开眼。
三川明明已是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神仙,因为常年来保养得当,也算是水嫩嫩、一身风华的老神仙,此刻往子承面前一站,居然还弱了几分气势。
只见子承眸中盛着的情绪快要溢了出来,三川的心竟慌乱了起来。
只见他一字一句,情真意切道:“三川,我想了有千万句话,却怎么也拼凑不出我我最想说的那句。想了又想,还是直接告诉你吧,我心悦你。”
三川呼吸一滞,心都乱了,满脑子都是“我心悦你、我心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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