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澜不理他,放开他的手,稍退一步走到弈离旁边,故作不经意地拉起弈离的手:“看了那么久的比赛,应该饿了吧?咱们快去吃东西吧。”
弈离瞧了眼两人相握的手,最终没说什么。
事实证明,凌澜的担心多此一举,几人到时,离正午还远得很,酒楼里空空荡荡的没几个人。
“哟,几位客官早。”小二的瞧见几人,满脸笑容地迎上来,瞧见凌澜,立刻确认:“您是昨日来订包厢的客官吧?”
凌澜颔首。
小二见状,放心道:“几位客官请跟小的来。”
所谓冤家路窄,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凌澜三人刚上楼,便撞见正要下楼的伍让和郑碾。
郑碾不避不让,朝钟钰棋和凌澜道:“你们是多少号?”
问出这个问题,说明郑碾根本没有去看比赛。
钟钰棋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我们交换,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号码。”郑碾进一步说道。
钟钰棋没再开口,毕竟他已经比完赛了,这些情报对他来说没什么用,但他不能替凌澜做决定。
凌澜淡淡沉眉,一副荣辱不惊地模样:“不换。”
郑碾性子急,当下眉毛一沉,眼睛一横,就要发怒,被身旁的伍让轻轻一拉,才收敛道:“和你们交换是给你们面子,莫不要到了比赛场上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到时候倒霉的是你们自己。”
伍让带着标志性的疏离微笑,客气道:“若是你们的对手从别的地方猜到了你们手里的号码,你们说,会发生点什么?”
“多管闲事。”弈离淡淡吐出几个字,让郑碾好不容易按捺住的怒气又要往上涨。
伍让不恼,继续用平和的语气分析:“若是你们的对手提前知道了你们的身份,他们便会将你们刨根问底,将你们使出的每一招一式分析透彻,所有可以赢得胜利的方式都会被演练上百遍,直到轻而易举地将你们打败为止。”他不疾不徐道:“而你们,一无所知,只能被动地面对一个强大且对你知之甚深的对手,猝不及防地输在对方的攻击之下。”
凌澜嗤笑:“文采那么好,不去写书真可惜。”
他悠悠往楼上走,似随口抛出一句话:“你若真有诚意,不如先说说你的号码。”
“这不公平。”伍让微笑道。
“郑公子。”凌澜看向郑碾:“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你无心合作,不说也罢,少宗主,我不问了。”说完,欲率先离开。
“十号。”凌澜忽然开口道。
伍让不上当:“口说无凭,还请把纸条拿出来让我们看一看,否则难以信服。”
“可以呀。”凌澜淡淡一笑:“不过既然我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怎么也得礼尚往来吧,不然等我先拿字条给你们看过了,你们又反悔了怎么办?”
“八号。”郑碾开口道,并从怀里取出字条,攥在手里。
“把你的字条拿出来,咱们交换。”郑碾盯着凌澜和钟钰棋道。
凌澜无奈地耸耸肩:“丢在住所里了,一时半会儿找不着。”
钟钰棋主动上前一步说:“来来来,咱俩换,我的字条带在身上了。”
按伍让和郑碾原来的意思,是想把凌澜和钟钰棋的出战顺序都打听到,但现下既然凌澜已经主动说了,钟钰棋也愿意拿纸条交换,两人便没有说什么。
弈离一直冷眼瞧着,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伍让时不时扫过的目光让他觉得极不舒服,若不是他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绝不可能容忍对方那么放肆。
交换字条的动作很快,钟钰棋凑到凌澜旁边和他一起分享了这张字条,果然写的是八号。
郑碾方一打开钟钰棋的字条,一张国字脸几乎要皱成一团,心头一股火乱撞,偏偏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伍让也瞧见了郑碾手里字条的内容,似笑非笑地看着钟钰棋::“运气不错,就是不知最后是输还是赢。”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还有下一场比赛等着我呢。”钟钰棋也笑眯眯道。
“哦?”伍让似乎不太信,但见对方的样子也不像撒了慌,于是说道:“那便恭喜了。”
钟钰棋敷衍地点头:“客气客气。”他伸出手道:“可以把字条还我了吗?”
两人又将字条换回。
待凌澜三人走远,伍让才若有所思的喃喃道:“他这次的对手是花锦宗里最有可能夺冠的选手,居然让他打败了……”
郑碾意会道:“我会提防他的。”
伍让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我的面子和你的实力,进三阳宗不是问题,但你要知道,嫡系弟子不是谁都能当的。”
“我明白,少宗主放心,我会尽力。”
“我相信你,我也由衷希望你能进入三阳宗。”伍让认真地看着郑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郑碾仿佛明白了什么,受到鼓舞般重重点头。
伍让微微一笑,放心了。
多了一个郑碾,他的竞争就少一分。
☆、任宁
“你刚才为什么要骗他们?”进了包厢,钟钰棋率先将心中疑问说出声。
“本来就不对付,为何要说实话?”凌澜浑不在意道。
弈离一边喂似玉吃东西,一边道:“虽然他们俩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伍让所言非虚。每一届比赛,但凡到了这种时候,选手们便开始各显神通,想尽办法打听其他人的号码,以此确保胜利。”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凌澜无所谓道:“若是实力本就比不上对手,难不成提前知道对手的身份就能获胜?”
“三宗十派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弈离眉眼不抬,专心喂似玉吃饭,漫不经心地说道。
钟钰棋摸摸下巴,也将心中疑问说出来:“照你这么说,三宗十派的人可能会联合起来?”
弈离眉眼稍抬,瞄了他一眼:“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
“以前可没听说过。”凌澜挑眉问道,他也是下足了功夫的,‘三十赛’的明规则潜规则早就摸透了七八分,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回事。
“三宗十派虽然不像表面那般和谐,但在某些事情上,常会形成不外传的默契,比如这次的比赛。”弈离解释道。
凌澜无奈:“这次的比赛不是苍灏举办以招募人才的吗?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弈离瞧着他这副模样,眼里带了些笑意,他耐心道:“话虽如此,但三宗十派一向骄傲,他们不会允许别的宗门来挑战自己的地位。”他补充道:“所以,你千万别拿第一,虽然可能性很小。”
“你别说最后一句我会更开心。”
钟钰棋听明白了:“所以三宗十派的人恐怕早就结成了同盟,也早就将咱们打听清楚了?”
他轻笑一声:“而咱们还一头雾水,只能等着。”他摸摸下巴分析道:“如果真像你所说那般,那么他们不仅会将咱们的底细打听得一干二净,更甚者,特意为咱们准备了制敌之术。如此一来,别说咱们比不上他们,就算比得上,也会在对方充足的准备下惨败。”
凌澜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反驳道:“不是咱们,是我。”他打起精神道:“不过若是实力远在他们之上,就算他们准备充足也未必能赢。”
钟钰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认为,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凌澜又焉了下去。
弈离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没事,我去给你打听。”
钟钰棋一本正经地点头:“嗯,这个内奸当得好。”
凌澜不搭理钟钰棋的胡说八道,满脑子装的都是弈离方才的动作。
弈离居然主动摸他的头?
把他当什么了呢?
朋友?
不不不,朋友不会摸头的。
难道是……他的眼睛缓缓移向吃得正香的似玉。
弈离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头。
一瞬间,凌澜似乎明白了自己在弈离心里是什么地位。
几人酒足饭饱便回到了住处,谁曾想才坐下不到一刻钟,便有人找上门来。
“钟钰棋。”郑洋站在院子里指着钟钰棋道:“我要和你再打一场。”
“不打,我今日累了,要休息。”钟钰棋想也不想拒绝道。
“那便明日打。”
“也不成,明日还要休息。”
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郑洋终是沉下了脸:“不打也得打。”
钟钰棋满脸无奈,求助似地看向一旁看热闹的弈离和凌澜。
凌澜直接避开对方的眼神,弈离将手环在胸前,虽然没有避开钟钰棋的眼神,但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钟钰棋对这俩人放弃了,想了想,清清嗓子道:“郑公子,不是在下不想和你打,只是今日一战耗光了内息,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根本调不回来,你若非要此时和我打,实是胜之不武,想来郑公子也不是趁人之危之人。”他无比真诚道,顺便小小地捧了捧郑洋。
郑洋不太相信:“此话当真?”
钟钰棋重重点头:“自然当真。”他满脸诚恳道:“郑公子你武艺高超,内息深厚,按道理我是打不过你的,不过我烈云有独特的心法,可将内息在灵力和武力之间随意切换,只是如此会消耗大量内息,且短期内难以完全恢复,故今日一战实属侥幸,若是再来一次,在下肯定胜不了郑公子。”
郑洋半信半疑,但见对方神情不似作伪,且在之前的赛场上,表现确实普通,也就勉强信了他的言论。
“你们烈云国居然有如此歪门邪道的功法,我且瞧瞧你能靠这种方法走多远。”他冷哼一声道。
钟钰棋满脸赔笑,一副你是老大你说得都对的模样。
等到郑洋终于走了,钟钰棋才长舒一口气,轻声抱怨道:“姓郑的怎么都那么讨厌。”
“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弈离忽然开口道。
“你听说过这种功法吗?”钟钰棋眨眨眼问道。
弈离点头:“听说过。”
“烈云国确实有此种功法,但我没学过。”一句话已经将刚才的问题回答得明明白白。
“你的秘密很多。”弈离点到为止,没有过多纠缠,转身对凌澜说道:“我要回宗门一趟,明日早晨回来。”
凌澜将两人的对话听进耳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钟钰棋,在对方发现之前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一听到弈离对他说话,立马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丢开,问道:“怎么那么突然?有什么事吗?”
弈离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今日已经晚了,来回不甚方便,且既然回了宗门,总该问候一下师尊和长老们,故明日早晨才能回来。”
虽然对方没讲清楚是为了什么事回宗门,但愿意解释这么多,已经让凌澜很满意了。
“早去早回。”凌澜故作镇定道:“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搞得好像小媳妇等外出的丈夫归家似的。”钟钰棋小声嘀咕道。
凌澜早就习惯性地对钟钰棋说的话选择性耳聋,这会儿也完全当做听不见。
弈离走得很快,凌澜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消失在眼前了。
钟钰棋拍拍他的肩膀,将屋里睡着的似玉抱出来递到凌澜怀里:“兄弟,别难过,你们的孩子还在,他一定会回来的……虽然你们之间的距离还很远……”他轻叹一口气,欲言又止。
凌澜转身,眼神坚定地看着对方:“等我进了隐云宗就不远了。”
“什么隐云宗?凌公子你想加入隐云宗吗?”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凌澜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说话的是任宁。
凌澜和钟钰棋面面相觑,他们居然连对方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钟钰棋率先将疑问说出口:“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注意?”
任宁好脾气地笑笑:“许是你们太专注,没注意到我罢了。”
两人再怎么专注也不至于毫无警觉,反倒像是任宁用了什么法子,让两人注意不到他。
“这样啊。”钟钰棋点点头,作明白状。然后主动勾住任宁肩膀,笑着道:“最近一直没瞧见你,你到哪儿去了?”
“没去哪儿,一直待在屋子里,只是甚少出门,就没和你们撞上。”
“那倒是我们运气不够好了。”钟钰棋随口道,忽然跳到任宁对面,冲着对方勾勾手指道:“来,咱们打一场。”
凌澜闻言,默默站到旁边。
任宁谦逊一笑,摇摇头:“我肯定不是钟公子的对手,这场比试还是罢了。”
钟钰棋故作皱眉:“怎么?你瞧不起我?”
钟钰棋就是这样一个人,几乎和谁都能说上两句话,掌握有度,如今这句看起来如同质问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反倒像是两兄弟间开的小玩笑,让人生不起气来。
任宁也只能无奈笑笑:“今日一战早就传遍整个苍灏,待过了明日,便会传向四国,钟公子胜了花锦宗弟子,我哪能和钟公子做对手。”
凌澜咳了咳,插嘴道:“任公子,你也不必自谦,既能进入决赛,想来和我们大家不相上下。”
“就是。”钟钰棋接着道:“若是一直不出手,可就是不给钟某人面子。”
即使到了这份儿上,任宁仍然不急不迫,徐徐道:“钟公子,这可是花锦宗的地界,若是我们动起手来,让郑公子知道了,不知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也认为钟公子你不给他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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