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就闻见了饭香。吸溜吸溜鼻子,有排骨,鱼,还有,鸽子汤!
凌远套着围裙,迎过来抱他。这个时候不拒绝,效果会更好。
等腻乎够了,凌远自己讪讪地笑了笑,溜回厨房盛饭。
这顿饭吃得很符合中华传统饭桌美德,食不言。
李熏然吃得特美,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吃货的满足,脸上却纹丝不笑。凌远主动给他递根烟,还给点上。
活神仙噙着过滤嘴,皮笑肉不笑。“说说吧,怎么回事。”
愣了几秒才开口,以示诚恳。
“真记不得了。但我向毛主席保证,我什么都没干。”说完全不心虚,也是假的。
李熏然不接他的话。
“熏然,我,昨晚上怎么回来的?”
“你问我啊?我不知道。可能是什么珍珍、爱爱、莲莲,送你回来的吧。你去问她们呀。”
“哪有那么些啊。没有的事…”
“对对对,没那么些,就只有一个。”
“没有,一个都没有。别闹,宝贝儿,我到底怎么到家的。”
“你去问和你吃饭的人啊,问我干吗。”
“不好意思问。”
“嚯,还知道不好意思啊。”
“熏然~~”
一口轻烟被优雅地吐出来,盘旋在凌远面前片刻,悄悄散了。
“少废话!你那个破胃,你自己不知道是吧!还敢跟人家拼酒,你不想活了?”吃美了的人,气力真叫一个足,嗓门比平时高了两个八度。
“我知道,我知道,本来没打算怎么喝,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喝就多了。以后再也不了。昂,再不喝了。”
“跟我说以后是吧?好!去,拿纸拿笔。”
凌远不知道他要干嘛,只得先去书房拿了。
“写,保证书。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啊?”
“啊什么,不愿意啊?”
“愿意,愿意。写,写!”
“本人,凌远,从今往后,再也不在自己家之外的任何地方喝酒,括号,包括任何含酒精的东西……”
“东西?好像不通顺?”
李熏然瞪他,“任何含酒精的,饮品”
“哦”
“否则,”他顿一顿嗓,“就自愿并百分之百配合,”
凌远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让李熏然对本人,为所欲为,包括但不限于……”小孩儿抛了个飞眼过来,激的他腹股沟嗖得一下缩紧了。
饱暖思淫欲。一千年不变的真理。
“签字,把日期写上。”
李熏然一把将刚落完款的纸页扥过来,朝凌远晃晃那份保证书,“再敢出去喝酒,看你爷们怎么收拾你!”
简直比黄世仁还不是东西,比座山雕更像土匪。
威风够了的人跟属耗子似的,转眼就忘了要怎么收拾别人。凌远太会伺候他。每一根神经都照顾到了。即便一辈子不颠倒,他也是愿意的。前面在释放,反衬的后面更不满足,痒从骨髓里溢出来,染上全身。可有人故意放慢了节奏。
报复,典型的报复。
李熏然才不打算开口求他。扭动着腰身,翻转了身体。把自己撅起来,还晃了两晃。
这个小混蛋!
Harold 大概应该有资本骄傲一下,没有哪个医生的医嘱,被如此一丝不苟地践行和尊重,简直奉若神明。
***
凌医生在早上七点半准时出现在各外科的病房区,白大褂里的西装精致又利落。最后才去到肝胆外科。李睿和刚下夜班的陈护士长在1805门口说话,一个病人术后夜里有些发烧,是李睿负责管床的。
“你没事了吧?”李睿这句明显是在问他。
“呃,没事啊。”
“以后可别那么喝了,吓死我们了。”
“嗯?”
陈护士长不想被凌高冷同志灭口,摆摆小胖手,闪了。
“你都不记得了?嘿,合着我白忙活了。前天晚上你喝大了,金院长不知道你住哪,给韦大夫打电话,好像没打通。然后给我打的。”
凌远一副“然后呢”的表情盯着李睿看。
“然后,我就叫了李熏然啊。”
“啊?”
“啊什么呀,我一个人可弄不了你,你醉了以后老沉了。熏然开车来接的我,然后我俩去饭店接的你。”
“确定是从饭店接的我?”
“嗯,是啊,包间就剩下你和,那个郁总了。老金也喝多了,司机送他回去的。”
“哦,是这么回事。”
“那个,小睿,我没失态吧?”
“不是失态,是没态,跟死狗似的,我说,你喝了多少啊?”自从攀上了实在亲戚,李睿平素在没别人的时候,早已不是以前的小睿了。凌远对此,痛心疾首。
“喝了多少我是不记得了,不过,以后是再也不敢喝了。”
“小崽子跟你发脾气了?”
凌远叹口气,一言难尽的表情把李睿逗乐了。主任同志也摆摆手,说我回办公室了,还一堆事儿呢。
深沉稳重的李大公子,自己在病房门口笑了半天,才离开。真他妈的一物降一物。
***
李熏然扔在篓子的脏衣服,必须在进洗衣机之前重新掏一遍兜。否则,后果自负。
星期六的早晨,有人在赖床,有人已经开始劳动了。
裤子口袋里一堆纸条样的东西。凌远一张一张地翻看。万一呢。万一误把保证书塞兜里忘了也说不定。
李熏然虽然不大拘这些小节,可也不傻。没有保证书。便利店的签购单倒是一大把。
#曼秀雷敦 樱桃红 润唇膏 29.90 #是个什么鬼?
其实Family mart 的早班小哥也好奇,英气十足一老爷们,一大早的,为啥来买这东西,还樱桃红,噫~~~
凌远忽然想起昨天齐院长跟他聊工作,说和郁总合资的事,叮嘱他凡事要经心,每一步踏出去都再多想两步。老狐狸叼着烟卷摇头晃脑,“不是我军无能啊,是敌军太狡猾。”
呵,还真是。
第三十三章 番外二
题记——你爹妈比你知道的更爱你
一浴缸的热水蒸腾起的氤氲覆了整面镜子,墙面的瓷砖也湿漉漉的。温度刚刚好,足够舒络筋骨又不烫人。水没到凌远的胸口位置,露出的肩膀上搭了毛巾,也正好垫垫脖颈,适意又多了两分。
这两天开会开得凶,都是分院项目的事,整日窝在会议室里讲道理,反而让他想念上手术台的那种辛苦。坐久了,也挺难受。好容易才熬到周五晚上。
李熏然今天又比他早到家。加班只能吃食堂的凌副组长好歹晚饭有菜有肉,有干的有稀的,回到家一眼就看见客厅茶几上的大M的外卖纸袋子,心里不是滋味。
熏然听见撞门声,从楼梯爬上来。“回来了。快快快,脱衣服,我给你放洗澡水呢,你先冲个淋浴,把头发洗洗,再去泡澡。”
一把把人揽进怀里,赖唧唧地亲了两口,“我累,不折腾了,直接泡行吗?”
“不行,泡松乏了,待会儿懒得洗了,你想顶着个油头睡觉啊?先苦后甜是我D的优良传统。”警察同志义正辞严了一脸。
装修时选的浴缸是挺大的,可架不住俩人个子大,手长脚长的,倒也能一块塞进去,可弄得跟人肉罐头似的,没有舒适可言。凌远心疼自己那两年擦浴缸时所费的思量,大把的不可描述都给咔嚓了。忒无情。
后来他才明白小孩儿为什么坚持要弄个浴缸。
因为,被骗了。当然,这是按照一个外科医生的观点。李熏然从他娘亲的书架上瞄到一本小册子,是有个日本大夫写的书,叫《体温升高就健康》,提出“寒”是万病之源,凌远听到这儿就不想往下听了其实,同时人家提出了一种预防和治疗多种疾病的办法,就是泡半身浴,专门说对胃病有奇效,简而言之,就是赞赞赞你值得拥有那意思。
凌主任捂脸感慨,这年头,不光蒙古大夫出来骗人啊。
不过泡泡澡挺好的,家里应该按个浴缸,最起码,有人用的时候,方便他欣赏。
体温升高了能不能治百病不知道,反正热水裹着挺舒服。凌远阖着眼,淋浴房里的水声哗哗的,小孩儿边洗澡边哼歌,像安抚他疲劳神经的伴奏,暂时把白天那些争议和压力都扔出脑子。
他几乎迷糊着了,一阵热风突然扎进头皮,把意识又扯回来。李熏然下半身裹个浴巾,侧坐在浴缸边沿包着的大理石台面上,抻过吹风机的线,给他吹头发。
怎么这么幸福?凌远心里跟灌了蜜似的,齁甜齁甜的。可他喜欢。
边吹还边用手胡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会弄造型呢。长长的手指头,力道不小,下午还室内靶场练了俩小时,不过头发丝是感觉不到枪茧的。
李熏然借着吹风机的噪音,悠悠地开腔了。凌远感觉自己登时就被温柔乡一口给吐出来了,直接摔在水泥地上。
敲进耳朵里的是,“我妈让咱俩明天回家吃饭”。
他尽量让自己的眼睛别像瞪圆的样子,撑出一个微微笑着的表情,转头看着他家警察叔叔,“嘿嘿,妈真好。可我明天得值班,亲爱的。”
“睿哥说你明天轮休,不用值班。三牛哥去和你们分院项目组的人问过了,这周末不加班。噢,还有,我给你爸打过电话了,跟他说好了,下周末再过去看他。嗯,明天回家要带的东西我也买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疑问?”李熏然的眼珠子黑白分明到了极致,黑如浓墨,白似密雪,凌远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这里头还能闪贼光呢。
“啊,我胃疼……”
“滚蛋!”
小孩儿盒盒盒地乐,骂到,“看你那怂样!俗话你没听过啊,丑那啥也得见那啥!”
“还有一句俗话,教育意义更深刻,适合用在眼下。”
“什么俗话?”
“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掉了,那不是圈套就是陷阱!”
“你大爷!少特么小人之心啊,我那是看你累那孙子样,给你散播一下阶级兄弟春天一般的温暖好吗?这种人,切~”
李熏然单手举着吹风机盒盒盒着给自己吹头发,左手也不闲着,伸到水里试温度,“行了,别泡着了,水有点凉了。”
凌远不是不想登李家的门,相反,他太想了。想光明正大地冲给他开门的老头或者老太太说一句,爸(妈),我回来了,稀松平常,又温暖入骨。那和凌景鸿能给他的感觉一定是不一样的。那是另外一种伟大,也是另外一种平凡。他太想要了。
从美国回来,他自己又去了一趟李永泽的办公室,跟李局长汇报这趟的治疗情况。难为他把那一天的安排讲得跟十天没啥区别,Harold那个大胖子的经典语录被他用“科学的虚伪外衣”包装后,转述出来,取得预期效果。他还写了一份针对警察,特别是刑警,PTSD预防方面的建议书,交给李局长。治疗这种事,他不敢乱讲,毕竟隔行如隔山,但提出积极预防的建议是完全没问题的,主要是提示官方能重视这个问题,主动做一些风险防范的前置工作。
李局长很满意。但他不说。
仍然半耷拉着脸,平时看不出喜怒的神色,明显多了两分情绪。很难说这情绪是好是坏。
后来,李永泽还真主动给凌远打过一次电话,说找不着李熏然,崽子手机不接。凌远赶紧联系,说您别着急,熏然和队上同事打篮球去了,估计手机扔场边了。老李哦了一声,没头没尾问了句你吃饭没,那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他说吃过了,也给熏然留了饭,李永泽没再说什么,用鼻子嗯了个音儿,自顾自把电话挂了。过了没一会,小孩儿给他发了个微信,说联系上他爹了,就接着打球去了。凌远在书房的老板椅里扭着身体左右转圈,盯着手机发呆,说不上在琢磨什么。
可真要正式上门拜访,凌远觉得还没准备好。还需要准备什么,他也想不清楚。
熏然妈妈说了,托人买到了真的野生松茸,从云南空运过来的。趁着鲜,让俩人回来吃个便饭。
可能,也就需要两朵蘑菇。
***
凌远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李熏然无法形容凌远的表情。
窝草!
你竟然只给我准备了几个猕猴桃,还特么是用塑料袋装着?
警察叔叔不以为然,说他妈就爱吃猕猴桃。自己家人,整那些纸盒子、竹篮子的干嘛,过度包装,浪费资源。还有,分明是好几十个嘛。
凌远只想哭。
本来想熏然妈妈生日时再拿出来的,只能提前了,好在是个应季的。可李局长怎么办,东西还没准备好,托的人正在帮忙踅摸呢。凌远心里叹气。
空手拜见老丈人。
局长,吃猕猴桃吗?可甜可甜。
李熏然知道凌远心里头紧张。可这道坎早晚要过。说老实话,他对他老娘还是有底的,那不是个会让人当众难堪的人,无论什么情况,可他老爹,还是说不好。态度分明有缓和,但到了什么程度,没人知道。连李睿都说,你看我叔那样,怪吓人的。李睿在家宴上试探叔父,搞了个自讨没趣,好在其他人听不懂,也压根没在意。
小孩儿想捋捋他的神经,嗨,别绷那么紧。
“哎,我给你讲个笑话。”
“别别,睡觉吧赶紧,明天早起,去农贸市场再买点别的。”李家能缺什么,提点新鲜水果正合适,其他的弄不好反而太俗气了。
“不行,不讲我憋得荒。”
“好好好,讲!讲!”
“什么态度啊?怎么还听出不耐烦了呢?”
凌远眼睛大,白眼翻起来也大。“洗耳恭听,您请!”
“盒盒盒盒,嗯,从前吧,有个冰箱,蛋格里面有一排鸡蛋,打头那个跟旁边那个嘀咕,哎哎,你看最右边那个新来的,它身上有毛,长毛了哎。这第二个吧就扭头看右边,然后跟再旁边的小声说,哎,看最右,丫都长毛了,还跟我们混呢。嚯,这鸡蛋们都开始嘀咕,最右有毛,这孙子长毛了…最右实在忍不住了,大喝一声,老子是个猕猴桃!盒盒盒盒盒盒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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