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世郎本想在心中嘲讽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番,以为随便说两句这些贱民便会信他了?可当他抬眼见那些人真一个个听安排在那鼓面前排起了长队后,便有些不可置信。
竟真让他又在殿下面前威风了一把。
芃姬确实觉得现在的法一威风的很,想到这是自己驸马,心中冒起一股自豪。
真不愧是本宫的驸马,就连发出的声音都这般洪亮有力,说出的话也这般能说服人心。
不过三言两语,便能让这些人相信她,老实排起队来。
法一收到芃姬赞许的眼神时,偷摸在心里乐了一下,想来殿下更加欣赏自己了呢。
几人便一同上了堂,由泉州知府审案,几人旁听。
这案子一直到天黑,也未都审完,有些人是一个村的便一起上堂告一状,但还有些整个村子只剩下了一两个活人的。
这些流民被蒙骗来闹事纵然是不对,可听了这些人的遭遇,芃姬却是能理解了,不过是突然出现的一根稻草,抓住便是一个机会,唯一的一个机会。
这也让她看到了她天晋经济繁荣,百姓安居乐业下的暗影。
仅仅只是为了一己之私,竟让那般多的人流离失所,让老弱妇孺无辜惨死,如果真让这样的人坐上帝位,那她天晋离亡国又还有多远?
且不说父皇派自己来的真正用意如何,造成这等惨事的人总归是不能还像以前一样,踩着老百姓的尸体,过着最荣华富贵的生活。
因着时辰的缘故,还未排上队的便安排在了次日一早。
几人回客栈之时,都有些沉默不语,就连那齐世郎,原本一直惦记着该如何收拾法一,听了那些人的痛哭流涕,也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觉那大贪官刘谦真真是个恶人。
而刘春熙,已经在考虑是否还要将那些人收尸了。
马车上,法一轻轻将芃姬揽在怀中,“殿下勿要难受,这天下终究是有君看不见的地方,牢酒相信,殿下有朝一日成了君,定不会将此等事视而不见。”
芃姬却是觉得疲的很,“牢酒为何就这般想要本宫坐上那位子?”
见着了这些情景,芃姬越发不想去淌这趟浑水了,如若为了那位子,真要让世上多些孤魂野鬼,也只是徒增罪孽罢了。
“殿下是一定要坐上那位置的。”法一未言原由,却说的斩钉截铁。
这是她多年来的执着,她不敢忘。她怕忘了,仕女族便又会经历她八岁时所看见的那场浩劫。
只有殿下坐上那位置,皇家才不会再对仕女族有任何的恶意,届时若姐儿做了新族长,便是再如何,皇家也不会将自己人赶尽杀绝。
哪怕是将来殿下有了新的子女,继了位,总归也是能保仕女族百年安稳的。
这是当初一众长老们商议出来的法子,也是法一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当然,当初长老们提出来的还有一个,便是自己要与芃姬再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会是芃姬的继承者,身上亦留着仕女族的血。
可,她与殿下还能有孩子吗?她自是想有的。
芃姬推开法一,注视法一,“驸马难不成是那等贪恋权势的人?驸马想做皇夫?”
法一将自己要否定的话给咽下,她一点都不想,甚至整个京州,她都不喜欢,如若京州没有殿下,自己怕是一丁点的回忆都不会想要记得。
“殿下,形势如此,您不得不坐上那位置,才能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
芃姬却是不认可,她自觉现在的势力已足以自保,“本宫可与驸马一起,去往别处,深山也好,别国亦可。”
这是她脑海里近期出现最频繁的场景,她与法一在一树木葱郁的地方,那个地方有河流,有山坡,还有一排排的木屋,她们整日描画读书,兴致来了便带着孩子下山去见见世面。
潇洒自在,光是想想都觉自己胸中幸福满满的要溢出。
法一却是摇头,“可是殿下,难道您能忍受终日被追赶吗?无论是哪个王爷坐上那位置,都不会放过你我。还有那些默默追随殿下的家族,又该如何面对新君的狂风暴雨?”她想了想,终是说了,“殿下,牢酒还有些秘密未告诉殿下,牢酒现下也无法告知,一切皆等见着了长师,殿下便都明了。”
她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秘密,芃姬想。
可她又能怎样?她有秘密,自己不也发疯般的喜欢上她了吗?她有秘密,甚至她一开始接近自己便是有目的,那又如何?
自己喜欢上她,清清楚楚的明白这人完完全全的牵扯着自己的情绪。
她的每一句调笑,严肃,认真,欺骗,情话,都在决定着自己的喜怒哀乐,除了奢求着这人也喜欢自己,期待着她能永远常伴自己左右。
她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只要有那么一天,她不再有秘密,不再欺骗自己,她能陪着自己,哪怕自己死了她也在身边喜爱着自己,那之前的所有,她也能宽容一回。
芃姬想,自己定是个缺爱极了的人,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便渴求极了这人的爱,哪怕是求,她想她也会愿意求来的。
“牢酒既然不愿言明,本宫也无甚法子,本宫乏了。”
她静静靠在法一怀中,不再言语。
哪怕是打定好了主意不为难她什么,终究心中还是失落的。
马车停在丰源客栈门前时,已是过了晚膳时辰,进了客栈也没能安稳补了晚膳。
客栈大堂便是一人安坐在那里,见几人进了,便上前迎着福了个礼,“廷尉大人,又见面了。”
几人均一脸雾水,可瞧着来人这般恬静,一脸无害的笑意,将双眼都要贴上法一了,便也只当是这驸马的桃花了。
第62章
法一上前一步问道, “初语姑娘来此处可是有事?”
她对眼前这个邻国的公主, 已经从佩服到谨慎了。泉州一事如若说没有她添上的一笔, 法一是如何都不信的。
一旁的齐世郎终于找着机会了,“法大人这是红颜知己找上门了呀。”
他笑的一脸看透一切的样子, 让法一想要用巴掌糊上他的嘴,还嫌弄脏了手。
“齐世子误会了,这位初语姑娘便是港口商会的会长。”
齐世郎惊了一声,“什么,这就是那女人?”
法一听出那话中的轻视, 皱眉肃起脸来, “齐世子,你是奉命来做护卫的, 与案子有关一事, 还请回避。”
那齐世郎气极, 伸出手指指着法一, “你, 你个。”他注意到一旁殿下还看着他, 便未将话说完,哼了一声。
他倒也未离开, 而是站在原地, “殿下既在这儿,我自然是要在这儿守卫。”
法一也不再搭理他,而是朝着初语介绍,“此乃芃姬公主。”说完又附在芃姬耳边禀明眼前是谁。
初语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便与芃姬相互看起来。
两人双眼之间好似在交谈一般,眼神一变再变,从一开始的平静如水到发出挑衅的意味。
而后,芃姬收回视线转头深深的看了法一一眼,如若这不是在人前,法一觉得自己的腿一定要软。
不是别的,是被吓的,那一眼分明看起来就是往常的一眼,却叫法一见着那眼皮突的往上睁了睁。
那是殿下要收拾人的时候,才会下意识有的小动作。
两人虽成亲没多久,却是暗暗观察着她五年,有许多芃姬的生活常态、习惯她都窥探的一清二楚。
大堂中一下陷入了一股诡异的安静中,除了芃姬无人再发声。
“这位初语姑娘,来此是找谁?”芃姬发出声音的时候,甚至勾了勾嘴角。
实则这回看向这姑娘的时候,她暗自将眼前这人打量了一番。她在京州见过不少美人,这初语姑娘算不上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却莫名的在这个人身上见到了从未见过的恬淡,柔美。那双沁水的眸子,让人见了就想上前安慰一分。
当然,这是她作为一个女子眼中的看法,这等模样,在男人看来怕是想上前哄着疼着,至于在好女色的法一面前是如何,她就不得而知了。
“回公主殿下,小女子此趟来,是来问问廷尉大人,上回的答案是什么?”
法一还沉寂在刚才殿下的眼神究竟是为何,难不成殿下要收拾我了?
被这么一说,她才想起上回的什么事,这八公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许以高官厚禄想要将自己给弄到干共去。
她自是拒绝的,只是泉州一事还有些疑点是需要问问这人的,何况她也想搞清楚这想要将自己拉到干共去的原因,难不成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是对她国有利的?
“初语姑娘有话要谈,不如楼上一叙。”法一向她伸了个手作出迎的姿态,并给了个眼神示意思齐。
那初语浅笑看着法一,“那就多谢廷尉大人愿意给初语一个机会了。”
初语提着裙子,跟着法思齐上了楼。
待楼梯上已见不到人影,齐世郎故意看了一眼芃姬,对法一说着,“法大人真是艳福不浅。”
法一此时却是拿出了自己审查一些杀人案的模样,凌厉的眼神盯着齐世郎。
她早因这齐世郎觊觎殿下,看这个人不爽,现在还这般胡言乱语,且是在殿下面前这般。想来刚才殿下那个眼神便是因为这个讨厌鬼说的话影响了。
要说讨厌鬼都不足以表达对齐世郎的厌恶。他确是对殿下没有二心,可一个连争取都不敢去争取一把的人,又有何脸面谈及喜欢,她有什么资格。
“齐世子如若还是这般口无遮拦,本官会亲手将你的喉咙给封了。”
齐世郎就像是被人踩住了脚,暴跳如雷的想法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还是忍住了,咬牙切齿道:“不过一个玩笑罢了,法大人又何必当真?还是说,法大人心里有鬼?”
一个小小商户出身的贱民,竟然敢对他这般威胁,难不成真当他齐王府是好欺负的不成。
他父亲掌管的军队,就连晋成帝都要忌惮两分,这个贱民竟敢……
等到殿下厌弃了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扔于闹市羞辱。
法一却是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齐世子,我一向是说到做到,我说的亲手将你的喉咙封了,便是会亲手这般做。请慎言。”敢惹的殿下对我不高兴,封喉咙已是我最仁慈的模样。
待说完这句,却是立马换上了笑脸对着芃姬,“殿下,上楼歇会吧。”
芃姬却是没理她这副讨好的样子,自顾往楼梯上走着,待到了房门口,也只留下了梅花与竹香。
法一只好径直去了二楼最里的房间见客人。
再次与这个复杂的八公主面对面坐着,法一已经将对方的底摸的一清二楚了,而现在,她最想要的便也就是得到对方的一些答案。
“初语姑娘乃干共国堂堂的八公主,阿骨朵初语公主,又为何要在泉州这个小地方待着?”
对面的人却是一点都不意外法一将她的身份脱口而出,反而面带笑容,“廷尉大人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本事果真如我想的那般大。”
法一却是心下一跳,想起了芃姬的那个眼神,赶紧说了一声,“初语公主还请慎言,本官并非你能肖想的人。”
我是殿下的人,谁也不能肖想的。
原本还柔柔弱弱的初语却是丝毫不矜持的笑了两声,“廷尉大人果真是有趣的很,这让我更加想要廷尉大人了呢。”
法一脑子里却全然是芃姬的那个眼神,只想赶紧结束这儿,“初语公主莫要说笑了,还是直说你来此处有何要事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就别来这些虚头巴脑的,直接把事说清,能合作的就合作,不能合作的也就当今天没见过就是。
“廷尉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既然廷尉大人已经知道了我是谁,那我也不必多说,只要你来了干共,便是朝臣之首,我的驸马之位,也给你留着。”
法一却是被她的话气的反笑,我都摆明了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你还是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行吧,我就陪你玩玩游戏吧。“初语公主既然一定要问,那我便也说个清楚,我已经成亲了,且永远都不可能去干共做官。既然我答了初语公主,不知公主可否也给我解惑一二?”
对方却是一点也没恼,反而还是那般好脸色,“能帮廷尉大人解惑,乃吾之幸。”
那柔柔的眼神,却是把法一看的不自在起来,她有些不再对上她的双眸,转了视线。
“泉州港口的商家皆是以你是从,那不给流民工钱一事,想必也是初语公主带头的吧?据我所知,港口最大的商家便是你。”
初语却是点头,一点隐瞒皆无的诚意模样,“不错,你说的这些都对。”
“那泉州开赌坊的有名恶霸赵老二可是你们干共国的人?”
初语又是点头认下,“你果真聪慧,那人便是我的心腹,与我一同来到此地。”
“最后一个问题,初语公主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潜伏这么多年,我思考了许久,也没想明白究竟是求的什么,才能让你一个公主背井离乡。”
初语却是笑着起身替法一倒了杯茶,“既然你想知道,那便告诉你也无妨。干共当初与天晋签订了往来贸易协议,每年向天晋国缴纳货物税,却也是将我国内的经济也拉着上升,但近年来,我国独自有了量产水稻的法子,天晋的米商每年都需来我国买米,却是一分税都不用交,你说这是个什么理?”
法一摇着头,“想必不止这个原因吧,要是只为此,贵国大可向我国提出也缴纳货物税的要求,想必我国也定会满足这个并不过分的要求。”
初语却是越来越欣赏眼前的人了,从查丰源客栈到搜集她的消息,每一个消息都让她更加对这个人多一分倾慕,见着真人后,每回都要让她更加激动一番。
这人是个聪慧且极有趣的,带回国做驸马怕是以后的生活不会再无聊。
“法大人所言极是,我也不瞒你,既然当初天晋经济发达些,便要求我国单方面缴纳货物税,如今我国有了你们没有的东西,自然也该让我们得得便宜才是。我要的是整个泉州的生意。”
法一站起身,瞧着脸上也严肃了不少,“泉州乃我国最为重要的经济命脉,初语公主想要的怕是我整个天晋吧。”先拿下了整个泉州的生意,那岂不是所有要经过泉州的生意都得受她的影响,泉州港口这个重要的贸易经转地把握在了别国手上,那整个国家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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