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思齐见那两个大黑眼圈,调笑着说:“刘大,这儿条件不错吧?总该比流民住的地儿强吧。”
那刘大先是扫视了三人一眼, 又将眼神瞟向了门口, 立马一改颓势,大着嗓子喊着,“芃姬公主呢?我只跟她说话。”
那嗓门把刘春熙震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毫无表情变化的法一,等着她开口。
“思齐, 去让他晓得一下,不是什么人的名讳都可以从他的嘴里蹦出来。”
法思齐点头应下,她扯着怪异的笑容,走向刘大。
刘大被那两眼盯得心里一凉,往后退了几步,却见法思齐一个闪身便停留在了眼前。
刚想喊,便只觉脖子一疼,发不出任何声音。待反应过来,才盯着法思齐手中的那柄小扇……
如果他没有弄错的话,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仆人只是出了一下手,自己便发不出声了?
她抬起眼,恐惧的看着眼前人,见她还在逼近自己,便一边后退着一边祈求的望向刚才发号施令的人,嘴里一张一合想发出声音。
法一却是肃着脸,一个眼神都未给,只是自顾坐在了桌旁,双眼盯着桌面,“刚提了一声,便拔两颗吧,带出去,这般残忍的画面,本官实是不忍见。”
她一话毕,法思齐便用脚将人踢出了门外。
刘春熙还有些楞楞反应不过来,“驸马爷,这,这会不会出事?”
法一却是扯了脸皮,给了个笑容,“春熙大人放心,不过半柱香,便会回了。”
对方虽是笑着,刘春熙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那笑可怕的很。
毕竟上一秒钟,这人才下了一个残忍的命令。拔两颗,应当是传说中的用刑中的生拔牙齿……想到那画面,刘春熙就不自在的很。只是提了殿下的名讳一次,就……
是她这些日子被这人温和的样子给糊住了眼,忘了这人是传说中的煞神廷尉。
那刘大被踢回来的时候,那嘴里一直往外冒着血,偏生又喊不出,只眼里噙满了泪,进了房间便跪在地上磕头。
法一朝着思齐示意,给地上的人解了哑道,那刘大便又哭又喊的,“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法一这才看向刘大,瞧着那血呼啦滋的样子,面不改色,“刘大,本官只给你一次机会,给你银两的人是谁?你每隔几日便要去船上见谁?”似乎怕他忘记了嘴里的痛,又加了句:“你可要想好了,本官这儿只听真话,刚刚那两颗牙也只是一个开胃汤罢了。”
在听着那两颗牙的时候,刘大的身子一抖,立马磕了几个头,“不敢瞒不敢瞒。”
他原本也只是图钱,再加上那人的身份看起来很高,才听了那人的话,敢这般叫嚣。但那生拔牙齿的痛意,就好像印进了骨头里。
反正那人身份再高,也高不过皇帝的女儿,这公主都查来了,那人怕是也逃不过,那自己还瞒什么。
何况,他相信,只要自己不说真话,眼前的这个阎王,不仅会要他的命,还会让他先生不如死再死。
“大人,那人是什么身份我也不知,但是那人看起来是京州的大官,身边带了好多高人,那些高人都是会飞的,还有还有,那人出手大方的很,只要我在流民面前说几句话,便给了我好几千两银票,就连那港口的什么会长也对他言听计从的。”他不顾一张嘴就流血的牙齿,忍着痛一口气说完。
刘春熙见还真问出了东西,赶忙问道:“那人长什么样?与港口商会的会长都说了些什么?”
法一并不介意刘春熙这个时候开口,她叫上刘春熙原本就是为着拉上这人做个证,万一问出点什么,也好有个陪证,免得晋成帝怀疑些什么。
她从来不意外刘大会一股脑说出来,这种软骨头,只要稍微教训一下,便会被打怕了。
“长什么样小人没看见,他们二人都是在屏风后头,小人见不着他们的脸,只是瞧见屏风上的影子知晓是个极瘦的男子,也都是吩咐了小人之后便赶小人出去了,听不见他们谈了什么。但是那人好似有什么怪癖,喜欢,喜欢随身带着毒蛇,好几条蛇就盘在那人的身上,小人从屏风后头看得真真的。小人一开始也是被那毒蛇吓着了才会做这些事的,大人饶命啊。”
刘大拼命磕头求饶,下巴已被血给糊住了,法一却是不再看他。
她审案这些年,自是知晓犯人有没有说真话。
济王虽然不胖,却是与瘦弱二字是没甚关系的。
法一吩咐了看守继续好好寸步不离的看着,几人打算离去,却在这时,从几人的身侧,擦身而过的一支又一支的箭飞过。
刚还听令的看护一个一个倒下,院内顿时就乱了,守卫们都涌向法一这儿,护着法一与刘春熙,法思齐则是跑向了箭发出的方向。
看着法思齐离开的背影,法一心中一动,不好。
“思齐回来。”
话刚完,便听见屋内一声喊叫,法一赶忙冲进房内,只见刘大倒在了地上,面部发紫。她上前探了探鼻息,站起身对着院中的护卫下令,“立马在院中搜查,找一个瘦弱的男子,身上可能带着毒蛇。”
刘春熙还有些被吓着了,她甚少有机会见着这般直接死人的场景,有些没反应过来,“驸马爷,这是凶手直接上门了?”
法一没回她,只是盯着刘大脖子上那两个红点,沉思过后往外喊着“思齐,法思齐。”
法思齐听着了声这才运了轻功回到法一面前,“你现在立刻去吩咐两位武马将军过来,保护那些流民,再让泉州知府带着仵作过来办新案子,我现在须回客栈,你办好了此事便赶紧回来。”
法思齐应下便转身走了。
法一也跑着出了衙门,弃了马车上了一匹马,刘春熙在后头跟的气喘吁吁的,也喊不出声来,只能继续跟着回了客栈。
一到客栈法一本想立马回到房间,却在一进客栈的大堂见着了芃姬。
她正与齐世郎说着什么,看那齐世郎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便知两人是相谈甚欢了。整个大堂除了这两人便只有一个竹香在旁边伺候着。
法一身上已被汗浸湿,那两人的笑意却把她吹得发冷,而后便是一股无名火冲上头顶。
她走至桌旁,面无表情,难得的不是第一时间与芃姬打招呼,而是看向了齐世郎,“齐世子奉命保护殿下,怎的客栈外头一个护兵都无?齐世子该不是带着那些护兵来这睡大觉的吧?”
齐世郎正要开口反驳,法一却是不给他机会,又直言道:“要是齐世子只想找个地儿游玩,还是另寻他处吧。”
那齐世郎生生把话给憋住在喉咙里,见这个不过是因着尚了公主才有几□□份的人竟然这般不给自己面子,心中更是恨极了他。
他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这般不尊自己。
又顾忌殿下正在一旁,不好出言辱骂,免得失了自己的身份。
可终究是出身异姓王这样显贵的家世,又如何能将这口气咽下。他早已没了笑脸,默默咬牙瞪着她,更是在心里想道,待回了京州,他有的是法子整治这人。
法一冷眼盯着齐世郎,齐世郎咬牙瞪着法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正被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刘春熙打断。
“驸马,驸马爷,你可骑得,骑得真快。”刘春熙下了马,扶着客栈的门框,双眼有些泛红,是被坐在快马上被风沙吹得。
芃姬一开始便瞧着法一的脸色,虽知晓她在外头是这般面无表情的肃色,但在自己面前还是甚少会这般的。
“门外的护兵是本宫下令撤了的,客栈在闹市街上,本宫怕影响……”
芃姬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法一“哼”的一声打断。
她哼完了还冷眼瞧了芃姬一眼,便快步走向了楼梯上了楼。
无人搭理的刘春熙:……
驸马爷这是什么个意思?莫名其妙的丢下衙门那个乱子,就为了回来哼一声?
芃姬被当众佛了脸面,更是头一遭的受到法一这般对待,瞧着那个背影,心中不可遏制的痛了一下。
那种痛好似被针刺了一下,正刺中血管,便开始汹涌般的流血,蔓延扩大。
齐世郎更是气愤极了,这时候他更是认定了自己心中的念头,殿下与这商户子在一起根本不幸福,也不晓得因为陛下这道圣旨受了多少委屈。他一定一定要救殿下。
“殿下,这法大人可真是目中无人。”齐世郎瞪着那早已空空如也的楼梯口,没忍住说了声。
他就是要让殿下晓得,自己是与殿下一伙的。
也是在提醒殿下,勿要再被这个狡猾的商户子给骗了。
他刚开始见着两人时,见他们好像夫妻恩爱,那法牢酒更是每日带着谄笑在殿下面前装模装样,现在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这样也好,这下殿下定不会再被这个人给欺骗了。
芃姬却是没回他,愣在原地有一会儿,才起身上了楼。一直在后边默默不说话的竹香也跟着上去。
第68章
回到房间, 芃姬却未见着法一的人,她沉默的坐在茶桌前,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一旁的竹香小心翼翼的替主子倒了一杯热茶,而后退到房门口,向守在楼梯口的护卫问了两句, 才回到房间。
“殿下,驸马爷先去了旁的房间里头沐浴了。”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天气炎热,想必驸马爷身上是出汗了。”才会一声不吭的去沐浴了。
竹香真觉得自己这大丫鬟当的心累极了,每回驸马爷与主子有些别扭时, 她都得费点心思替那爱闹腾的驸马爷说点子好话。
芃姬嗯了一声,便挥手让竹香退下了。
一个人待着,无论是多小的地儿, 总有点空旷的感觉。
许是习惯了法牢酒整日黏在身边的日子了,今天半天不见那人,便觉得有些不习惯,有些想念。
可谁知她一回来便是这般冷言冷语的,也不知是在外头发生了何事。
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忘了问问春熙究竟是怎么了。
这般想着,她也坐不住了, 便起身到门口唤人。
那厢竹香还未坐下呢, 便听了吩咐去找来了刘春熙。
刘春熙满身是汗的,却也不敢耽误什么,她总有些感觉,今日里驸马爷与殿下之间气氛不太好。这个当口,万万不能惹殿下的。
芃姬也并未为难自小就认识的伴读, 只是问了今日在衙门里头发生的事,刘春熙也事无巨细的都一一回禀了。
刘春熙与竹香是前后脚退下的,竹香还在房门口遇见了刚沐浴完回来的法一,给了她一个好好保重的眼神,便去了隔壁的房间听候。
法一只像往常一般,只敲了两下房门便开门进了。
她也不说话,进去就坐在芃姬身旁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瞧着芃姬喝茶倒茶。
芃姬本不想主动说些什么,错的是这个随意发脾气的人才是。可是想着外头的天气那般炎热,想来她在外头跑了半天,又碰上刺客的事儿,难免有些不快。
她毕竟也是个女娇娘,那刚才那事儿便算了吧,想来她也不是有意要给自己甩脸子。
她抬起脸看向法一,“驸马勿要气了,既那刘大已经死了,便再找找别的证人罢”
法一那原本就一直盯着呢,四目正对上,她的眼神中有些难言的意味。
她竟然以为自己是因着外头出的事才会回来这般吗?自己在她眼中就是那种会随意发脾气的?
她就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是在生气那齐世郎吗?
刚才看见刘大的死状时,她下意识就想到在客栈的她会不会有危险,拼了命的赶回来。
结果看见了什么?看见她与别的男人在有说有笑的。
自己出言质疑那齐世子,她竟然还出言帮他。
法一只觉自己要气炸了,胸中的怒火很想爆发出去。
可看着那张脸,她又不舍得开口,生怕自己开口便是控制不住的刻薄语言伤着她。
法一面上表情变了几变,最后抿着唇哼了一声,重重的拉开椅子起身,大步走向内室屏风的床榻,往上一躺。
她闭上双眼,死死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脑中那齐世子笑的一脸开心的模样就是在脑中挥之不去。
是啊,那个人是真正出身高贵的异姓王爷府的世子,在她京州贵女中是顶顶好的家世。
五官端正,面上也能说得上一声能文能武。在那些贵女眼中,她法一算什么,只不过是出身商户的孤儿。
她烦闷的慌,干脆起身将外衣除了,滚到了床榻里头,硬逼着自己睡着来。
睡着了就不会想这些了,管它什么案子,管它什么济王英王的,让那些下作的东西统统见鬼去。
她这边不好过,芃姬那头就更甚了。
自己不怪她一回来便那样无礼,理解她一个女子在外辛苦,便放下身段主动开口示好,结果得到了什么?
她气得也想找个地躺着,可偏生那人去了床榻上,自己便得去旁的房间了。
她起身想着去另外的地儿待着,可又一想,自己可是芃姬公主,这房间,还有那床榻原本就是自己的,凭甚自己要出去待着。
便转了念头,也行至内室的床榻前,瞧着那闭着眼皱着眉的人,冷下话来,“驸马要是还气着,便自个找个地儿待着去,勿要在本宫的跟前晃。”
法一果然是清醒的很,她听了声音便一脚将被子踢开,像是为了证明她现在很气似的,便坐起身双手双脚齐动,将那被子扔的远远的。
法一瞪着两只眼珠子,抿着唇,一会儿才从嘴里蹦出一句来,“别个能晃,我不能晃。”
芃姬只觉她冲的很,跟以往的驸马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你究竟在闹些什么?本宫已经恕了今日你的无礼,现下却是要变本加厉不成?”
“我在闹?”法一觉得自己坐着气势不够,便膝盖着床榻,立直上半身,伸着脖子,音量也不自觉大了起来,“我无礼?我变本加厉?是啊,我只是一个小官,只是你的幕僚,我不能对你无礼,不然就是以下犯上。”
一直未找到族中对族长约束的解决办法,一直在被芃姬拒绝着,一直在讨好着对方的法一,在这一刻,好似心中有一块地方崩了。
她生气,她也伤心,“是啊,一直皆是我在痴心妄想。”她的声音又低了下来,那般失落,低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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