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灏挣扎着要站起来,元子攸又一把将他按了回去:“怎么了元大人?为什么不坐?你可是要当皇帝的人啊!”
严朔从龙椅背后探出剑来抵住他的喉咙,使他更不敢乱动分毫。
“这龙椅一坐就是要坐一辈子的。”元子攸柔声道。
“皇,皇上……”
“你既然坐了,就走不了了。”
“我不……”
“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不……啊啊啊!”元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目圆睁,右腿已然被扎出个透明窟窿。
“还没流血,你叫什么?”元子攸边说边用膝盖压制住他的**,翻手如法炮制地往他左腿跟也捅了一剑。
元灏疯狂地挣扎起来,力道之大几乎要把元子攸掀翻,血这才泊泊地从伤处往外冒。严朔收了剑改用两手扣住他的肩膀,将他牢牢地钉在椅背上动弹不得。挣扎间元子攸又麻利地在元灏上身刺了大大小小十余处创口,直把他割成了一个血人。
“痛吗?痛就告诉我。”
“痛……”
“那我轻一点。”元子攸慢慢划开他的左肩,感觉到剑刃擦过皮肉时滑腻的触感,随即又猛地将剑尖刺入锁骨下方,往斜里一挑拔了出来。
元灏惨呼着弹起上身,肩膀拧出了一个诡异的角度,被剑带出的鲜血喷射在严朔的手上。
“你的血真多,怎么流也流不干。”元子攸蹭了蹭溅到脸上的血迹,又伸手去扯弄那已被划得破烂不堪的衣袍,看鲜血不断地从伤处涌出来染红了身下的龙椅,“哪来的这么多血?肚子里么?”
元灏已经听不见他的话了,仅凭着本能一声接一声地嚎叫求饶。元子攸打量着那张被剧痛和恐惧扭曲了的面孔,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的躁动,抬剑就恶狠狠地往他腹部刺去。要紧关头元灏猛地扭了一下,剑尖偏移了方向没入胯骨骨缝之中。饶是如此元灏还是痛地大吼一声,左手竟挣脱严朔的钳制,发狂般地抓向元子攸的脖子。
元子攸一缩脑袋避开了这一击,随即抓住他的手腕按在椅上,手起剑落,四根指头齐齐落下。而元灏终于在惨叫声中晕了过去。
明黄的龙椅已被浸红了半边,血顺着椅脚淌到地上汇成一滩。元子攸尖利地笑了两声,起身要去抓元灏的另一只手,却被猛地拉开了。
“奚护卫!”严朔朝殿外大喊一声。
奚禾破门而入,看见满地鲜血和斜躺在龙椅上的元灏先是一愣,随后冲至元子攸跟前:“皇上,你受伤了?”
“皇上没事。”严朔哑声道,“奚护卫,你先带皇上从西门出城,我随后就到。”
“你让开!”元子悠红着眼睛扑过去,胡乱一剑击在椅背上。
“主子!”严朔一把抱住他,“听我的话,和奚护卫先走。”
“他还没死!我要他睁眼看我!”元子攸歇斯底里地大喊,长剑脱手,铛的一声落在地上,“他为什么不看我!”
“他死了!”严朔捧着他的脸颊一点点扭向元灏的方向,“主子,他死了。”
“死了?”
“对。你看,这些血全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他死了。”
“他死了……”元子攸剧烈地喘息了一阵,随即脱力般地滑倒在严朔怀中,“他叫我替他报仇……他说该死的是他们。”
“对,你替他报仇了。他们都死了。”
元子攸呜咽了一声,抬头还想说些什么,严朔一把将他推到奚禾跟前:“快走!”
这一刻奚禾觉得严朔的话如有千斤之力,不自觉地就将它当成了圣旨,架起元子攸就从侧门出去了。
元灏从短暂的晕厥中转醒,姿势扭曲地瘫倒在龙椅的一侧,被斩断四指的左手软绵绵地垂在地上。血从上下各处一齐往外冒,早已把他浸成了一个血红的怪物。
艰难的转动眼珠,眼见元子攸和奚禾消失在视线里,他对着严朔张口:“陈庆之的先锋队马上就到……只要你救我,我保你荣……”
“你怎么知道我要救你?”
“那你……”
严朔举剑抵住他的喉咙,“我不想让主子看着你死,他身体受不住。”
“等等!”元灏惊恐地想到闪避,却发现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想知道吗?”
元灏剧烈地喘息着,血开始****从嘴里往外冒:“我不信你只是个仆人……”
严朔突然笑了,刻板而严肃的脸上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他蹲**将嘴凑到元灏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元灏僵硬地张了张嘴:“难怪……想不到元……”话未说话他猛一抽搐,头歪向一边便不再动弹了。
严朔的剑割断了他的喉咙。
简单清理了龙椅上的血,将元灏的尸体搬出殿外之后,严朔飞奔到西门外与奚禾约定会合的地方,事先备好的马车仍在原地,却不见奚禾与元子攸的影子。
元子攸不听话,但奚禾没道理不按计划行事,二人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陈庆之的先锋队马上就到……”
猛然想起元灏死前说的话,严朔暗道一声不好,拔腿就往原路折回,经过中殿的时候忽听得南苑方向传来打斗声。循着声音飞奔至南苑回廊,老远就看见七八个兵士将元子攸二人堵在墙边,周围零零散散地倒着二十来具尸体,想是经过了一场恶斗。
“奚禾!严朔来了!”元子攸一见严朔便像生了胆似的,几剑捅穿了一个小兵的肚子。其余几个围上去想下杀手,却被从天而降的严朔抢先抹了脖子。这边奚禾匆忙放倒了最后一个敌兵,冲到严朔跟前,话未出口突然双膝一曲跪倒在地,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奚护卫!你怎么了?”严朔一把接住他,这才发现他浑身是血,左肩和腰侧几处剑伤面目狰狞,看不出伤得多深。
“属下护驾不周,在中殿口遭陈庆之的先锋队围堵,逃至这里……”奚禾咬牙道,“不止这些,后面还有……”
“严朔,你救救他!”元子攸颤抖着去扶奚禾的胳膊,慌地几乎要哭出来,“他替我挡了几剑……”
说话间中殿方向传来动静,似是又有小队人马往这边过来了。
“严先生,你快带皇上走。”奚禾惊道。
严朔快速搭了搭奚禾的脉搏,对元子攸道:“伤不至死。你们从侧路绕去西门,到了就上车,不要耽搁,我去挡住他们。”
奚禾还欲说些什么,身子一晃被元子攸揽到背上。
“皇上不可!”大惊失色地想要挣扎下来,却被狠狠一颠压到了伤处,痛得他话都说不利索,“皇上万金之躯……怎,怎可……”
“没事,朕背的动!”元子攸把着他的腿又使劲往上托了托。
“皇上不必管我……唔!”
“严朔说没事就不会有事的!你再忍忍,等上了车给你包扎!”
元子攸的确是有点力气,脚力也好的很,背着奚禾飞沙走石般地一顿狂奔,却不知道背上的人差点被他颠飞了魂。
到了西门,马车仍停在原地。元子攸将奚禾放到车内,发现他已是气若游丝,脸上毫无血色。刚与严朔分开时他还是有些神智的,现在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流血过多。
元子攸用自己的里衣勉强替他包扎了伤口,执起马鞭坐到车前,正要上路却见严朔追了上来。
“怎么样?”
“二十来个人,不是正经队伍。”
“陈庆之还没到么?”
“梁军主力还在城南郊外纠缠,元灏是背着陈庆之擅自入城的。刚才那拨人想必是陈庆之派来勘探情况的。”严朔一挥马鞭,“主子,你进去坐好,我们这就去上党和尔朱荣会合。”
第30章 真情流露
马车疾行了大半夜,元子攸紧紧抱着奚禾不敢入眠。
也实在是睡不着,严朔在前方驾车自是没工夫安抚他,而怀里的奚禾也早已不省人事,伤口虽经过简单的包扎,但血还是断断续续地往外渗着,把元子攸的衣袍都染红了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猛地一颠停下了,奚禾从昏迷中醒来,发出一声闷哼。
元子攸掀开车帘,发现天色已经微明,四周尽是些草木也不知是什么地方。
“严朔?怎么了?”
“主子,前面来人了。”严朔低声道。
“什么人?”元子攸心里又慌起来。
“不知道,还看不清楚。”严朔调转车头将马车驶入路边树丛中,让元子攸和奚禾下车伏身坐在隐蔽处:“我先过去看看。”
奚禾此时已恢复了些神智,勉强支起身子对元子攸道:“皇上,别管属下了……”
元子攸对他做了个禁口的手势,待严朔驾车走远了,又将他按回到自己膝上。
“为什么要替我挡剑?”
“保护皇上是属下职责所在。”
“为了职责可以连性命都不要么?”
“属下死不足惜……皇上若有闪失,属下也无法向将军交代。”
“你如此护我,只是因为尔朱荣的吩咐?”元子攸伸手扶住奚禾的脸颊,用拇指蹭去他嘴角的血污。
奚禾受惊般地抓住元子攸的手腕,又惶恐地松开了。
“属下祖上世代为魏廷效命……父代家道中落,被发配到边疆戍守六鎮……”他断断续续喘息着说,“属下自幼随军漂泊,十四岁时跟了将军,承蒙将军栽培。但属下的命……是元家的……从未有过二心。”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尔朱荣命你杀我,你也会照做么?”元子攸俯身看着奚禾的眼睛。
“若真如此……属下……只有一死。”
“好,好……”元子攸点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等着你为我效命。”
远处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元子攸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发现来人竟是尔朱兆。待细看,他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几百来号人马,严朔也驾车紧随其中。
元子攸知道自己这是安全了,当即一跃而起大喊道:“这儿!朕在这儿!”
奚禾被他掀落到地上,又是痛得惨哼不止,差点背过气去。
尔朱兆行至元子攸跟前,翻身下马道:“臣护驾来迟,望陛下赎罪。”
“尔朱荣人在哪里?皇后怎么样?”
“大军昨晚刚在长子扎营。皇后安然无恙,已经安顿入营了。将军命臣等沿途回洛阳城接应陛下,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到了。快随臣去吧,将军等得急了。”
这时严朔驱着马车也跟来了。元子攸对尔朱兆道:“大人,奚护卫受伤了。你快些让人先送他回去医治吧!”
奚禾咬牙欲起身行礼,尔朱兆摆摆手,上前看了他的伤势便眉头一皱,命人将他抬入车内。
严朔本想跟在元子攸身边,但见左右没人有替换他的意思,只得驾车随人先去了。而元子攸则骑上尔朱兆给他备的马,和尔朱兆并肩齐驱,往长子军营方向前进。
行了大约半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了在营地门口等候他们的哨兵及迎上前来的大将军本人。
元子攸见了尔朱荣欢喜万分,跃下马背远远地就向他招手。
尔朱荣却没有下马的意思,一口气直冲到元子攸跟前,直到马蹄子快刮到他的门面才猛扯缰绳停了下来。
元子攸被扬起的尘土蒙了一头一脸,好不容易睁开眼睛,耳边劲风刮过,脚下被马鞭炸出了一个坑。
“你还知道来见我?我让卫队护送你出城,你为什么自作主张!?”尔朱荣由上往下地怒视了元子攸,气得声音都有些沙哑。
元子攸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问搞得莫名其妙,支支吾吾地道:“我这,这不是逃出来了吗……”
尔朱荣扬手又是一鞭,厉声喝道:“你知不知道陈庆之速度多快?万一逃不出来怎么办?你不要命了吗?!”
马鞭卷起的砂土溅在元子攸的衣袍和手背上,他浑然不觉,抬头怔怔地望着尔朱荣震怒的面孔,脑袋里翻来覆去的只有一句话:“他担心我……他在担心我。”
四下鸦雀无声,众人见将军对皇帝发怒,谁也不敢开口。尔朱兆下马走到元子攸身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所幸陛下无恙。路上劳累,且先随臣入营歇息吧。”
元子攸恍恍惚惚地随着尔朱兆向前走,没走几两步又回头去看尔朱荣。后者怒意未消,哼了一声驱马往别处去了。
是夜,尔朱荣正在同手下将士商讨军情,忽然看见元子攸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地张望,眉头一皱对左右吩咐了两句便走出帐来。
“皇上有话要说?”
“嗯。”
两人走到营地后的阴影处。元子攸低头道:“昨天的事,对不起。我不该擅自行动。”
尔朱荣颇为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想不到皇上也会认错?”
元子攸小心翼翼地回望了他:“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担心的。”
尔朱荣听他这么说,心头突然窜出一股无名火:“担心你?我担心你干什么?”
“你不担心我吗?”
“我哪有功夫担心你?你自己找死我还能拦着不成?
元子攸不说话了。
尔朱荣原想骂他几句出气,见他这副样子倒说不出口了。沉默了片刻他侧头道:“听说你杀了元灏?”
“他害死我爹,死多少次都不嫌多。”
“你留在城里就为了报仇?”
“嗯。”
“看不出你还有这胆子。”尔朱荣挑了挑眉毛,“你就这么有把握能全须全尾地出来?”
“没把握。要不是奚禾护着我,我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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