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明信片的收信人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哥哥。”
Eric点点头,示意方听尘往下说。
“他应该在前段时间来过格登希尔,并且和对方通过信,当回信寄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格登希尔了,明信片才会送到我这里。”
“你和寄信的那个人,我们称他为14吧,你们也是朋友吗?”
“是朋友,”方听尘回答得毫不犹豫,随后低下了头,脸上浮起一丝红色,“他对我非常重要……我想和他保持联系。”
Eric微微地笑了,放下手中的笔:“或许你可以尝试着联系你的哥哥,让他把14的电话告诉你,方,你知道的,表现好的学员每周有一次通话的机会。”
“行不通,”方听尘摇头,“我没有我哥的联系方式,我只能推断他前段时间来过格登希尔,现在肯定不在了,不然明信片上为什么会说他不回信。”
“……我也不想因为要找到我哥而去求我爸,”方听尘补充,刚好否定了Eric新想的提议,“而且圈子绕来绕去,太耽误时间了,我只想快点和14通上信。”
“通上信?哦,看来你已经有计划了?”
“是的,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Eric,这……这让我有些难以启齿,”方听尘揉搓着手臂,为难地看着桌上的笔,“毕竟我曾经对你的态度那么糟糕。”
“不要计较这些,方,帮助每个青少年走出困境是我们的职责,能看到你化解掉心结我非常高兴。”
“那我……”
“说吧,孩子。”Eric肯定地点着头。
“我能不能把信写好之后,请你拿到外面的邮局寄给他?”方听尘轻轻别过脸,言语吞吐,“如果……如果从少管所寄出去,信上会有少管所的邮戳……我不想14知道我在坐牢。”
Eric没有说话,握起笔在手中转了几圈,方听尘触到他投来的目光,解释道:“请你放心,我绝不会在信里写任何违反规定的内容,我只是……只是……”
“我明白了,”Eric的视线从方听尘颤动的睫毛上收了回去,“这种要求照理说是不行的,但如果他对你很重要,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找到你的梦想或目标,不管以后你在哪里都认真去实现它,再也不要虚度光阴了,你做得到吗?”
方听尘没有立刻回答做得到或是做不到,思考了近十分钟,伸出右手和Eric握了握,只说了句“谢谢你”就离开了办公室。
同事笑说方听尘这个年轻人很特别,办不到的事不会轻易承诺,Eric则说他是要践行了承诺才会来找自己兑现。
果然如Eric所料,半个月内,方听尘在农场工作和学科考试里连续拿了四次第一,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的样子,但已经开始脱离曾经行尸走肉般的状态了。
十月下旬,方听尘给14的第一封信经Eric之手寄了出去。
信中写道:
“你好,上一张明信片我没有收到,幸好你补寄了一张。”
这句是真话。
“你眼中的红痣(“痣”前面写的是“斑点”二字,被划掉了)是不是左边两颗,右边一颗,我突然对这件事很好奇。”
这句是求证。
“我很想你,寄信人那里可以写你的中文名字吗?光看以数字作为的代号不能缓解我的思念。”
这句是探询。
三句话,没有一句是关于“我”的,连方听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假装方书云。
在兴奋喜悦又烦躁忐忑的心情中,方听尘在十一月的第二个星期一收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回信,依然是一张薄薄的明信片,上面写着短短的一句话。
“左二右一,你连我的样子都忘了吗?”
仅仅十四个字,让方听尘欣喜若狂。
落款:祝拾肆。
拾肆,十四,14,和回信的字数恰好吻合。
方听尘摩挲着明信片上的字迹,用眼睛一遍遍描摹纸上的一笔一划,在指尖,在瞳眸里,刻下了深深的纹路。
祝拾肆,我终于等到你了。
☆、第五十六章
方听尘开始和祝拾肆通信,以方书云的身份。
有时候他能意识到这种行为是冒充,是在撒谎,但有时候他又觉得,既然对方没问,他又从来没有宣称过自己是哥哥,回信的内容也是自己的所思所感,最多算隐瞒,不算欺骗。
对于他这种人,这种蹲在少年监狱里的卑微囚犯,有什么资格获得一个即将成为明星的人的垂爱?为了抓住这道唯一的光,方听尘心甘情愿变成低劣,变成缺德。
而且他发现,对方也同样需要自己。
“我的近况呀?我和一个十六岁的弟弟作为空降的A组强推练习生,压力很大。同组的有人都培训四五年了,有人是童星出身,那个十六岁的弟弟会唱歌,我什么都不会,唱歌也只能唱儿歌,我好笨,唉,做差等生的感觉真不好。希望在收到你下一封回信的时候,我的情况会变得好一些。你呢,你在格登希尔还好吗?我看到你的寄信地址变了,收信地址还是写原来那个?”
“太好了,我还以为照旧填写地址你会收不到,看来是我多操心了。经历了两个月的魔鬼训练,我感觉我有了一点点进步,比如跳舞前能轻松跑下二十圈了,我记得高一体测1000米我还摔倒过,那时候的体质是有多差?XD(这两个符号代表笑脸,你应该懂?以防万一我还是备注一下好了)翻年就是一月份了,春节你回来吗?如果要回来你可以在信中写下你的手机号吗?我们或许可以见一面。对了,忘了告诉你 ,我现在在枫原市,第一张明信片的天文馆就是在枫原市拍的,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啊。”
“抱歉,是我忘了分寸。对你做了那种事,不说是见面了,连打电话都会很尴尬吧,你说得对,书信交流是最适合我们的方式。春节我回家呆了两天,本来打算抽空去你姥姥家坐坐,但他们好像出去了。这段时间我学会了第一支舞,会是会了,但被大家疯狂嘲笑像螳螂打拳,肢体一点都不协调,拜托,我都要成年了才开始学跳舞,哪像这些人从小就在练舞室里混?我觉得上学的时候,广播体操|我还是做得很标准的,我真的肢体不协调?你觉得呢?”
“终于,终于,终于被预备经纪人夸了一次。她夸我唱跳的气息稳!当时我差点内牛满面(我在校内网上面学的新词,搞笑不?),不过我用假装擦汗的小动作把它给抹了。挨了大半年的骂,终于入了她老的法眼,可恶啊,我要狂吃一顿甜品来一雪前耻!格登希尔热不热?我们练习室没有空调,最近风扇又坏了,我们几个每天练完了跟熟虾似的。”
“今天我们A组的练习生登台演出了,作为前辈SMASH(一个摇滚组合)的伴舞,足足上台表演了四十分钟,其中有十分钟还是我们单独的时间。我没想到我们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临时组合竟然也会有粉丝,而且还不少?看到那些女生拿着我的应援扇和灯牌尖叫的时候,我还怪害羞的,看来我还不太适应偶像的生活。XD,膨胀了一下,能不能出道还是个问题呢,如果不能出道,我打算去做平面模特,这个的收入还行,我妈也不用再吃苦了。但接触到大学生,我还是会有失落的感觉,有时候在想,曾经在学业上那么努力,为什么如今只混了个高中文凭呢?”
“谢谢你安慰我,和你通信快一年了,其实我一直很想问问你现在的学习、生活情况,如果你愿意说,可以在回信里提两句吗?有个好消息,我们A组的练习生预计在明年四月出道,组合名叫Crush ON Crush,简称C.O.C,我和另一个成员暂定为组合的双C位(C位就是核心成员的意思),他和你很像,比你还要开朗外向,大家都喜欢他。他比我大二十几天,一开始是强劲的竞争对手,后来我们成为了好朋友,我喜欢这种互相帮助的良性竞争,这让我想起和你一起学习(“一起学习”写在涂改液上,方听尘把它刮掉之后,看到了下面被遮盖的“在一起”三个字)的日子。”
“好尴尬!新春迎接我的不是红包不是鞭炮也不是饺子汤圆,而是一篇关于我和叶恺的低俗文章。叶恺就是我上次跟你提到的那个人。我们那个可恶的队长,大家都叫他颜冬瓜,今天早上七点吵醒我,说给我发了一封邮件,让我必须仔仔细细看完。我打开电脑一看,差点脑溢血发作!不知道是哪个坏蛋写的,把我和叶恺编排了一个新的身份,我是师弟,他是大师兄,我们谈恋爱被逐出师门成为了邪门歪道,第一章就写了我们接吻,接吻就算了,还有更加不堪入目的东西,我吓坏了!明天我们要去录节目,我该怎么面对叶恺?颜冬瓜肯定把文档也发给叶恺了,我好生气,我现在只想徒手劈烂这个矮冬瓜!”
“不要误会,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他喜欢女生。现在的我不管对他还是对你都只是友爱而已,所以你不要有压力。三月了,马上要出道了,我为我们组合的每个人设计了对应星座的星图手环,希望我们能保持团结,星路能顺顺利利的。四月份开始我可能会很忙,回信如果变慢了请原谅,我们保持联系。”
这些只是祝拾肆回寄给方听尘的明信片中的一部分,从第二封属于方听尘的回信起,落款又变回了“14”。
1和4,就像解锁的密码,让他把心事藏在手掌见宽的明信片中,被文字搭载着飞向地球的另一端,再被另一个人解读。
他的烦恼,他的迷茫,他的得意,他的喜悦,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浓缩成血肉,渐渐在方听尘的心中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祝拾肆。
在十二岁的午后邂逅的那个少年不再只是一段短暂的记忆,一幅不变的画面或者一个飘渺的梦了。
他立体地存在着,鲜活地跟方听尘交流着,他们倾诉各种事,精神上变得亲密无间。
方听尘从这些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明信片上汲取力量,身为一个后辈,他受到年长三岁的前辈的鼓舞,同时又是对方最忠诚的爱慕者,方听尘的生活态度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在祝拾肆出道的前一个月,方听尘已经学完了中学的课程,在农林场种下了五十棵树,并作为投手,带领同伴在州立棒球比赛中拿下了第二名。
做完这些的时候,他入狱才满两年,最开始的一年半还被他荒废了。
作为负责方听尘的训导员,Eric俨然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孩子,方听尘也用行动证明了他会尊重和Eric的约定,他们成为了好朋友,在Eric身上,方听尘体会到了介于父亲和祖父之间的严格又慈蔼的可靠关爱,这是方笠文不曾给过他的。
不止如此,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方听尘。
五月份,Eric给方听尘带来了两个好消息,第一个是他送来了祝拾肆新写的明信片,每个月的收信时刻,方听尘最快乐,这次也不例外,他先略读了一遍,再把明信片的内容翻译过来和Eric分享。
“他说他成功出道了,忙得晕头转向,连续半个月一天只能睡两个小时,行程满得快要爆炸。”
“嘘,‘爆炸’这种形容不要被别人听见了,”Eric轻松地耸着肩开玩笑 ,“那些紧张兮兮的同事会以为我们在密谋什么。”
方听尘笑着往下讲:“然后他还说明信片在几天前就写好了,一直找不到机会寄出去,做明星的感觉就像做特工一样,对了,他还说下次会把出道演唱会的DVD一起寄过来。”
Eric点点头,嘀咕道:“那你要等几个月才能够欣赏了。”
“什么?”
“我问你,方,”Eric神秘地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出去之后你想做什么?”
“啊,这个……”
方听尘揉了揉脖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
Eric交叉起十指:“上一所好的高中?做棒球运动员?这两样你都有天赋。”
“不,”方听尘摇头,“出狱的时候我已经成年了,我要先挣钱糊口,然后……也许……”
“也许?”Eric在方听尘投向窗外的目光里看到了笑意,他好奇地坐直了身体,“也许怎么样?”
“如果可以,我也想试着登上舞台,嘿嘿,”方听尘羞涩的笑脸埋在了双手中,瓮瓮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因为这是我妈妈和14都热爱的地方。”
Eric若有所思的笑了:“好的,我明白了。”
“嗯?”方听尘放下手,亮亮的眼睛看向Eric,“感觉你的话别有深意。”
Eric低头大笑起来,将一份文件递给了方听尘。
“方,这是第二个好消息,你减刑了,半年后你将恢复自由,而且……”
Eric顿了下,神秘地眨了眨眼:
“等你出去之后,我会送你一个礼物。”
☆、第五十七章
年底,方听尘十七岁生日的前夕,办理完所有手续后,他从少管所回到了格登希尔市的家中。
Eric和他的亚裔妻子Nella和他一起打扫了屋子,并和他度过了一个愉快的生日。
“Eric告诉我,他接触的青少年里有个孩子很特别,方,你让我想起我那个常年在国外工作的儿子,”Nella给方听尘看了她儿子的照片,“如果你有什么烦恼,或是感到孤独需要人陪伴,欢迎来找我们,我和Eric都很喜欢你。”
之后,Nella和Eric送给了方听尘一个生日礼物——一份来自格登希尔市青年音乐剧团的工作。
“我的朋友在这里工作,他们需要一位管理道具的员工,”Eric说道,“我们推荐了你,在剧团里有一份差事能让你更加了解这个行业。”
有了这个机会,方听尘很快通过了简单的面试,作为道具管理员进入了青年音乐剧团。
剧团是半盈利性质的,日常并不是很忙,在完成本职工作之余,方听尘常常会观摩演员们排练和表演,耳濡目染,他对音乐剧也有了自己的见解。
不在剧团的时候,方听尘一般会呆在两个地方,一个是社区图书馆,在这里自学高中课程,并着手准备申请大学,另一个就是自家的后院了,他通常会把剧目里的每个角色都按照他的理解去演很多遍,演到满头大汗再放松地躺在树下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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