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你那句傻里傻气的要报答我。我也想报答你。
陈云旗看着三三:“你会一直信赖我吗。”
三三顿了片刻,掀开被子下了床,又爬上陈云旗的床,面对着他坐下,拿走陈云旗手中的烟蒂,在床头柜上的水杯里熄灭。
他白皙的脸上那双泛着水的眼睛清澈见底,盛着微微透亮的月光,纯净又狡黠地像一头幼兽。
良久,他主动伸手抱住了陈云旗,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小镇上的一切都陷入了沉睡。静谧中夜与雾交织着,被呼啸的寒风吹散了又聚。小镇宾馆的房间里,不太结实的玻璃窗被风撞得发出轻响。两具年轻的身体相拥而眠,两颗孤独的心相互偎依,共同抵御着冰冷刺骨的寒夜。
三三做了无数个杂乱无章的梦,每个片段都零零碎碎。
醒来的时候陈云旗还在睡着,三三怕惊醒他也不敢乱动。
两人昨晚在无言的感动中和衣而睡。三三侧着身枕着陈云旗的手臂,陈云旗从背后轻轻拥着他,有节奏地轻拍着他,然后两人逐渐睡去,一整夜保持着这情人般亲密无间的姿势没有变过。
陈云旗的怀抱很温暖,他依恋地躺在其中,想象着身后陈云旗的睡颜,多希望时间就此停住,自己可以一直这样被他拥在怀中。
窗外有早起的农人赶着牛经过的吆喝声。房间隔音差,隔壁那些屋子里的人经过一夜的休整,又再次精力充沛起来,在楼道里走来走去地串门,大声地说笑着。
陈云旗睡得很沉,一直到严冬再次来敲门才把他吵醒。醒来的那一刻陈云旗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他下意识地收紧搭在三三小腹前的手,用力搂了一下,慵懒地在他耳边说:“早上好,小同学。几点了?”
三三被他这一声松软的声音挠得耳朵发烫,浑身酥麻,瞬间起了些莫名其妙的反应...他猛地坐起身背对着陈云旗,从床头柜上拿过陈云旗的手机扔给他,丢下一句“你自己看吧”,就冲进了浴室。
来不及细想三三奇怪的表现,严冬还在门口等着。陈云旗爬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颈和手臂,穿好裤子走过去打开门,只见严冬精气神十足地提着一袋烙饼和两盒纯牛奶,也不见外,径直进了房间。
他把早餐递给陈云旗,自己一屁股坐在沙发椅上对他说:“趁热吃。你弟呢?”
“在里面,”陈云旗指指浴室,然后打开袋子捧到面前闻了闻,还热乎着的烙饼散发着阵阵油香,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却没吃,等到三三洗漱好从浴室出来,他把烙饼递过去,叫三三快吃,又拆出牛奶盒上的吸管插好放在一边。
三三坐在床边安静地吃着早餐,陈云旗一边刷着牙一边听严冬说话。
“听说滑坡的面积不是很大,也没有伤亡事故,昨晚就开始紧急清理路面了,估计上午能搞好。一会儿我们到客运站去等消息,路通了我们就出发。”
严冬听严夏支支吾吾地说没约到陈云旗一起去吃鱼,直埋怨严夏烂泥糊不上墙。他恨铁不成钢,一大早过来是有心想再帮严夏创造机会,于是问道:“你们怎么安排?要不要试试跟我们一起徒步回去?”
陈云旗含着一口牙膏沫勉强做了个笑脸,忙摆摆手,进浴室把口漱了,走出来擦拭着嘴角说:“我们就不凑热闹了,回去晚我弟家里人该着急了。”
严冬也不好再劝,只好遗憾地作罢。
严冬走后,陈云旗吃了三三剩下的小半张饼喝了牛奶,填饱了肚子又跑去洗了一遍澡。这回一个人用热水绰绰有余,他从头洗到尾,恨不得把最近欠的都洗回来。洗得心满意足出来收拾妥当后,他和三三便下楼去退房。
服务台里坐着的还是昨天的黄毛小伙,他专心致志地低头玩着手机游戏,抽出押金数也不数就退还给了陈云旗。陈云旗把钥匙放回桌面,不顾三三反对,一个人背起所有东西,又把三三从头到脚裹严实,拉着他离开了宾馆。
他们跟着严冬一行人一起再次来到客运站。抽了几支烟聊了一会儿天后,很快就有大巴司机通知前方路已经畅通。严冬队伍里有几个人去镇上吃鱼还没赶过来,他们要等人齐了才出发。
大巴还未到发车时间,陈云旗不想再等,便找到一辆摩托车谈好价钱,打算尽快赶回去。临分别时,严冬见严夏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陈云旗往三三头上戴帽子,半天没有行动,只好主动上前留了陈云旗的电话号码。
三三夹在司机和陈云旗中间坐着。摩托车发动了,严冬对陈云旗挥挥手,在嘈杂的发动机声中扯着嗓门说:“路上小心!我们山上再见!”
陈云旗也扬起手:“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车子猛地向前冲了出去。陈云旗从三三身后环住他的腰,贴近了在他耳边温柔地说:“坐稳啦,咱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 陈云旗大渣男,一边说自己不是gay,一边狂撩三三。等我以后收拾他...
第十九章 缝针
这一次上山,陈云旗走得更稳更快了。他开始像个山里人,不再畏惧山路的险峻。三三把陈云旗的变化看在眼里,一路跟在后面没再试图帮他。
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三三得先回家报个平安,陈云旗便独自回了学校。
唐俞韬跟李辉把那面墙漆好了。那水泥墙本就抹得不平整,涂上了黑油漆更是显得坑坑洼洼。陈云旗捡起白色的粉笔在上面试着写了几个字,还行,凑合着能当块黑板用。
最后一节课结束,陈云旗把黄业林带回屋,很遗憾地告诉他没有买到素描纸和其他工具,下回有机会去县城再找找。
黄业林正有些失落,陈云旗从包里掏出一块叠的方正的蓝底白花布料,递到他面前说:“打开看看?”
黄业林有些好奇地接过来,抖开一看,竟然是一件连衣裙!他马上明白过来这是买给黄小丫的,却仍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陈云旗说:“给小丫买的?”
陈云旗拍了拍他的头:“不然呢,你穿?”
黄业林笑了,脸上抑制不住地欢欣雀跃,比他自己得到礼物还高兴。他翻来覆去的欣赏着裙子,嘴里念叨着:“太好了!妹妹肯定高兴死了!”
他把裙子又重新叠好,小心翼翼装进书包里,迫不及待地想带回去给黄小丫,嘴里一边喊着“谢谢陈老师!”,一边火急火燎地推开门跑了。陈云旗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走慢点!”被他的情绪感染,也忍不住笑了。
送走了黄业林,陈云旗又把火车票和胃药装在口袋里,跟唐俞韬、李辉一起去了李老七家。
李老七又出去打工了,家里只有三娘和外公在。三娘煮了啤酒又做了腊肉土豆招待他们。陈云旗把车票给了外公,外公连连道谢,跟陈云旗驴唇不对马嘴地寒暄了半天。
三娘正往碗里添饭,陈云旗递过去一个小纸包,说:“三娘,这是送你的。”
三娘一惊,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在衣服上揩了揩手,郑重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对样式别致的耳环。她有些意外:“陈老师?这...”
陈云旗捡起碗替她添饭,说:“那天看到你有耳洞,但没见你戴耳饰,昨天在镇上看到了,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三娘别嫌弃。”
三娘捧着耳环,满心欢喜地连连道谢,镜子也不用照,把耳环戴上,露出几分羞涩地问:“好看不?”
唐俞韬竖起大拇指:“好看,小旗有品位,会挑!”
外公也笑着用彝语夸好看。三娘羞红了脸,又把耳环取了下来,说:“一把年纪了,怪不好意思的,我得收好,等有机会去城里看我的姐姐们再戴。”
李辉扒了口饭,皮笑肉不笑地说:“陈老师,给别人的老婆送东西,不怕挨打哦!”
陈云旗没说话,三娘忙说:“不会!李老七憨着呢,没那么小气。”
陈云旗把几盒胃药也给了三娘。三娘捧着药盒和耳环,半晌湿了眼眶。她哽咽着说:“老七的胃病发作起来疼的厉害,我们去不起医院,也不懂吃啥子药好,多谢陈老师了。”
陈云旗心里发酸,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安慰道:“举手之劳,三娘不要客气。我买的是养胃的药,都是些中成药,治标不治本。胃病不是小事,还是得想办法去看看医生才行的。”
三娘抹着眼泪点点头,狠了狠心说“今年把羊都卖了,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看。”
正吃着饭,外面突然传来了叫喊声,有人朝屋里唤李老七。三娘站起身走到门口应着:“嗳——老七没在屋头!进来说话!”
来人又问:“唐老师他们在没在你屋里啊?”
陈云旗跟唐俞韬还有李辉闻言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心中似有不好的预感。大晚上的,谁会专门跑来找他们?
三娘又答:“三个老师都在屋里呢!”
那人没再说话,一阵脚步声后,他钻进了屋。是个生面孔,陈云旗不认得。
只见他慌慌张张地进来,也不坐,对陈云旗三人说:“黄有正家那娃娃被石头砸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陈云旗搁下饭碗就往外走,差点又撞了头。
来的那人是四组的村民,他家的玉米地就在学校通往六组的路上。傍晚他做完农活准备回家,遇上放学的几个学生在路上打闹。山上经常有石头滚落,多的是砸伤牲畜,这次却倒霉让黄业林碰上了。
他正跟同学闹得兴奋,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从高处滚落,瞬间击中他的后脑。
黄业林一句话没说就倒在了地上,脑后的鲜血淌了一地。
同路的小孩们吓得大喊大叫,那村民瞧见了连忙叫来旁边地里的人。大家都知道黄有正失踪了,他家只有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女人,几个人便背起黄业林又回了学校。
陈云旗一边听村民讲述着事发经过,一边沉着脸飞快地往回走。离得很远,就看见几个人等在学校大门口,其中一个汉子背着黄业林,半边肩膀都是血。
唐俞韬小跑过去打开了门锁,陈云旗让人把黄业林背进了他的屋子。
黄业林这会儿已经清醒了些,陈云旗小声地唤他的名字,他虚弱地眨眨眼,开口说:“陈老师...我的书包...裙子...”
陈云旗转头看刚才背着黄业林的人,那人把书包递过来,书包上也沾满了血迹。陈云旗打开书包,快速检查了一下裙子,对黄业林说:“放心,裙子在,一点都没沾上血,我先替你收着,回头跟你一起回家给小丫。”
黄业林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陈云旗又问他:“能坐着吗?”黄业林点了点头,于是陈云旗拉过长条板凳让他坐下,唐俞韬把药箱和其他房间的灯也都取来了,又打开手电筒递给陈云旗。
来的路上村民脱下衣服替黄业林包住了伤口。伤口外的头发被黏稠的血液浸湿,糊成了一片粘在头皮上。陈云旗让黄业林低下头,先用双氧水冲洗了一下,再用棉球一点点抹掉血痂,然后拆了一把文具袋里的新剪刀,用酒精反复消毒了几次,小心翼翼地剪着那一片干结的头发。
剪掉头发后,后脑左侧一个将近3厘米的口子露了出来,陈云旗打着手电仔细查看,伤口很深,创面敞开着,还未完全止住的暗红色血液一小股一小股地往外冒。他顿时眉头紧蹙,对唐俞韬说:“这伤口太大,必须去医院缝针。”
唐俞韬还没说话,旁边的村民说:“镇上没医院啊,要去得去县城,哪来得及哟。”
另一个人说:“是噻,陈老师不行你给缝一下嘛。”
庆和镇没有大医院,只有陈云旗买胃药的小诊所,诊所里也没有正规医生。现在下山,天已经黑了,背着黄业林走至少要3个小时,下了山即便有车,开到海源县也至少要3、4个小时。
眼下的情况紧急,黄业林脑后的伤如果不马上缝合,就没办法止住血,即便用医用胶布硬把伤口黏合起来,也有感染的风险。满屋子没有人能替黄业林做主,他忍着痛对陈云旗说:“老师,没事的,你给我像盛勤玉那样包一下,过几天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唐俞韬看着陈云旗两手一摊:“我跟李辉可是一点医学常识和护理技能都没有,以前都是靠宋菲菲。我们听你的吧,你说怎么办?”
陈云旗看着黄业林血迹斑斑的小脸,心里一横:“找针线来,我先缝上,然后下山。”
唐俞韬没有丝毫犹豫:“行。县里你不熟,李辉留下,我跟你去。”
李辉跑得快,去三三家要来了针线,帮陈云旗打了水洗手。村长得到消息也赶过来查看了情况,唐俞韬跟他商量着打电话找车到山脚下准备接人。
三三也来了,在一旁帮陈云旗举着手电筒照着黄业林的伤口。
陈云旗根本不会任何外科急救缝合术,他脸上镇定,心里却直呼这太强人所难了。他回忆着电影里手术缝合用的针仿佛是回形的?是不是像外婆给他缝裤子那样左右来回穿就行了?算了算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动手!
他把棉线泡在碘酒里,挑了一根最细的缝衣针,消了一遍又一遍毒,然后对黄业林说:“老师现在帮你缝针,可能会很痛,你忍一忍,好吗。相信我。”
山里的孩子都皮实,也不矫情,黄业林非常懂事地点点头说:“陈老师你缝吧,我能忍住。”
来不及多想,陈云旗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缝衣针,另一只手把伤口用力捏合在一起,下针开始缝。
针刺破皮肉时有一种奇怪的钝感,每缝一针,他都能感觉到黄业林几不可查的颤抖。缝衣针太细太短,沾上了组织液和血滑腻腻的,不听使唤。他用力把棉线拉穿头皮,拼命稳住自己的手,数九寒天里,额头泌出了一层冷汗。
除了在外面打电话的唐俞韬和村长,屋里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盯着他。黄业林紧紧咬着牙关忍着痛,一声都没哼过。
陈云旗一共缝了8针,才勉强把裂开的伤口缝拢。他又再次用碘酒给缝好的伤口消毒,拿纱布包扎了几圈。做完这一切,他顾不上喘息片刻,给黄业林套上一件自己的外衣,然后背对着黄业林蹲下/身说:“上来,我背你下山。”
黄业林还来不及反应,三三弯腰一把拉起陈云旗,说:“你太高了,下山不稳。路我走得惯,我来背。”
说完也转身半蹲下去。黄业林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三三催促道:“黄业林,快点,别磨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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