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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语起伏间带着音律，像是不甚清晰的乐器在响。
冰里的肉白白的，毛黄的，唇瓣粉嫩，不知道眼睛是什么颜色。
安格斯印象中的人类都毛发旺盛，一张嘴就能看到黄黄的牙，浑身都是被什么劣质卤水浸过的肉味儿。
丝毫引不起食欲。
欣赏着，欣赏着，安格斯觉得自己又饿了，但是他今天已经吃了很多鱼了。
摸摸自己的肚皮，安格斯翻了个身，躺在冰上，看着深灰色的天幕。随着在水面停留的时间延长，他脖子上的腮逐渐隐去，鼻腔滑进去一缕干干的空气，安格斯平静的胸膛开始起伏起来。
潜藏在身体里的另外一套呼吸系统开始运作了。
鱼尾巴在水里拨了拨，将一块冰一条鱼往北斗星下垂的地方推了推。
「Sleepy，你的家在哪儿？」安格斯突兀地开口。
不会有人回答他的，安格斯也没有期待。
他是孤鱼，出生就无父无母，一条鱼长大。接纳了一个逃难的族群歇息在自己的领地里，之后也都死光了。
现在倒是多了一块儿冰和冰里的人。
打了个呵欠，安格斯侧身趴在冰块上，头倚着人胸膛的位置，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丝困倦。
水面浮动着，冰块凉凉的，像是回到了还在蛋壳里的时候，有些舒服。
塞壬们眠少，一周只需要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即使这样，他们也没有办法睁着眼睛睡觉，所以他们总是轮流去睡觉，保持警惕。
安格斯总是一条鱼，所以他的睡觉方式不太正常。
安格斯揉揉眼睛，滑下冰块儿，沉下水，推着冰块往一个方向游去。那里有个小岛，今天安格斯看到过。
睡在陆地上，这是独身的安格斯唯一能保证自己安全的休息方式。
没多久，安格斯在仙女座的下首找到了那块不大的荒岛。绕着岛打个转，他只需要三秒钟。
找到一片浅滩，安格斯把冰块推了上去，然后顺着海水滑上了岸。
这里是一个半月型的小沙滩，四周有嶙峋的石壁，植被并不茂盛。
意味着生物不多，有东西也过不来，不危险。
安格斯姿势别扭地趴在沙滩上，撅着屁股一拱一拱，使劲儿地甩着自己的尾巴。
半分钟以后，他的鱼尾湮灭成毫无生机的一滩鱼尾状灰烬，风一吹就飘飘洒洒地飞了出去。
安格斯从灰烬里抬起自己分开的腿，两条腿翘起，在空气中舞了舞。圆润的脚趾在月光映照下显得有些可爱，安格斯放下腿，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能够敏锐捕捉水流波动的耳膜已经消失了，变成了和人类差不多形状的耳朵。
和冰里的人比了比，安格斯觉得自己的耳朵形状还是要稍微尖翘一些。
翻个身，安格斯跪趴在沙滩上，拱拱，不是很利索地盘腿坐起。他拨了拨自己黏在身上的头发，望向海面。
他其实不是很懂，为什么上岸时自己的尾巴和耳朵都会变得和人类很像。他也从未直白地问过别的塞壬，因为很少有塞壬像安格斯一样上岸。
身边有别的塞壬时，他曾经试探过他们，他们有些甚至不知道塞壬的尾巴会消失。唯一说过这个话的是那个年迈的族巫，老的都没办法捕鱼了。
还是安格斯给她捉鱼吃的，因为她给了自己安格斯的名字。
年幼的安格斯无法安睡，第一次上岸尾巴和耳朵消失，他吓懵了，以为自己终于要死了。
重新爬回海里，尾巴又长了出来，他才没有自己被自己吓死。
消失的时候干脆到安格斯毫无防备，但恢复的过程却足够撕心裂肺让他铭记教训。
不过那也是安格斯第一次意识到了一条鱼如果强大了会有怎样的回报，因为痛苦发狂的他生生用五分钟就染红了整片海域，第一次高调圈出了属于自己的地盘。
他吃了顿饱饭，吃到撑，撑到吐。
吐完接着吃。
后来自己再也不用上岸保平安，但是这个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上岸次数久了以后，恢复只会让他比较虚弱，再没有第一次的撕心裂肺。
如果让别的塞壬知道，本来就是怪胎的安格斯大概会更加「怪胎」了。
对着平平的海岸线诡异地想了很多，安格斯觉得自己可能是像族巫一样要老了，知道这么多还会回忆从前。
躺倒在冰块旁边，翻身抱着湿湿凉凉的冰块儿，安格斯迷糊了过去。
海平线上第一道光线亮起，安格斯就警惕地睁开了眼睛。
他有一次太累了，睡过了，不自觉被太阳晒了一会儿，皮肤就跟烫伤了一样，起了水泡，干的一撮就往下掉屑子。
之后他就会注意让自己不要过度接触阳光了。
短暂的休息让安格斯精神好了很多，他转头摸向自己的大便当，却只碰到了一个凉凉的有些水肿的触感。
像是坏掉的儒艮在海里泡发的触感，安格斯瞬间清醒了。
不好，他的便当是不是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格斯［忧愁］:完了，馊了，吃不了了
史蒂夫:……
第3章 便当吃鱼
旁边那块儿冰已经化得不剩什么了，人类湿漉漉地躺在沙滩上，皮肤不再粉嫩，反而是发白发胀，有些地方淤青泛紫，像是坏死了。
安格斯蹬着两条腿，惊恐地拍了拍自己的便当，然而手掌一用力，他的手就陷进了那软趴趴的肉里，完全没有弹嫩的感觉。
劣质的！！
怎么就坏了呢！？
自己带了那么久，虽然冰块一直有在融化但是他完全没想到会化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啊……
看着泡发的「便当」，安格斯欲哭无泪，他的肉！他的肉！！
等了好久的肉！！
凑上去，用鼻子嗅了嗅，安格斯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大部分都有股正在腐坏的味道了！坏掉了！
真的坏掉了，不能吃了！！
安格斯愁的整条鱼都不好了，看着水拉拉的肉，焦虑地啃起了自己的手指，一个不小心就咬掉了指腹一小块儿肉，顺嘴吞了下去。
他好难受啊。
“咳——”
一声呛咳，本来毫无动静的人类浑身抖了一下，胸膛诡异地有了一丝起伏。
就是看着艰难无比。
安格斯猛地睁大眼睛，便当……便当活了！！
他猛地退出去老远，慌乱地四顾，站又站不起来，一时间居然没有想起来往海里钻去。
史蒂夫从某个时刻起，迷迷糊糊间一直感觉自己在动，就像是在做梦，他醒不过来就算了。
但是这会儿有人在大力拍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凑近了的感觉明显不是在做梦。
他艰难而缓慢地撑开眼皮子，眼前的景象糊成了一坨坨的大大小小色块儿，什么都看不清。
他觉得自己呼吸不畅。
肺部被水泡了一样憋胀生疼，他不住呛咳起来，耳朵和嘴巴都在往外渗出冰凉的水。
手脚挪动不了，或者说根本感觉不到。但是体内心脏坚持慢动作搏动而涌上的热度和冰凉撞在一起让他本就昏昏沉沉的脑子昏地更厉害了。
他这是……被冲到哪儿了？还是被救了……不太像是被救了。
张开嘴，他有些艰难地喘了口气，只听到了自己喉管里有咕噜咕噜，奇怪的动静。
眼角余光瞥见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史蒂夫转头的力气都没有。
……那是人吗？
史蒂夫无法分辨那在动的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更加动弹不得。
他觉得自己……可能正在走向死亡。
即使是血液里的血清正在艰难挣扎，四倍的生命力也追不上他身体**的速度。
就是**。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是他真的觉得自己像是一块儿正在**的肉，还不是好吃的那种。
眼前蓝的白的黑的一片片斑驳，黑色开始侵占大部分比例，史蒂夫张嘴，无声喊了一句。
「佩姬……」
视野彻底黑暗下去，生死之际史蒂夫觉得自己好像在往什么地方走。
蓦地，他的唇上一凉。好腥，软滑的仿佛生血肉一样的东西滑进了喉咙里。
他哼了一声，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强撑着又睁开了眼睛。
正好对上了一双比刚刚那片模糊的蓝还蓝的色彩里，水盈盈的。
他做了那么多梦，这个是看上去最漂亮的。如果有机会，也许可以画下来。
身体陡然爆发出比刚刚更加难以自持的疲倦感，史蒂夫闷哼了一声，瞬间失去了意识，模糊的感觉都不再剩下了。
安格斯看着不再动弹的人类，和那身体上疯狂涌出的生气，瘪瘪嘴。
抬手，他吮着小臂上被扯下来的一个狰狞伤口，那里已经凹陷了下去，可以看到白色的骨头。
很快，血止住了，那被硬生生撕下来的血肉开始长出肉芽，安格斯不再关注自己的伤口，他趴到了人类的身边，看着他。
随后，他俯身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咬着鼻子磨了磨，侧头又咬住他的耳朵砸吧了两下，最后的最后还是没有真的咬下去。
史蒂夫醒不过来，从胃部蔓延出的滚烫热度让他极为不适。脸上有什么东西在碰自己，粘粘的，湿答答有种海的咸咸味道，至于碰的是哪里，他感觉不到了。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安格斯不能再继续留在沙滩上了。
看看海面，又看看自己的便当，安格斯眨了眨眼睛，转身投向了大海。
「人类有毒，沾之即痛不欲生」
不过是一块肉，自己却在他要死去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喂了他塞壬肉。
族巫神叨叨的话说不定是真的。
安格斯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忍住馋。
·
史蒂夫再次清醒的时候完全不清楚距离他上一次有些意识已经过去了多久，他仰躺着凝视着昏黄的天空，懵了。
死了？
感觉不太像。
猛地坐起身，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健在。
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全部是完好的，没有之前那种完全僵掉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了。
想了一下，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弹性饱满。
按了几下，他手还多停留了一会儿…怪不得当初自己从器皿里一出来佩姬就忍不住冲自己伸出了手。
手感真的不错。
等到确认自己的一切零部件真的都完好以后，他伸手抠了抠自己的脸。
他活下来了。
虽然完全不知道是用什么方式活下来的。
他抿抿嘴，嘴里还有弥留的奇怪血肉味儿。四倍的感官也回来了，之前一定有人喂他吃了些什么。
史蒂夫吞咽了一下嘴里奇怪的味道，他对于自己脑内产生的猜想不是…很喜欢。
拍拍自己身上的沙子，史蒂夫手抄着腰再次仔细环顾四周。
植被还停留在灌木的阶段，物种大概不算丰富。礁石多是黑色，说明附近海水能带来的矿物也不算多，可能贝壳类也不是很多。
食物可能会成为主要问题，不过有鱼问题应该也不大。
水小心过滤后应该暂时也不愁喝。
活下来是艰难的第一步，然后就是最后一步，把自己活着送回文明世界。
希望附近能有渔船，哪怕是战斗用的军舰。不算远自己应该都能混个顺风船，抵达一个港口应该没问题。
发现自己一个人流落荒岛，史蒂夫并没有多少慌乱的情绪。
目前，对他来说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可能就是那个之前出现过现在又消失不见的人。
至于自己能活下来到底是血清的作用还是被喂得那些东西又或者是两者都有，他分辨不清。他确定之前那个人不在附近，如果在附近他肯定能察觉出来。
他摸遍了全身，只摸出了一个泡水了的小型便携通讯器。
无奈地甩甩手里的东西，他看着掌心里水拉拉的玩意儿，霍华德这些东西自己可搞不定。
不过，刚刚摸得时候确定了一件事，自己那个装着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佩姬的小型指南针不见了。
垂头眨了眨眼睛，史蒂夫出了一会儿神。
回神，他目光如炬地看向海面，那里有什么东西。
安格斯浮浮沉沉地飘在海面上，看着视线里清晰的人类。
一个翻身，离开了。
算了，自己现在不用担心食物了。
离开吧，人类太危险了。
史蒂夫很快就发现了那东西的消失，是鱼……吗？
他并不知道他距离自己的「人鱼公主」只有几海里的距离，也不知道美人鱼并没有和巫婆做交易，换取待在他身边的可能性。
反而是避如蛇蝎。
作者有话要说： 安格斯:想吃人，吃人，人……啊…我被吃了！？？？【怒瞪
史蒂夫：……【怪我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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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真的好像魔改的小美人鱼啊［托腮］
除了我们家小安格斯，嗯，略凶残［超凶］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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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ttleyi1996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海的妖精
当晚没再发现异常，第二天史蒂夫先绕着荒岛的边缘走了一圈，岛不大，以史蒂夫的脚速半天就能走完一圈。
相对的，基本物资也很匮乏。
抱着自己边走边捡回来的枯枝和一些小型的贝类，史蒂夫还是绕回了自己之前呆的海滩。
无他，这里的地势是最安全的。
而安格斯也已经完成了今天的觅食行动，也许小岛上的食物匮乏的可怜，但是这里的海域对安格斯来说就是随处都有丰盛的大餐。
带「便当」的时候，他不得不吃一条鱼就换个地方，担心血腥味儿引来鲨鱼之类的食肉海洋生物。
但是这会儿他一条鱼，自然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倒着吃，躺着吃，吃一口喂一口乌龟都不会有不长眼的鱼来惹他。
塞壬就是深海里的小霸主，稍微上一层海水里的无敌霸主，而安格斯则是塞壬里的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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