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适合的就是室韦姣云。
“那时辰不早,早些休息,过两日又是一场恶战。”不过短短半个多月,已经打了大大小小的快十场,北辽明明占据优势还每次收兵都极其快,但给他们休整的时间不多,根本没时间喘口气。
如果不是昨天重创北辽占了优势,恐怕连布置这些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忙于应付北辽的挑衅。
北辽战术很明显,就是要把沧州大营拖垮,不给他们休息的机会,在援兵赶来之前攻下沧州。完颜景本就擅长带兵,如今北辽的疆土就是完颜氏一寸一寸打下来的,从部落打到今天的北辽版图,完颜景若还称不上骁勇善战,北辽不知还有谁都能称得上。
顾知安坐在那儿,伸手烤火,听到这话点点头,“这两日又冷了不少,不过说起来,也快到除夕了,今年除夕来得这么早,怕是连过完正月都回不去。”
“北辽如此强硬,看来……”
“免不了恶战,可胜败过后又当如何?签订盟约?盟约能保几十年无战事,也算得一件好事。”顾知安看着林昭,“大秦需要喘口气,西凉的事还有不少,总要给嬴项一些喘息的时间。”
而且嬴项也需要时间成长,和北辽签订盟约在完颜景在位时,两国再不开战也是件好事。
十年的时间都足够了。
“你的意思是?”
林昭诧异的看着顾知安,“你是想说……顾知安,你打算离开京城吗?还是有别的想法?”这话听上去可不对劲。
不过嬴项能担大任后,他们的确该退出朝堂,过一过寻常人过的日子。
“你不都猜到了?如今又姑姑和陆则之在,岂会有什么事,更何况韩老将军也在京中,如今朝中王毅势力早被我们清查,这段时间足够姑姑他们清理朝政,至于别的,我相信嬴项会成为一个明君。”顾知安坐在那儿抬头看着林昭,少有的语气和神态。
盯着他,林昭看出了一些疲态。
今年顾知安二十一岁,却已经为了大秦打了近七年的仗,年少时便跟着军中大将四处平乱,能一肩挑起大任后更是常年混迹军中,若说顾知安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怕是那些连连平乱无法休息的日子。
一年十二个月,有半年的时间都不在洛阳。
“终于也有你想休息的时候,不过这时抽身倒也是应该,若不在这个时候抽身,往后局势如何,你我可不好说。”
嬴项不是嬴烙,如今还有一个惠太后在,如何能再和从前一般,一个嬴烙已经毁在这上面,不能再毁了一个嬴项。
“正是因为这个理,所以我才在想回京后,向皇上请辞,回洛阳。”
洛阳才是他的根,才是他的家。那京城再好,再繁华也是天子脚下,他不愿意在那儿待着,洛阳多好,靠着洛河又有北邙山,不仅水好山好,还有牡丹富贵般的美人,如此地方,待着才能顺心。
闻言林昭走到他身边坐下,瞥见顾知安脸上那道快瞧不见的伤痕,低声道:“那也把秦国公府搬到洛阳。”
两人兜兜转转折腾了两年时间,踏遍了大江南北,若是到如今还不能有一个清闲的日子,那倒是一辈子劳碌命。
显然,他们俩谁都不想成了一辈子劳碌。
他们没有张之蕴那样的一番肝胆忠诚,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那些曾为了这片土地牺牲的人,这其中包括张之蕴。
“老师曾言,我是他最骄傲的学生,可如今看来,陆则之才是,当年他受老师一饭之恩,又得老师指点提拔,如今位居丞相,他才是老师的延续。”林昭捧着热茶,水雾氤氲了眼色,“沧州这儿可比当时在清河镇要冷。”
顾知安禁不住笑,去了旁边的一件衣服给林昭披上,“冷你还把披风给取了,尽管这里生了火,但还有风吹来,这个时候你要染了风寒,往后怎么办?我们至少还要在这里等一个月回去。”
“只是觉得冷,哪有那么容易受寒。”
不过说是这样说,还是把衣服给披上,盯着顾知安,“不过话说回来,沧州的事,你如今就想到了和北辽签订盟约,真有把握这半个月能守下来?现在两军相差十万兵力,如何守,十万人可不少。”
这样的差距下,想要守城半月,意味着等到援兵到的时候,还能剩下十万兵力都已经是大胜了。
“能守住。”
顾知安的语气很坚定,坚定的让林昭有一种如今两军交战旗鼓相当的感觉,不过有顾知安这样的人,即使身处困境也很难会丧失信心。
点了点头,“恩。”
能守住,一定可以守住。
第二天一早,顾知安和林昭天没亮就已经从大帐里往城墙那边去,帮着一块布防——现在人手不够,大将小兵也都是一样了。
擦了擦脸上的汗,顾知安抬头看到林昭不在城墙上,估计是跟着去搬东西了,看向旁边的室韦宪,“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娶门媳妇回家,老将军能同意?你看,云姐孩子都生了。”
室韦宪禁不住笑起来,“什么时候你也管起这些闲事来了,再说了,战事未平,我取什么媳妇,还能阵前娶妻不成?那样的话我看我爹得骂死我,不过这心上人倒是有,就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点头答应,门都上了两回拜访,可惜她都懒得见我。”
“你也有吃闭门羹的时候?”
“我们沧州儿女可都是豪爽的人,不似中原那些大家闺秀连门都不给出,我在街上遇上的,也算得英雄救美,可惜她嫌我粗莽,说我不懂得怜香惜玉,这才不见我。”室韦宪擦擦汗,吩咐其余人继续干活,“我哪里粗莽,不懂得怜香惜玉了,沧州城想嫁给我的姑娘可多着呢。”
“听你吹牛!”
两人同时看去,不正是室韦姣云走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壶茶,是到给将士们的,这天气忙起来热,但一歇下来立刻就冷了。
早就烧了几大锅的的热茶来备着。
“大姐,你又来了,怎么老喜欢拆我的台?”室韦宪连忙把室韦姣云拉住,“大姐你可别说了,这种事咱们知道就行了。”
那边林昭扛着一袋土走上来,看了一眼站在一块的三个人笑道:“怎么,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来得正好,刚好让听听我们阿宪是怎么说大话的,什么沧州的姑娘排着队的想嫁给他,你说,就他这模样,谁愿意嫁?好不容易得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人家还不愿意嫁给他,吃了闭门羹。”
室韦姣云的话惹得几个人笑起来,旁边听到的小兵也跟着乐呵,惹得室韦宪一巴掌拍在离得最近的人身上。
放眼看向远处,顾知安叹了一声。
“沧州这地方,谁来都觉得美,可这一年的战事,毁了不少东西,幸好不是夏天,换作七八月,一把火烧了要等好些年才能长回原来的模样。”室韦姣云摇摇头,“阿宪,你这往后——”
“放心,总会回来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正月初四,天边刚亮起一抹白,只听得擂鼓声响彻天,几乎将山壁上的雪震碎一样。脚下大地马蹄声阵阵,才刚合眼休息的士兵听到这动静,直接握住手里的兵器坐起来,半睁着眼看向下面。
只见远处一阵密密麻麻的黑点飞快移动,靠近了些前面的人正高举旗帜,马蹄飞扬,那旗上写的不就是‘辽’吗!
忙推醒身边的同伴,“辽兵来了!辽兵来了!”
一边喊着一边跑到战鼓旁拿着鼓槌猛地敲下去,旁边醒了的将士立刻吹响号角,瞬间所有昏昏沉沉的士兵立刻握紧手中兵器立在城墙上。
顾知安和林昭飞快从帐中出来,疾步往城墙上走。
“这是软甲,你戴上,以防万一。”
接过软甲穿上,林昭抬头看向城墙上的布防,皱着眉,“立盾在前挡着的话,视野受损,但不挡着怕是要增加伤亡。”
“暂且先挡着,既然是疑兵之计自然不能让对方猜透我们在想什么。”顾知安踏上城墙,见那边蒋卜也走来,三人碰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意思,各自回到该守住的要处,等着北辽过来。
铁骑卫已经在路上了,再有五日就到了,这一战若是守住,那……沧州势必不会丢,但要是守不住,怕是——
林昭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顾知安,见顾知安身形挺立站在那里,眼神坚定,那千军万马也不能让他为之变色。
心下的不安渐渐被压住,回过头盯着城下。
脚下在晃动,那是马蹄踏过的动静,几十万大军一同攻城,这阵仗,怕是连室韦一族都鲜少见到。
大秦已经二十年前不曾有过这样的大型战役了。
“来了。”
旗帜烈烈作响,耳边除了刮过的声音外只剩下呼吸声,谁也没有说话,天地间仿佛瞬间沉静下来,若是这个时候来了一场雪怕是都能听到下雪的声音。
完颜景骑在白马上,手中长戟银光一闪,面上神情尽显帝王之色,可比李恂那个家伙要令人敬佩许多。
“今日,沧州必是我囊中物!”
“北辽王,你这话可是说得太早了!”顾知安朗声应战,“顾某敬你是个能人,不过沧州既是我大秦土地,便不可能拱手相让,今日,城在人在,你可得小心了。”
完颜景闻言同样爽朗大笑,不过才满四十的完颜景正值壮年,一身戎马,如今得见一鸣道长口中的顾小王爷,自是高兴。
想不到,大秦也有这样的血性男儿。
“众将士听令——”完颜景高喝一声,“杀!”
“杀——!”
城门内已有几块巨石和水缸抵住,一时不会破,但若是无人出城应战,强行用圆木撞城门,别说是守城,怕是连自己人都出不去。
弓箭射上来,林昭眼神不眨一下直接挥剑挡住,撇一眼顾知安,见他已然被调动了兴致,知道他这是遇上对手的兴奋,心中一松专心应敌。
耳边传来惨叫声,林昭心中麻木已经不会被吸引,可当身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时,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不甘从心底窜上来——这些士兵有些才不过十四五岁,这样年轻的岁数,若是生在好人家此事还当个还是一样事事迁就,怎会丢了性命。
一剑挑开飞至眼前的箭矢,林昭把身边的士兵拽过来。
“多谢林大人!”
“顾知安,当心!”林昭瞥见一只银箭竟是从完颜景手里射出,径直飞向顾知安,见那箭的速度比其余的箭都快,一看便不是寻常弓箭手射出,这怕是有内力的人才能这么快准狠,忍不住喊了一声。
顾知安闻言向后一翻,箭矢贴着衣服擦过,不由瞥了一眼大军中的完颜景。
近二十五万人,兵力悬殊实在太大了。
“放箭!”
“是!”
城墙上千万火箭射下去,北辽兵立盾抵挡,两边车阵缓缓靠近城墙,车上皆是石块,拴在马上,一旦靠近城墙都能投石破城。
守着城门的蒋卜见下面已经开始撞城门,立即命人从上往下泼热水,一桶接着一桶,全都是城墙角生着的大火上提上来的,一个接一个往上送水又往下递桶子,有条不紊,全程没有人说话。
紧绷着唇角,城墙上已经倒下一批又一批的士兵,城墙外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完颜景依旧气定神闲骑马在大军中不时放箭,只为了和顾知安一较高下。
“放信号!”
不行,完颜景是铁了心要攻北侧城门,而不是西侧。
林昭立即将信号弹拿出,直接放出信号,再一回头刚才被他救了一命还道谢的士兵已经倒在地上,而城墙下的北辽兵如同不怕死一样全都往上爬,爬到城墙上的立刻往下面甩绳子,然后举刀拼杀。
一剑刺中心脏,抽出鲜血淋漓的剑,林昭不知他已经在这里站着多久,只觉眼前一片腥红,除了守住这一块地方外一丝其余念头都没有。
“杀啊!”
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境地,这种有心无力,杀到手腕发软的程度,一人来回千军万马间,那怕是只有传说里的神人才能做到。
凡体肉胎,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本事。
即便是顾知安也不过是一剑下去能多杀死几个敌军,蒋卜身上已经有几处刀上,室韦姣云赶来时,立即将翻入城墙下的北辽兵尽数解决。
抬眼看向城墙上,室韦姣云眉头一紧,“快!上去支援,不可让北辽得逞!”
“将军,那西侧怎么办?”
“两边都必须守住。”室韦姣云见到信号时,心中一紧带了一半的人过来,剩下一半还留守原地,只待下一个信号。
若是西侧发出那立即前去西侧,若是……
室韦姣云纵身飞上城墙,伸手扶住蒋卜,“有事吗?”
“西侧可有事?”
“暂时不见信号,应是无碍。”室韦姣云摇头,挑枪把偷袭的敌军直接打下城墙,抬脚踢翻后面的人,“你暂且喘口气,我替你守着。”
从前蒋卜受过重伤,身子亏损,但又不愿去做散官,只想着和室韦姣云一块待在室韦都护府里守着沧州。
室韦姣云知道他脾气也不阻拦,只是默不作声的给他支持。
才不过片刻,西侧竟是也传来信号,林昭心中一惊,看向大军中,竟是不见一鸣道长,分明刚才还看到,立即道:“云姐!你和蒋大哥快去西侧,老道去了西侧,定是早有准备,快去!把你带来的人全都带过去!”
闻言室韦姣云和蒋卜对视一眼,立即点头,“你们当心。”
看着室韦姣云和蒋卜飞快抽身整军朝着西侧去,林昭看向那边,之间顾知安已经飞身下了城墙,瞳孔紧窒,将一旁折断的大旗举起,“开城门!迎战!”
城墙下的人群已经将顾知安淹没,几乎要分辨不出他的身形,林昭镇定下来下了命令后立刻朝着一跃飞身至顾知安身边,一剑挡住压下来的枪头,背靠着顾知安,终于能松一口气。
“这回可真要折在这里了。”
顾知安笑了一下,“我现在耳朵里就只剩下刀剑碰撞的声音,震得脑子疼,而且还眼花,幸好还分得清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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