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在边上默默地看着赵云澜,好几次想要鼓起勇气凑过来,但是又几次退回。二科的科长有些看不下去了,拉着沈教授,强硬地将他拽到了赵处长的面前:“年轻人的事情好好解释一下就成了。”说罢便拂身而去,深藏功与名。
青年才俊沈教授憔悴了不少,眼镜片也遮不住厚重的黑眼圈。他的气色很不好,嘴唇干裂,看起来大概已经有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一场的模样。他依旧穿着板正端庄的西装,但是露在外面的雪白衬衫袖口上却沾着一点污渍。
这一点也不沈教授。
而赵云澜也不比沈巍体面到哪里去。
他这个人是个活孔雀,一有机会就要搔首弄姿地散发雄性荷尔蒙,哪怕没人看他都要自己帅自己的。但是因为孩子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精心地捯饬自己了,不管再怎么有版型的衣服下面揣着个球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再加上他本人并不想和其他人谈场恋爱,于是便邋邋遢遢地凑合着活了。
于上一次二人的针锋相对乌眼鸡似的争执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早就冷静下来的夫夫俩各怀心思地注视着对方,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夏日傍晚的风是温热的,吹过皮肤时像是谁的手轻柔地拂过,轻薄的夏衫微微颤动,勾勒出赵云澜修长的腰线。远处的天空是厚重温暖的橙黄色,柔和自然地过渡到了深沉的宝蓝,勾勒出高楼大厦的轮廓。细碎的星星镶嵌在空中,一弯残月笼在细纱似的薄云中。街灯缓缓亮起,空气里似乎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赵云澜静静地看着沈巍。
情场高手的每段感情都很用心,但是却从来没有走心。有几次证据确凿的被情人戴了绿帽子他都能平心静气,但是为什么到了沈巍身上哪怕只是彼此心知肚明的陷害都能使赵云澜抑郁难平?说到底也不过只是因为动了真心而已。
沈巍的家庭情况太特殊了,而他平时表现的实在太过沉稳可靠,以至于赵云澜并没有及时发现他的心结,那么久的情绪一朝爆发出来,他们两个都没能保持住成年人应有的冷静,才使得事情闹到这种地步。
赵处自己家里一地鸡毛还自诩情场高手,想想也挺可笑的。
不过玩一玩的感情和过日子的感情用的似乎并不是同一个器官,看着沈巍温驯下垂的睫毛,赵云澜只觉得自己心里的软肉好像被小猫用软乎乎的肉垫挠了一下,酥的不可思议。
“回家吧。”
“对不起。”
二人商量好了似的同时开了口。赵云澜诧异地看着他家揉搓着手指乖得像个幼儿园小姑娘似的沈教授,方才还冷的像块冰的脸突然如春日河流一般化开来,潺潺地露出一个春花灿烂的笑脸:“你先说。”
沈巍无辜地眨着眼,垂下头抿着嘴唇小声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发脾气的。”说罢小心翼翼地偷偷抬眼看了赵云澜一下,正好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眸子,于是也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软绵绵的笑脸。
几乎是在和赵云澜分开的当晚沈巍就后悔了。他生性温和,很少有口出恶言的经历,人生第一次针锋相对的口舌之争竟然贡献给了他最爱的那个人,这个认知使得沈巍无比的自责,
他很多次想要去找赵云澜,可是又担心他拒绝与自己见面,于是只好和以前一样远远地看着他,每天细心地搭配好食材亲手做好再偷偷送给特案处的厨师老徐,再三嘱咐不要告诉赵云澜,生怕他这个格外倔强的爱人晓得之后就再也不肯碰食堂菜,转而出去吃一些不干不净不知底细的食物。
惨遭猜忌的程大夫知道可能是因为自己才导致神仙眷侣冷战之后简直无比冤屈,也曾经试图帮忙调解,结果被赵大官人无视了。备受良心谴责的他很快接到了沈巍的电话,听他事无巨细地关怀赵云澜的生活起居,然后又根据他的安排陪着赵云澜做各种检查。
反正以前沈巍也没少干过这种事情,做好事不留名,利人不利己,堪称新世纪活雷锋。
可是他不是早就决定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只在背后关怀赵云澜的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又重蹈覆辙了?好不容易想通的沈巍这些日子一直在找机会向赵云澜道歉,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见面。
沈巍不同于赵云澜,生来长着一张能把死人说活过来的巧嘴。他内向又容易害羞,除了讲课很少会在人前滔滔不绝地讲话,于是在此等重要的场合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低下头:“我错了,原谅我,对不起。”
他俩的争执其实只不过是起于一些格外微末的小事,赵云澜了解沈巍,晓得他是个心地柔软又有责任心的好人,看他现在这幅样子就明白这段时间的分离他不会好受到哪里去,甚至可能已经被自责折磨了好久。
真是个傻瓜。
“和我吵架好玩吗?”赵云澜抱着胳膊看沈巍,“自己钻牛角尖好玩吗?”
沈巍低下头乖乖听他教训。
“说话!好玩吗?”
“不好玩……”沈巍小声回答。
“不好玩你还你跟我发脾气,怀疑我,跟我吵架,抛下你家崽玩失踪,沈教授真有本事。”赵云澜不满道,沈巍红着眼眶,下巴都快埋到瘦长的锁骨里面去了,被他问的简直无地自容,越发显得可怜巴巴。
下一秒他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瘦了。
这是沈巍的第一个想法。赵云澜本来就不是什么强壮的人,但身上好歹还是有点肉的,两个月不见这些往日的积累早已无影无踪,浑身上下除了肚子之外哪哪都硌人的很。
温热的气息扑在沈巍的脖颈上,赵云澜修长的手臂紧紧缠在他的背后,把额头抵在他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肺部被熟悉的薄荷香充盈,整个人都满足的不得了:“这次先放你一马。下回要是再敢犯我就把你扫地出门。”说着将咸猪手伸到沈巍的屁股上用力掐了一把。
“谁让你老公疼你哦。”说罢在夜色的遮掩下侧过头舔了一口沈巍的脖子,湿热温软的触感以及周围无数的围观群众简直让正直的沈教授备受惊吓,手足无措地想要推开他,没料到被赵云澜更用力地抱住了。
已经很有规模的肚皮紧紧贴在沈巍的小腹上,高于常人的体温甚至穿透了紧实的西服,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这种过于陌生的观感使得他浑身僵硬,四肢失调。
在这个时候似乎有什么触摸了一下他。
很轻,像是葡萄藤上悄悄伸出触角的小蜗牛,或是从巢穴中偷偷探出头来的幼兽,软绵绵的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机。
赵云澜低下头看了一眼肚皮,再看看一脸傻相的沈教授,轻声笑了起来:“这小混蛋,一遇见你就这么温柔,白疼他了。”
沈巍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新奇经历中回过神来,傻乎乎地看着赵云澜,怔愣了好半晌,才露出个更加傻气的笑容,抱住了他的后背,磨蹭着他的脸颊,几乎要将赵云澜给举起来。
在办案现场谈恋爱的赵处光明正大地摸鱼,其他人却没有闲着,方才还在认真调试设备的林静突然低声呵道:“嫌疑人正在向这里移动!似乎挟持了人质!”
赵云澜陡然一惊,拍着沈巍的胳膊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扭过头看着光线昏暗的路口。
一个蹒跚的身影正在缓缓走来,身材不算高大,但肌肉隆起,怀里还抱着个不断挣扎的人,女性尖细的哭声由远及近。阴影下二人的面容都看不真切,但是很快他们便走到了路灯之下,赵云澜也看清楚了那倒霉姑娘的脸。
是本应该身在异国他乡的秦淮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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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再注重外表的人在这种几乎已经危及性命的关头也不会体面到哪里去,更何况这个娇娇柔柔打出生开始连句重话都没听过的大小姐。一把沾了数人性命的西瓜刀横在白皙纤弱的脖颈间,扑鼻而来的腥臭味就已经使得秦淮桑的心理防线快要崩溃。
她哭泣着,浑身都在颤抖,像是一头落入陷阱的幼鹿,柔弱又无助,可怜极了,但是挟持他的人并不想怜香惜玉,做惯苦活重活的中年男人手劲惊人,在肾上腺素的作乱下竟然将小姑娘的手臂都掐的泛起了淤青。
“你们都别过来!谁敢靠近这小妞就没命了!”他挥舞着手里的凶器,吊梢三白眼透出一股凶悍又孤注一掷的光,额角青筋跳动。
秦淮桑大声抽泣,眼泪糊了一脸,纤长的小腿簌簌打颤,但是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显然已经吓坏了。
怎么是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赵云澜和沈巍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虽然多有不解,但是救人如救火,再多的疑惑也只能等到把人救下来再去解决。赵云澜扶着沈巍的手停住动作,目光沉稳地注视着凶犯,连呼吸的节奏都慢了下去,生怕自己的什么动作刺激到了他,现场的其他警察也纷纷停下手头的事情。
卢队长最先开口:“你冷静,有什么事情告诉我,不要冲动。”
“让你们的人都走!”
这个要求在人质谈判中非常常见,卢队长思考了一下,在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后退,很快路口便空出来了一片条件范围内可以最大限度使得凶犯精神放松的区域。
赵云澜用后背抵着沈巍的胸口,带着他缓缓向后退去。感谢大学城并不明亮的路灯,一行人很快便隐没在黑暗中,其他地区待命的成员很快聚集在凶犯的可视范围之外,三队的队长在无线通讯中接管了卢队的指挥。
一切都开始井井有条的运作起来。
“怎么会是她?”赵云澜在沈巍的耳边小声询问,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又痒又麻。
沈巍摇摇头:“不知道。”在分居的这段时间里他调查过秦淮桑,发现这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就连当初下药的事情都是听人教唆,从头到尾她干的事情就只有在那个晚上去约好的酒店,这也就难怪会出现那样的乌龙。
他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着什么,精致的五官里处处都透着专注和认真。古人常说灯下看美人,橙黄色的暖光似乎给他磨了皮又上了一层滤镜,衬的沈教授格外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看得赵云澜心头微动。
不过好在赵处长还能勉强记起来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个倒霉的姑娘正命悬一线,于是收拾起自己的色心:“突击队快到了,如果老卢谈判不成就直接攻击,现场还得稳住,人质生命安全是最主要的,咱俩的事情等回家了再好好谈谈。”
沈巍不太擅长这些,但是他相信赵云澜的判断,于是轻轻点点头,伸手扶住了他的腰,帮忙分担了一点重量:“嗯。”
小崽近来并不太安分,时不时的就要闹腾上一回,但是现在似乎是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而格外乖巧,这也给赵云澜减轻了不少负担,他沉着脸在无线电中与各部门的同事交流布属,流水一样的指令下达给下属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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