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上半身都被严丝合缝地捆在柱子上,想弯腰都不可能,只好低头跟小崽商量:“爷,您老人家能不能等……唔……”他垂着头整个僵住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正常的呼吸,苦笑了一下,“懂了,您可真会挑地儿。”
想他赵云澜赵处长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风云人物,以前不顾生理劣势做了个永不为受的总攻,现在就连他家孩子都要不走寻常路地选择在这么个奇怪的地方发作。
赵云澜是真不想把孩子生在这里,但是这可能由不得他。阵痛的间隙越来越短,为了保持体力和精力,他只好闭目养神,冷汗濡湿了额角的碎发,又在低温里凝结成冰,就连赵云澜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而郭长城终于醒了过来。他唔了一声,困顿地想要揉眼,却发现自己似乎动弹不得,惊呼了一声:“啊!”像一条上钩的鱼一样原地弹了一下,又重重地跌了回去,“什么!怎么了!”
赵云澜:“……”真没眼看他出洋相,“睡得还舒服吗?”
在一片黑暗里听到可靠的领导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吓破胆的郭长城就莫名其妙的不怎么害怕了,大概是出于对赵云澜的绝对信任,他反而可以有条理地回答:“赵处,我想吐。”
“想吐就对了。”这傻小子吸入的乙醚绝对比他的只多不少,赵云澜刚开始还担心郭长城经这么一出会被药成傻子,“咱们被绑了。”
郭长城呆头鹅一样,奋力抬起头,毛毛虫似的蠕动着想要靠到赵云澜的边上:“啊?哦。”
居然就这么接受了!
这小子有时候神经脆弱的像是蜘蛛网,有时候却又比跨海大桥的钢筋还要坚韧。赵云澜叹为观止,但是为了保持体力,他并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地问:“处里的徽章带了吗?”
郭长城:“啊?带了。”作为一个再守规矩不过的乖仔,证件之类的东西他都一直随身携带,用处大概就是壮胆,“就在口袋里,赵处你要吗?”
“带了就成,摸得到吗?摸得到就按一下,摸不到就过来我这……嗯……”他话说一半咬住嘴唇,闷闷地喘了起来。
郭长城有些纳闷:“赵处?你怎么了?”
紧闭的铁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声响,紧接着便被推开了,涌进房间的光线极其刺目,赵云澜和郭长城纷纷闭上了眼。
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停到了赵云澜的面前:“云澜。”
赵云澜认人识物很有一套,但是却对这个声音毫无印象,虽然很想怼一句叫谁呢,但是为了不激怒他,只好尽量平和地问:“您哪位?如果有事找我,请联系特案处祝红祝小姐,我会在三个工作日内给您答复,您大可不必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是吧?”
他自认自己说话用词妥帖彬彬有礼,可是这人却像是被刺激到一样,咬住大拇指的指甲,焦躁地团团转了起来:“你不认识我?!”他的声音又尖又细,还破了音,显得神经兮兮的,“我认识你,我认识你很久了,非常非常久!”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给你发了很多短信,但是你不理我……”又猛地尖声嘶叫起来,一步跨到赵云澜的面前,几乎与他脸贴脸,“你为什么不理我!”
赵云澜被吓了一跳,看到男人的嘴角和手指上血迹斑斑,瞳孔紧缩的像个针尖,皮肤焦黄,枯瘦的像一把柴,如此寒冷的天气里他居然只穿着一件T恤,蒸汽从他的额头上升腾起来,手臂与脖颈上布满细密的针眼。
这家伙是个瘾君子,可能刚刚还磕过药。
他的心沉了下去。瘾君子发起疯来毫无条理可言,赵云澜只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尽力与他周旋:“啊,这不是谁吗!好久不见啊,最近怎么样?哥哥请你吃饭……”
“说谎!”男人尖叫道,“我给你发了那么多短信,你一条都没有回复我!一条都没有!你根本不记得我!”
被他说中了。
毒品破坏了他的神经,现在他可能已经产生了幻觉,举止越发怪诞诡异,摇头晃脑地抓住了赵云澜的肩膀,絮絮叨叨地倾诉。
从这些没头没脑又疯疯癫癫的描述里,赵云澜拼凑出了一个头尾。
瘾君子A曾经在一次聚众趴体上被捕,对负责行动的赵云澜一见钟情,但是碍于自己的毒瘾而自卑,不敢与他见面,出来之后对赵云澜日思夜想,于是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一起趁赵云澜喝醉,想要占有他,但是没想到居然被秦家养的狗截了胡,于是深受打击,更加疯癫。
后来赵云澜的婚讯让他更加震怒,可是这家伙是一个怯懦软弱的人,所以只好暗自跟踪夫夫二人,却无意之间发现了沈巍与秦淮桑之间的事情,于是自认为察觉到沈巍本性的他便开始了对赵云澜的疯狂骚扰。
他把在网上看来的胡说八道奉为圭臬,一股脑全都发给赵云澜,一心想着让他与沈巍离婚,没料到这些举动毫无用处,反而使二人感情更加亲密。
终于在今天,刚刚注射完药品徘徊在街头不肯回家的他无意间看到了消失已久的赵云澜,突然恶向胆边生,用早就预备好的药物闷晕了他,把他带到了这里——而束缚住赵云澜和郭长城的麻绳也是从他自己的车里带来的。
好家伙,装备挺齐全的。赵云澜腹诽。这家伙估计早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一直都找不到机会下手而已。
瘾君子本来应该身体瘦弱,但是可能因为他刚刚又重新吸食毒品,精神正处在亢奋期的原因,鸡爪子一样的手竟然抓的赵云澜肩膀生疼:“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劝!我全都是为了你好!我都是为了你!”
赵云澜跟沈巍这些日子估计是命犯神经病,遇到的“追求者”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要不找个机会去庙里拜一拜去去晦气?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赵处长居然还能胡思乱想,而一边的郭长城都快被吓哭了。
男人猛地松开赵云澜,踉踉跄跄地原地打起了转,焦虑不安地用力揉搓起了自己凌乱不堪的头发,不停地自言自语,形状可怖,参差不齐的指甲在他自己的脸上抓出了一片鲜红色的伤痕。
赵云澜给郭长城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害怕,自己则继续思考该怎么脱困。
谁料想下一秒风云突变,本来正神经质地抓挠自己的男人突然停住了,几秒钟之后他突然口吐白沫重重摔倒在地上,发出嘶哑的呼吸声,浑身肌肉收缩,整个人都弯成了一只虾米,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然后便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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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郭长城非常大声地吸了吸鼻子,发出一声悠长隽永的抽泣,不知所措地看看地上的男人,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赵云澜,简直快要吓坏了,只好不停地默念:“我是警察我是警察我是警察……”似乎这四个字就是迪迦的变身器,能赐予他光之巨人的力量。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强者林立的特案处就是个独树一帜的小弱鸡,于是也一直都很有身为弱鸡的自觉,从来不在前辈们忙碌的时候添乱,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出挑,但是也不出错,就连龟毛如赵云澜也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可惜被保护的太好的后果就是,郭长城这个遵纪守法的良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惊一乍的简直快要被吓死过去了。
看着上下嘴皮子哆哆嗦嗦磕磕碰碰的郭长城,赵云澜陷入了深深的无奈,连看到男人突然昏厥时产生的震惊都荡然无存,甚至还在这一片混乱里觉察出了一些诡异的滑稽感。
他叹了一口气,努力伸长腿去踢了踢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人,确认他还有气之后又缩了回去:“没死,估计是药磕多了。”
郭长城抖抖索索地在地上蠕动了一下,带着哭腔嗯了一声,可怜的像只要被抓去扒皮下锅的小兔子。
赵处长也不是什么圣母,对绑架并对自己意图不轨的家伙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他也不希望这家伙出事,发现他暂时死不了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看了眼吓得眼泪汪汪的郭长城:“诶,那小孩儿,别哭了,让你做的事干了没?”
郭长城一愣,想起来他指的是按徽章后面按钮的事情,于是老实点头,但是依旧是一副饱受惊吓的可怜模样。他的警徽一直都装在上衣口袋里,作为被无辜殃及的路人,绑匪对郭长城并不重视,只把他草草捆了几圈了事,这才使他可以艰难地触碰到能够向外界求助的信号器。
他的脑袋不怎么灵光,但是关键时刻还是能拎的起来的,趁着那家伙对着赵云澜发疯,郭长城果断地按下了藏在别针后面的小疙瘩。
赵云澜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我让林静在那玩意儿后面装了个定位器,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这个小装置还是林静刚刚加入那会按照他的要求做的,那个时候的赵处长还是个大龄中二单身青年,老是觉得总有刁民想害朕,不过今天的经历倒是验证了赵处的高瞻远瞩。
不管当时还没从美漫毕业的赵云澜心里头想的是啥,这东西确实给了他们不小的帮助。对领导中二期一无所知的郭长城以为赵云澜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无所不知的人,刚才还七上八下的心立刻就感觉有了底,看着赵云澜的眼神也充满了单纯的孺慕:“赵处您可真聪明。”
这孩子看来是真的不擅长在体制内生存,连拍个马屁都不尴不尬的,赵云澜无奈地给了他一个哄小朋友的笑容:“甭说这些有用没用的了,你过来,帮我把绳子给磨断。”
嫌犯都已经跪了,这个时候再不想办法挣脱他就是个傻瓜。显然郭长城并不傻,他的手里攥着铜制的徽章,格外有碍观瞻地拱到了赵云澜的旁边,不知道多少年没清洁过的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这下全都贡献给了他的衣服。
可是郭长城心眼多实诚,一点也不觉得不好,就着个别扭的姿势,卖力地对付起了束缚住赵云澜双手部分的绳子,一边乐观地说:“咱们马上就可以自由啦!”
天色已经开始转暗,光线更偏向橙红色,看起来十分的温暖,可是他们处在背阴的地方,能够倚靠的只有冷冰冰的水泥墙。
北方的冬季寒冷干燥,赵云澜感觉到自己的鼻腔已经干的发疼,他不知道救援队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只好尽量缩紧身体减缓体温的流失,听到郭长城的发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阵痛越来越紧密剧烈,距离他们上一次进食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个小时。赵云澜的下巴抵在胸口,背在身后的手心被他自己掐出了深深的痕迹,剧烈的疼痛下他头上的汗水就没有断过,嘴唇也开始干裂起皮。
郭长城听着他时轻时重的喘息声,疑惑地问:“赵处?你没事吧?”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各自背对着对方,郭长城自然也看不到赵云澜惨痛难耐的神色,只是隐隐感觉他的手似乎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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