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决到底最后也只是在应允承下巴上落下一个轻吻。番茄辗转到应允承嘴里,也不知道被谁咬了,两个人嘴唇上都是番茄汁,糖的味道也浸进去了,又红又甜。
应允承双手揽住李决的脖子,不害羞地把他的身子再往下压,更靠近自己了,彼此都能明确感知对方的生理反应。他眉眼里都盈着笑意,嘴贴在李决耳边说:“好啊,李老师以后都这么给我做番茄吃吧,我戒可乐了。”
李决没说话,低着头把应允承嘴角的番茄汁一点点吮了,也许是这一刻太温柔,应允承听见自己讲:“李决,我怎么会这么这么这么喜欢你。”
这话其实是应允承在问自己。和江斯映谈恋爱,也不是没有过少年心事萌动,晚上翻过男校的高墙去和心上人约会的事他也做过。偏偏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明明普通平常,却令他希望长久。
李决叫了一声宝贝,在心里。
他应该如何回答应允承呢?在表达爱意上他并不如应允承有天分,长久以来,他修习的是克制与忍耐,比起表达爱意,他更擅长的是忍住表达爱意的冲动。
所以你应该不知道吧?我在第一次看见你吃番茄的时候就想吻你了,宝贝。
床事后半段转回卧室,李决的吻都温柔很多,比起之前更要留恋应允承的嘴唇,但一点儿狠劲儿没有, 慢慢的,温柔的,厮磨。他嘴上留情,下`身的动作却前所未有的激烈,应允承和他较劲,快要高`潮时吮咬住李决的颈侧是真的用了狠劲儿。
李决停下来下半身的动作,应允承却并没有因此而更好受,整张脸都诚实写着难耐的情`欲,他几乎要挺身主动容纳李决。十万火急的关头,李决偏要讲道理:“乖,应允承。明天工作日,不准留吻痕。”
第二天的工作日的确有大事。
徐进明通知李决开会的时候,李决只当是又一次走过场式的行政会议,在走廊上碰见往同一个方向去的余海洋的时候,李决几乎已经要开始思考今天的早退理由。
但会议室里坐着佟毅,九天项目的总工程师。李决和余海洋一进去,徐进明就示意他们关门,李决扫一眼,整个会议室里也不过十个人。
佟毅还不到法定退休年龄,头发都已经全白了,整个系统里李决彻底服气的人,这位算一个。
李决工作以来能直接跟佟毅说上话的机会并不多,本来还松着的弦一下子绷紧了。但佟毅今天比做项目的时候少了几分严肃,笑呵呵地讲这趟主要是过来跟大家聊聊天,大家平时项目上工作上有什么心得想法,畅所欲言。
李决从来不是那种主动举手发言的人,尤其是旁人都十分积极的时候,他更不爱出风头。
徐进明今天叫过来开会的,除了余海洋,其他在专业上都是佼佼者。厉害的人往往不爱掩饰锋芒,前面两三个人讲下来已经过了快四十分钟,余海洋接在下一个,他其实已经不算在科研一线,汇报起行政工作组织生活倒是一板一眼,佟毅不打断,也听得极有耐心。
李决就坐在余海洋旁边,等余海洋讲完了,他正犹豫是不是该顺势主动开口的时候,佟毅却先问:“李决,很多人夸过你,之前TRAPPIST-1项目你们这边是你在负责吧?”
被佟毅点出名字已经足够出乎李决意料,他拿不准佟毅后半句话的意图,只点点头简短答了句“是”,虽然心底并不如面上平静。
“我看过你写的报告,非常好,北京也找不出来几个能写出来这样东西的年轻研究员。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写的东西可差远了。”
佟毅这话说的极重,李决虽然从来都相信自己的专业能力,这时候也要掂量掂量如何回应才不失分寸。
但佟毅却并没有要跟他礼貌客套的意思,一通没来由的夸奖结束,已经把注意力转向下一位。
佟毅虽然是上位者,但没有官威,听每个人发言都听得很认真,甚至回答了“现在的市场状况该不该在北京买房子”这样的问题。
散了会余海洋跟李决走在一块儿,趁着旁边没别人的时候神秘兮兮跟李决说:“佟总工可不会浪费时间瞎开会,听说是有大项目要提前开动了,他估计是先来看看人。”
他们这一行的大项目,的确能大到举世瞩目。普通的卫星上天年年都有,但真正的载人项目或者大型发射却是可遇不可求。项目的准备和计划蛰伏期都极长,未来五年十年大概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但真正哪一天启动,除了核心和上层,却没人能说得清。
李决并不是没有野心。他虽然不看重电视转播机会,也不希冀靠大项目获得什么政治前途,但他喜欢大型项目的复杂度和挑战性,像是玩游戏玩到了高级别,需要杀一两个同样级别高的怪来验证自己的能力。
李决并不怀疑余海洋消息的准确性,但也不打算这时候和余海洋过多讨论。
余海洋又说:“你这次稳了,刚刚佟总工夸你一看就是在做铺垫。苟富贵勿相忘啊李工!”
余海洋还是这样腔调油腻。李决刚想玩笑着骂他天天说瞎话,却见他神色一黯,语气也不像刚才那样浮夸,讪讪道:“我是没什么机会了。”
第20章
应一一打着看望哥哥的旗号到西北,其实主要目的是来当个游客。
她找了两个好朋友一起来,直截了当拒绝了应允承安排的接机和食宿,在电话里跟应允承讲:“这边景点隔得远,我时间排的满。来看你?当然不是来看你啊,但我妈非得让我留在家陪姥姥爷爷,说旅游他们才不让我出门,我说来看你才被放行的。不过周六下午我应该能跟你吃个饭?这边有什么吃下午茶的地方吗?对了,周一早上你送我去机场也可以。”
应一一这样计划,理论上应允承可以只字不提李决,但他回家还是跟李决说:“一一周六下午跟我们吃饭,你可千万提前把时间留出来。”
李决最近并不忙,但研究所里有一股紧绷的气氛。
余海洋那天神神秘秘透露的消息应该是通过某种途径传开了,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天大的好机会等在眼前,并且极有可能是持续时间最长的载人项目。甚至传说中北京已经制定好了一份名单,提前选好了参与项目的核心人员。
上一次这样的大项目还是八年前,大家都多多少少听过,研究所里参加过那个项目的,大部分后来都回了北京,在房价昂贵的地段享受分配的房子,孩子读书有师资优良的附属学校;少数留在研究所的,比如那时候还年轻的徐晋洋,也在职级上大有提升。
因此当徐晋洋看到难得主动来办公室找他的李决时,心头也暗忖原来诱饵足够大,再是平和的人也要上钩。
但李决走到办公桌前把手上的文件夹递给他:“徐所,这是我去美国的正式申请材料。”
徐晋洋不是不惊讶,李决的出牌路数他永远看不懂。
这几年李决的性格他看在眼里,不争不抢,但也绝不会错过真正的好机会。他从来不主动说想做什么项目想拿什么课题,他只是把事情做好,做得比其他人都要好,让你不得不把最好的分给他。徐晋洋知道新项目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以他判断,哪怕李决不来主动自荐,心中对参加这个项目也并不是没有欲`望。他以前旁敲侧击过好几次让李决申请出国的机会,李决一向不为所动,虽然这已经是李决第三次来跟他提要申请今年的机会,但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在听到了这种消息后还铁了心要走。
徐晋洋不好把话说得太明,项目的进度到现在也还是机密,他只能走流程式地问:“你这次真的考虑好了?”
“我之前已经跟您提过,我一定要去。”
“你这个意思上次我已经知道了,但我再问一遍,现在这个情况,你确定你要在明年走?”
徐晋洋能看到的时间表里,项目会在明年夏天开始,出国访问也是在秋季学期,李决如果在这一轮去了,基本等于和项目彻底告别,哪怕在半年之后回来,也很难中途加入。
李决表情都没变,说:“我没有在跟您开玩笑。”
徐晋洋一时找不到话讲,看着李决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顺了口气才说:“李决,我以为你是能拎得清轻重缓急的人,没想到你这么糊涂。”
李决并非没有掂量过轻重,上一次出现这样大型而复杂的项目是八年前,那时候他还在北京念书,发射直播的时候整个院的人都聚在一起看。旁边的师兄说了一句:“我以后也想成为坐在控制中心鼓掌的人。”
八年才有一次的机会,而且现在是李决的全盛上升期,是他最需要做大项目的时候,再等到下一个八年,没有人知道会有什么变数。
李决想过了,大项目八年一次,而能碰到应允承的夏天,新闻上说过,五十年一遇。
李决并不是不领徐晋洋的情,但他并不能把个中缘由想徐晋洋全盘拖出,也没有办法奢求徐晋洋的理解。他十分诚恳地讲:“徐所,我知道这个选择在您看来不够聪明,甚至也不够顾全大局,但我想的很清楚,这是我现在想要的,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也不会后悔。”
徐晋洋的火其实并没消,但也知道和李决多说无益:“申请材料我收到了,后面一切按流程走,你去还是不去,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两周后在北京有个会,你去参加,不准拒绝。”
周六跟应一一见面选在一家酒店,供应西北地区最上得了台面的西式下午茶。
应一一显然没有料到应允承还带了朋友同来,虽然一时间觉得有点奇怪,但脸上也挂着礼貌的笑。
落座后应允承的介绍也语焉不详:“一一,我妹妹,这是李决。”
应一一点点头,有外人在她不好在应允承面前放肆,只顺着说客套话:“你好啊,李决前辈。”
应一一不太看得懂现在的局面,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这位李决可能是哥哥想要给她介绍的男朋友。她抬头悄悄打量李决,皮相当然是过关的,一直笑眯眯的看起来性格也不错,而且能得到应允承的认可介绍给家里人,应该也很聪明,这突如其来的相亲,应一一发现自己不排斥,她甚至开始后悔出门应该画个全妆。
于是她大着胆子跟李决攀谈:“前辈不介意我叫你李决哥吧?你叫我一一就好。”
应允承一看她这副装大家闺秀的样子就知道她大概是会错了意,李决倒是在一旁也很绅士地,脸上挂着他应付后勤的小妹妹们时那种春风和煦的笑容:“好啊,一一,当然不介意。”
应允承打断这礼尚往来,直接宣誓主权:“一一,李决和我在谈恋爱。”
应一一手头搅咖啡的小勺碰到杯壁,发出一声脆响。和她一样没预料到的李决在同时开口:“应允承!”
李决同意来跟应一一喝下午茶,对应允承不打算向妹妹隐瞒的事也有预期,但他没想过应允承会用这样直接的方式。
应允承没说话,倒是应一一反应很快:“行吧,我还以为我相亲终于相到了正轨上,没料到你近水楼台。”
应一一这话说的很自然,脸上的表情也还挂着笑,那种开玩笑的、轻松的语气,小勺已经被平放在杯碟里,一切都十分平静。
只有她自己知道,交叠放在膝上的手,其实有点儿抖。
应允承好像根本不觉得刚刚发生了大事,应一一的反应是他所预期的,一一在美国读了那么多年书,研究生打算直接申请法学院JD,最崇拜的女性是Ginsburg,应允承十分自信,能够得到妹妹的理解。
他轻轻握了握桌布下李决的手,安抚一样的,李决并没有回应他,虽然脸上的表情已经缓和下来。
有应一一在,话题并不会冷场,光听她讲这一周的路途故事就已经足够精彩。李决也很快重新笑起来,仿佛刚刚应允承的突然出柜没有发生过,他十分随和自然地接应一一的话,他在这里待的时间长,应一一去的每一个地方,他都有更有趣更深刻的经历。
应一一对哥哥的这位亲密朋友显然好奇,但她尽力克制不去窥探过多的李决个人信息和他俩的感情生活,她捡无关痛痒的话题聊,旅游、申请文书的主题、纽约的寒冬。
她点了一客拿破仑,吃东西姿势优雅,一点碎屑不乱掉,有种不自知的矜贵。
应允承的家庭背景在这个时候具象化在李决面前,像施勋道上别墅顶的玻璃花房。
李决之前以为应一一的名字是女生常用的“依”或者“伊”,后来应允承在纸上写给他看,像一个破折号,但两个“一”字,李决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女孩儿十分受家里人珍惜。
李决想起来自己也有一个堂妹,堂妹叫李姣,小李决两岁,还在读幼儿园的时候常跟着小学生李决玩,李姣那时候小小的,像电视广告里卖的芭比娃娃,会哭,但笑起来又很可爱,喜欢偷看李决的课本。李决六岁生日的时候李姣来家里吃蛋糕,奶油糊了大半张脸,李决递纸巾给她,她不舍得擦,拼命用舌头舔。
李姣三年级的时候小叔离了婚,李姣跟了爸爸。小叔同李进明一样,拥有不知道是遗传还是有样学样的坏脾气,离婚之后脾气更差。李姣也不再找李决玩,有一年过年全家吃饭,李决见识过还在念五年级的李姣与父亲拿畜生与婊`子这样的关键词对骂。
李决坐在新年的饭桌上,看到李姣侧头憋着泪竭力用轻蔑的语气继续骂自己的父亲狗杂种的时候,想起来李姣小时候有一次非缠着要让他给她扎辫子,李决已经很小心了,稍稍扯到一点点头发,李姣还是噙着一包眼泪转过头噘嘴看他,他一安慰,小小的女孩子就放开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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