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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希极限(近代现代)——几杯

时间:2019-10-25 16:11:49  作者:几杯
 
荣景体谅他不在那个心情,也就随他去了。
 
应允承坐下来摸自己的衣兜才想起手机大概落在了家里。他对娱乐活动兴趣缺缺,但来了又不好不给面子立刻走,他自己坐了一会儿,看几个人抢了一阵话筒,慌慌乱乱几首歌切来切去,最后有人点了一首伍佰和莫文蔚合唱的歌。有服务生来问应允承是否需要酒单,应允承摇摇头,开口要了一杯冰水。
 
应允承坐在那里把那首歌听完了,从茶几上随便拿了个打火机跟荣景打了个招呼出了门。
 
这声/色/场/所是仿中式园林装修,包厢外的人工湖中央甚至造了一座亭子,因为老板有钱的缘故做的很是像模像样。应允承第一次来的时候恰逢老板也在,那周流深是出了名的纨绔,一上来就要跟大家干茅台,很有些得意地跟他们介绍这包厢推开窗户就能看见园子中的湖与亭,言之凿凿自己是在模仿张岱,说因为张岱和他一样,是富贵废物。
 
应允承从李决落下的那包烟里抽出一支点燃了,靠在有精致雕花的拱廊上抽烟。他的古汉语学习停留在初中水平,但这时候他很清晰地想起来曾经在课本里读到过的,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两个痴人能相遇原来是这样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李进明和自己的亲生兄弟因为分遗产的事已经很久不来往,但和钓鱼时认识的一帮朋友却似乎关系亲近,中午请了几位来家里吃饭。李决对这些叔叔伯伯一无所知,但对方却很了解他,寥寥几句对话已经把他从“竞赛金牌”到“航天精英”夸个遍,他在厨房里帮周静拿碗,周静小小声跟他说:“你爸老在这帮朋友面前夸你。”
 
坐在一桌吃饭,李决比这些客人还要像客人。一开始他们还在和李进明讨论一起钓鱼的其他朋友,后来有人引了个话题问他,“我们小李博士现在有女朋友吗?”
 
李决想要纠正他自己并没有念到博士,但其他几个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别问别问别问,现在的年轻人最不爱被问这些问题,老封建才天天问这些东西,你问了人家就觉得烦。”
 
最先提问的那位辩解道:“我这不是看小李博士一表人才,正好我们单位领导的女儿也差不多大,没谈朋友,也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家庭条件也好,爸妈已经全款给她在北京买了房,有机会大家认识认识也好。”
 
饭桌上这个话题就这么翻篇,李进明和周静都没表态。午餐之后李决回了自己的房间,中途出来倒水的时候听到李进明问朋友:“你们领导女儿什么情况?学历高吗?”
 
晚餐也还是一大桌子人,但没人再提起李决的婚姻问题。大家转而关心航天股的行情,总觉得李决能跟他们分享什么内幕。李决陪着父亲一起敬了一圈酒,有人感叹:“我就羡慕李老师,孩子出息还孝顺,省心。”
李进明和穆云都没有接话。
 
吃过晚餐客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一家三口坐在客厅里。李进明把电视频道换来换去,最后还是看晚会的重播。遇到熟悉的老歌也放声跟着一起唱,周静坐在旁边给李决削苹果。
 
从午餐到现在,李决一直有种正在发生的事情并不真实的感觉。
 
他因为这短暂的平和场景而生出了过多的信心,因此在李进明停止唱歌不咸不淡问他某位叔叔在饭桌上提到的女生他什么时候有空见一面的时候,他打断李进明——他先叫了一声“爸”,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对这个字很生疏了,他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李进明这一天是难得的好心情,他视线仍然盯牢电视节目,回复了李决一句:“有你自己喜欢的人也行,你能接触到的人当然比他们那几个能认识的姑娘高了个层次,学历至少就要好很多。你这要准备成家立业了,多跟领导活动活动,调回北京再结婚是最好。”
 
李决并没有反驳李进明话里的误解,他的沉默被解读成了一种默认,周静在旁边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惊喜,她问:“怎么样,小姑娘漂亮吗?”
 
李决其实是可以继续粉饰太平的,两三年之内,他和父母见面的时间仍然十分有限,而应允承未必需要见到他的父母,不见面,就可以一直和稀泥,维持一种表面的融洽。但李决想到了前几天应允承家的饭桌,甚至想到了更早的时候和应一一见面,想到了应允承以前跟他讲哪有爸爸会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呢。
 
李决被一种温柔的、美好的愿景和力量驱使,他把穆云递过来的苹果捏在手里,说:“他是男生,谈不上用漂亮形容,但很好看。”
 
房间里没人再说话,但并不安静,重播的晚会已经放到小品节目,观众做作的笑声和掌声都很响亮。李进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停留了一会儿,又转回去看着电视,但那目光是不聚焦的,之前问问题的周静开始哭,没有声音的,眼眶很快就红了,李决仍然很坦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他的视线却令周静背过身去。
 
一个节目都演完了,李进明用遥控器关掉了电视,他站起来,也不看李决,他的声音比以往很多次的争执中都要平静,他说:“老子他妈的怎么就生出来了这样的畜生来折磨老子。”
 
李进明说完这句话,很快摔门走掉了。
 
周静仍然坐在沙发上哭,李决叫了一声“妈”,她似乎怕李决说出什么更可怕的话来,打断了他,问他:“你什么都好,怎么就是这点不肯改。你这次回来,我和你爸都已经你已经变好了。”
 
为什么要改呢?李决想要问他的母亲:为什么一个脾气暴躁喜怒无常的人也可以为人夫为人父,为什么你可以忍受这样畸形的婚姻和家庭关系,而我不能爱上一个仅仅是性别不对的人。况且他爱的是应允承,能够爱上并得到应允承的爱,已经是爱情这个领域能够获得的至高无上的荣誉了。
 
很奇怪,李决是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他的父母也是爱他的,他的父亲和母亲,一个过分暴戾一个过分软弱,他们在一种不健康的家庭氛围里养大了他,但底色总还是爱,一种附条件的爱。只要他不爱男人,只要他表现得顺从,念名校,做体面的工作,在心情好的时候,李进明和周静是可以流露爱意的。
 
李决却是心头的石头落了地。果然从昨晚开始的那种轻飘飘的、虚幻的感觉是留不住的,可笑的是他竟然真的为这种虚幻而开心过。他像是在吹气球,越吹越大,越大越想继续吹,既怕会爆掉,又抱着侥幸想也许还可以更大一点,而这一刻气球破掉了,他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地继续用力吹。
 
李进明是很晚的时候才回家的,他仍然骂骂咧咧,李决关着卧室的门也能听得很清楚,那咒骂过了一会变成和周静的争吵。流程和用词李决都太熟悉了,因此不再觉得被伤害。他想抽烟,但大衣口袋却是空的。于是他开始想应允承,就像初高中的时候,在这种因为和父亲的对峙而失眠的夜晚,把一切希望寄托于物理。
 
李决并不再感受到痛,剧情走向在他意料之中,甚至额外派送了一些温情片段。
 
他无非只是希望又落空而已,而就连希望落空他也习惯了。
 
和应允承在一起,李决平添许多奢求,今晚李进明做了第一个戳破他美梦的人。
 
李决坐第二天最早的一班飞机回了西北。站在二十岁的尾巴上,他应对父母的方式仍然只有离开。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这天是艳阳天,空气里的浮尘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决站在玄关打量着这一切,距离和时间隔绝了昨夜的狼藉与歇斯底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是属于他的房子,屋里里暖气充足,客厅被阳光照得温暖又亮堂,应允承的望远镜还架在阳台上,而他只用专心等应允承回家。
 
______________________
 
应允承听人唱完才出门抽烟的那首歌是《坚强的理由》。
 
第31章 
 
应允承在家一直待到元宵节。
 
自从那一晚和江斯映把话说开之后,江斯映再也没有应过穆云的邀请来应家作客。晚餐的时候穆云说起来斯映这姑娘最近好像变生分了,问应允承是不是跟她吵了架。应允承没正面回答,穆云又问:“好好,你认真跟妈妈说,你对斯映还有没有想法?”
 
应允承停了筷子,很认真地看着穆云讲:“妈,我和斯映的事早就翻篇儿了,您别总停留在我跟她过家家的小时候。”
 
穆云并不是没料到应允承心意已决,她倒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觉得可惜,“你们的事儿我想管也管不了,你这么笃定,是不是去西北遇到喜欢的姑娘啦?”
 
应允承还在斟酌还如何回答穆云这个问题,这个半对半错的问句,他只用换掉两个字用陈述语气复述一遍就能给穆云答案,今天的餐桌上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应修严一直没怎么说话,或许这是个坦陈的好时机。
 
他还没来得及下判断,应修严却把碗重重一搁起身走了,他很明显在生气,起身的时候椅子在地上擦出难听的声响。穆云被这声音激地霎时就皱了眉,但忍住了没说话,一直等应修严走上二楼重重关上书房门,她才跟应允承抱怨:“你爸最近真是越来越难伺候,要不是看在时间特殊,我早跟他生气了。”
 
穆云把丈夫最近突如其来的坏脾气归结于应老爷子去世这件事。刚开始忙着处理后事还不觉得,真正生活重新回到正轨,大家对应老爷子不在了这件事反而感知地更明显。以前周末应修严是一定要去看望父亲的,如今的周末要重新安排,大家心里都空落落的。穆云感叹说:“等你之后去了美国我和你爸周末可就更没事儿做了,你倒好,走之前也不肯安安心心待在家里陪我们。”
 
应允承知道穆云也不过是一时感慨,且不说应修严大部分的周末都有繁重公务要处理,穆云其实也能找到很多项目来填充周末时间。只是爷爷不在了,这家里好像少了点什么,一时大家都不习惯。应允承哄她:“你们要是有空随时都可以飞西海岸啊,坐夜机睡一觉就到了。”
 
应允承自己倒是真的畅想了一会儿——李决那时候或许也在美国,他一直没有机会追问李决交流项目的申请进展,但他相信李决是一定能入选的。如果应修严和穆云周末过来,他和李决可以带着他们一起跑一趟一号公路,在那之前他应该已经找到合适的机会跟父母讲自己和李决的事了吧。四个人出游正好,全都是他爱着的人,一起同游胜地。
 
睡觉前他打视频电话给李决,画面里的李决头发半湿,穿这件白色的短袖,应该是刚刚洗完澡。他们讲了一些并不太重要的话,两个人并不会特意去说思念,只是很琐碎地分享生活,但也是毫无缝隙地在参与彼此的日常,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伴侣。
 
他们每晚都通话,有的时候李决把摄像头调转过去,直播自己操纵马里奥摘月亮给应允承看,他边打游戏还能边分出精力来跟应允承讨论期刊上某一篇新的文章,他暑假虽然跟着李决做个课题,但李决的研究方向其实和他准备要念的并不相同,李决讲的这篇文章其实是应允承的领域,应允承知道他应该是特意费了心思才去读。
 
应允承存了心思要给李决惊喜,所以也没提前告诉李决自己回西北的时间。两天之后他到家的时候李决正在沙发上拿着平板读项目材料。他拿钥匙开了门,就看见李决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完全愣住了似的。
 
他本来以为李决是近情情怯,正想开玩笑笑他,李决站起来皱着眉走近了,很严肃地跟他说:“晚上只买了一个人的菜。”
 
应允承喜欢听李决讲这些柴米油盐,胜过喜欢听李决讲情话。他想李决果然是李决啊,不讲“想你了”也不讲“你回来我很开心”,皱着眉,真的打心眼儿里发愁一样讲只准备了一个人的菜,两个人在一起吃饭,是件大事。
 
应允承先去洗澡,晾好毛巾之后他去了一趟厨房,想检验李决所言是否真实。流理台上是空的,应允承就去开冰箱,他打开之后没看到一人份的菜,但看到了满满两排码得整整齐齐的可乐。
 
他就一直那么站着,一直站到冰箱发出滴滴的提示声音,敞开的冰箱一直在往外冒冷气,但他却全身都在发热,李决听到了提示音在客厅里叫他:“应允承?”
 
他没拿可乐,关上冰箱门空手回到客厅里,李决仍然靠在沙发上看平板,他最近用眼有些过度,所以戴着一副防蓝光的眼镜。应允承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十分剧烈,原来人是真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的。
 
应允承几乎没有停顿,李决听到他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他的下一秒,他步伐极快地走到沙发前面跪坐到了李决身上。李决没有准备,只来得及把拿着平板的手放到身侧。应允承挺直了上半身,视线往下看着李决,他把李决的眼镜摘了,反手放到身后的茶几上。
 
应允承被一种纯粹的生理欲/望挟持。他想要被李决占有,所以用自己的一切去容纳李决。他对李决的欲/望不需要以任何的感情和意识为前提,仅仅是以身体与身体亲密接触的方式就足够了。看到那两排可乐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可乐并不会使他心跳加快,但他光是想着李决独自从超市的货架上一罐罐往购物车里装可乐的画面,他就有冲动要低头用力吻李决。
 
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李决被他吻得乱七八糟,差点都要怀疑应允承是动了什么别的心思,应允承这一次的主动与热情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胆。好不容易能够喘气的时候,李决用还有点不稳的声音评价应允承的行径是“白日宣淫”。
 
应允承又去吻他的下巴,怎么吻也不够似的,李决早就完全硬了,应允承胆大包天,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幅度用下/身去蹭李决的勃/起,明明是他在主导,但又像是他在迎合李决。他说:“千金难买我乐意。”
 
这一刻的确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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