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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米库里欧，米库里欧你啊……”史雷欲言又止，他抓住米库里欧的手，认真地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微风拂面，青年长长的卷发飘散在碧空中，好看得像一幅画，无论什么时候都认真看着史雷的那双眼睛，让史雷说不出来任何句子。
“我怎么了？”
“……不，我可没有担心什么哦？什么都没担心。”史雷僵硬地转过了头，努力掩饰脸上的红潮。他曾经觉得自己的发小是天族里最有型的那个，看来随着时间推移，米库里欧也要成为他心里最好看的那个了。
怎么说得出口——连那个扎比达都承认米库里欧是美人的话，在这几百年里一定有数不清的人向他告白过！我看不见你的那段时间，你会喜欢其他的人吗？
“我可只是个在天族村落里长大的普通人类啊……”史雷小声哀叹着，抱着头蹲了下去。没等他多感伤一会儿，就被硬皮书狠狠地砸了头。
“呜哇好痛！你干什么啊米库里欧！”
“你才是睡迷糊了吧，史雷。”米库里欧手里的那本《天遗见闻录》，破旧程度和夹杂的书签数量和史雷那本不相上下。它承载了水之天族几百年来的记忆，打在头上格外的沉。他挑起眉毛，露出了焦躁的表情：“这么多年你还是不会撒谎，你到底想隐瞒什么？还是说你已经忘了我们——”
“‘忘了我们’……什么？”史雷呆呆地看着他，米库里欧憋了半天，白皙的脸一口气染满红色：“没什么！我出去一趟！”
“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
史雷伸出的手一个没拉住，米库里欧已经跑远了。莱拉走过来，矜持美丽的天族女性依然维持着少女的外表，捂着嘴小声笑着。
“史雷，这次是你不对。”
“我知道我离开这么久——”
“不，不是这个。”莱拉晃了晃纤细的手指，微笑起来。她像以前一样，耐心地告诉年轻导师一些事情，但不会引导他做任何决定。“史雷，在你看来，我们和以前没有任何变化，对吗？”
“嗯？嗯……是这样没错。”史雷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跑到那里，但还是乖乖跟着主神的思路走了。
“每条河流在春夏秋冬显露出的模样似乎都一样，而四季组成一年，时间就这样流逝过去了。”莱拉抬头看着蓝到透明的天空，笑容十分平静：“四季交织循环。人类在重复的四季中走完一生，天族也是，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四季，终究有结束的那一天。”
史雷突然意识到他真正害怕的东西。
即使米库里欧在他不在的期间喜欢上其他人……似乎在没有尽头的四季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他所害怕的是，米库里欧依然喜欢自己，但这次自己没法陪他走到最后。
他们最终还会分开。
可是——
“有时我也会后悔，为什么没在上一个秋天多吃一个咖喱麻婆包呢？”莱拉的笑容，突然变得十分开朗。“罗泽以前说过，今年的麻婆咖喱包肯定是和去年不一样的。”
艾莉夏竟然还因为这个和她吵了起来。艾多娜一直说她俩是导师和从士的污点呢，怎么会为这种东西吵起来啊？
史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失去两位伙伴的悲伤，似乎都被咖喱味冲淡了一些。
“现在回想起来，的确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吃到的东西味道都不一样。”莱拉十指交握，轻轻闭上眼睛。“天族不吃东西也没关系……但有人陪伴的时候，吃下去的东西都格外的好吃。”
史雷想，我从来吃不腻香草冰激淋。以前也是，现在也是，未来也是。
他有这种自信。
但是，他不确定米库里欧是否也是如此——尤其是史雷以人类之姿回到他身边的当下，
“所以呀，史雷。”少女主神轻轻地拍了拍导师的肩膀，“不管米库里欧身边有没有其他人，总之，不要让自己后悔哟。”
说到后悔这个话题……那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导师呢？
莱拉想了想，再次开口叫住了史雷。
米库里欧的心情很不好。
糟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他坑爹的青梅竹马憋着话不跟他说，两个人就这么怄气睡着了，一觉醒来其他人不见踪影。史雷说着去看看遗迹，结果路越走越不对。米库里欧觉得走这么远该给其他人留个纸条，史雷倒一脸老神在在拉着他继续往前走，等走到出地米库里欧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一路。
“卡姆兰也算遗迹啊？我们先在出地休整一段时间，怎么样？”
这提议不错。但探索卡姆兰这条太没诚意了。
出地的大家都很精神，史雷跟他们打过招呼后就回去他的小屋开始打扫收拾。米库里欧认命地跟了上去。
就算自己被骗……不，探索卡姆兰遗迹也不能算骗……反正从小到大，他就没法生史雷的气。
“史雷，以防万一我想跟你确认一下——”
“我说啊，米库里欧……”
还没组成句子的字符被强行打断，米库里欧关上门，压下心中的不爽，回头看向史雷。
“——史雷？”
导师呆滞的表情映入了眼帘。不，不是呆滞，更像是惊喜？或者说是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是好的表情。这表情倒也是久违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史雷第一次在自己这里看到《天遗异闻录》的时候？还是自己成为陪神的那一刻？哼，说到底还是我跟爷爷提议送你书的……不过变成现在这种情况，真是某种意义上的自作自受啊。米库里欧颓败地耸拉着头，将视线移向了别处，可惜也仅仅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还是把视线又放回了四处转悠的导师身上。
环视一圈之后，抬起手又放下，想去摸摸原本自己小屋里的书都不敢的史雷，最后还是带着局促不安的笑容走到了米库里欧面前：“还真的是完全一点都没变啊。”
他有点害羞的笑容，让本来做好吵架准备的米库里欧放松下来，可骨子里的不服输因子让天族青年不由得又闹起了别扭：“您是指什么呢，不愿意跟自己陪神说话的导师大人？”
呜哇，米库里欧你除了身高和头发之外，还真是完全没有半点长进……想归想，依然选择了没说出来的史雷，突然张开怀抱狠狠地抱了过去。虽说用了九分的力气，史雷有自信在米库里欧脑袋磕到地板之前伸手护住他，结果天族青年仅仅是往后倒了一下，迅速地抓稳了他恢复了重心。
“我是理解你回到故乡玩心大作……哼哼哼，史雷啊！”米库里欧得意地笑了起来，“我现在可比你高哦！”
“你真的一点都没变啊，从小到大都是。”作战失败的史雷，顺势收紧了这个怀抱。即使不能把米库里欧整个人抱在怀里，管他呢，反正人类长得比天族快多了——暗自准备好未来比天族青年高大之后扳回一成的导师，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一切都变了哦？”
米库里欧小声地反驳着他。
依然是春天。窗外没有雨声，出地没有慢悠悠抽烟的爷爷，雷迪雷克没有认真又温柔的绿眸王女，无论哪个商团也没有开朗又活泼的红发旅人……连纤细沉稳的天族少年长成了越发冷静的青年，只有导师停在了原地。
“不，一切都没有变。或许很多事的确是变了……但是，有件事一直没变。”
“喜欢遗迹的心情吗？这个要改变很难吧。话说有空在这里回忆从前，什么时候去走走看你想去的冰之大地？”
“那个在找你的时候已经看到啦。跟你一起再去一次也不坏。不……我想说的可不是这个，这回你猜错了哦？”
说起来，从很久以前开始，不管我想说什么，米库里欧都比我更早知道。
那么这次你也能猜到吗？
“我一直都喜欢着米库里欧哦。”
史雷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紫色的眸子。
这语气过于平静，连米库里欧都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告白而不是在讨论晚上吃什么的话题。
“我躲着你不是讨厌你，是被你吓到了。”史雷感受到脸上些微的热度，八成开始红了……现在要停手也来不及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全说了好了：“把你拉上来之后，我就在想你是不是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哈啊？”话题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米库里欧如果有了其他喜欢的人……什么的。”史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想面对那样的情况啊……”
“所以这个结论是从哪里得出来的？”
“因为你变得太漂亮了。”秒答。
“我完全不想听到这种褒奖。”米库里欧想起之前几百年被扎比达调戏的历史，嘴角抽了一抽。“还有，夸男人漂亮本身就很奇怪。”
“反正我在你眼里也奇怪了这么多年。”
这自暴自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米库里欧攥紧了拳头，他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后槽牙都被咬出细微的声响。这个不会被史雷听到吧，往往有些声音，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格外清晰，不甘心的咬牙声也好，过于嘈杂的心跳声也好——它们都不重要了。
“明明是你的错却先开始抱怨……太狡猾了。我也有一堆事情要说！”
垂下肩膀咬紧牙关的天族青年，在少年导师的面前，一瞬变回了那个幼小而固执得可怕的少年陪神。这种孩子气明明已经忘到脑后不知道多少年，为什么又会跑出来啦！还有，刚刚想着绝对不会先道歉，为什么又变成了道歉一样的抱怨！
习惯太可怕了。即使分别这么久，只要站到史雷面前，米库里欧永远都是那个幼小的天族少年。
“史雷才是，为什么总是说话说一半……如果真的忘了我、或者忘了以前的回忆之类的，直接说出来啊！忘记了的话，我的确会有点伤心，但是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去旅行吧，我们还有更多时间去创造其他的回忆——”
话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史雷呆住了，迟钝的导师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反常的举动让青梅竹马陷入了不安。
“我、没有忘哦？”不如说作为人类存活的前十几年记忆，现在也好好的在脑子里呆着。史雷小心地拍了拍天族青年的肩膀，竟然要伸直胳膊才能够到，好不爽。
“那为什么要再告白一遍……”
“我可是沉睡了几百年啊？在这几百年里，你遇见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样的人喜欢你，我可不知道。”史雷苦笑着，努力想要摸摸米库里欧的头，结果只能摸到刘海。算了，至少摸到了。“如果你忘了的话，就让你想起来吧……看来这样的想法让你不安了，对不起。”
“史雷……你竟然好好的道歉了。”
“就算是我也没有那么不讲道理吧？”这个人真的喜欢我吗？
“我要当陪神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你还真是完全没变啊。”连记仇这点也是。
“这话已经说了好几遍了。”听烦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定定地看了对方好一会儿，几乎是同时忍不住大笑起来。看这个样子，米库里欧还是一个人熬过来这几百年的时光，并没有其他喜欢的人……放心的同时，史雷又觉得特别对不起他。就算很害羞，还是再次说了一遍“对不起”。米库里欧挥挥手，他从小就对史雷的道歉有心理阴影，不如说不道歉反而好些。话是那么说，他一次都没有因为跟史雷吵架谁先低头这种事真正生过气。所谓的青梅竹马就是这样吧，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发深厚悠远的感情，很难被小事破坏掉。
“我可能比你想象中更早就喜欢你了。”史雷拉过米库里欧的手，细细打量着比自己大了一小圈的手掌。总有一天自己会超越他，那时候不知道能不能让米库里欧安心呢？“在长生药那件事之前……嗯，扎比达来了之后我发烧的那次吧。或许更早也说不定。”
或许在出地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发小吸引，只是导师之路让史雷发现了而已。
这劲爆的发言把向来沉稳的天族炸成了烟花。想起当时的情景，米库里欧像溺水的鱼一样嘴巴张张合合，半天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来：“连这个事情都记得吗！不对，从发烧的时候就开始了吗！”
“什么啊，这吃惊的脸。”史雷噗地一声笑了起来，“话说回来，真没想到你那么害怕我忘记以前的事。”
虽然史雷很喜欢“失去记忆就去创造新的回忆去弥补”的提议，但让恋人难过就违背他的初衷了。
“史雷你啊……根本没想过我们在一起的后果吧？”
天族近乎永生的时间，和人类短短的数十年是不对等的。
人类的寿命有限，米库里欧熬过了第一次分别，几百年的时间让他比史雷大了一圈。
可是，这仅仅是史雷沉睡而已。
他们的下一次分离，将是永别。
这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问题，连米库里欧自己都没有信心要在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生命里，如何适应史雷不在的每一天。
“本来在一起的时间就很少……都这样了，如果你还忘记以前的事，我怎么会不难过？”米库里欧苦笑起来，“别把我看的太伟大啊，就算是天族，也不是冷血的家伙。说到底也是人。”
史雷想了想，示意米库里欧蹲下来。天族青年不明所以地照做了，人类少年的手掌抚上了头顶，像对待小孩子那样摸了摸。
“既然我比你活得少，难道不应该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日子吗？话说这不是你该高兴的事嘛，总算能赢过我一次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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