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部的队员纷纷从各自掩体中冲了出来。宪兵的工作已经结束,现在轮到他们上场了。
一枚灰白色牙状物直插在地面上,就是这玩意儿直接切断了光纤,连中继站也被破坏掉了,难怪总部根本收不到任何信号。他们拿起铁锹,顺着这东西的方向挖了大约两米,终于找到了断口和还在冒着电火花的中继站系统。
他和老唐的作战笔记本已经成功接上了光纤信号,屏幕上各项指数濒临崩溃,所幸的是临近几个发生器的情况还算正常。
路明非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高考临交卷前五分钟,疯狂赶着数学最后一题。手心冒出来的汗粘在皮肤上,有点火辣辣的疼,刚刚的酸雾对人的皮肤产生了一定影响,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卧槽!”另一个技术员惊呼出声。
路明非跟着发现能量分布更加混乱了,甚至所有区域的能量都在雪崩一样下降!似有无形的的力量吸走了整个泡防御界面的能源,照此速度下去只要五分钟泡防御界面就会全线瓦解崩溃,整个上海都将暴露在光流的直接轰击下。
手机不合时宜地又响了。
“路明非!你们在搞什么!”电话那头传来将军的怒吼,“我们这边监测到的所有数据都在疯狂下降,迅速查实!”
“迅速查实,我他妈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老唐让路明非踩着他交叠的手掌跳上地面,自己也跟着爬了上来。一上地面才发现,那些本该在周围警戒的宪兵们全都跑到江边上去了,指着江面讨论着什么。他们迅速跑过去,惊讶地发现某个奇诡森严的铁护壁正从水底缓缓上升,江流翻滚水花四溅,犹如在高歌神明的诞生。
“上海大炮!”
足有四十米的巨型炮口对准了天空,钢铁的表面像是升温那样发出暗紫色的光,周围的水全部被蒸发了。空气中传来极细的能量流动声,刺啦刺啦的噪音像是有人拿针划过每个人的骨骼。
路明非“啪嗒”一下掉了手机,老唐倒是振作地捡了起来,对着那边不知发生什么的将军,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上海大炮……要发射。”随即中断了通话。
“这就是楚子航的要紧事?”老唐喃喃问道,“这下我们都要被搞死了。”
路明非没有说话。他呆呆地看着升出江面的上海大炮,混乱的思绪严重阻碍了他的思考,只是手哆嗦着摸向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的脖颈——那里是存放戒指的地方。
所有人都捂上了耳朵,方才的噪声已经变得让人无法忍受,眩晕感和失血感冲击了每个人的大脑,空气中的所有因子都像发了疯似的横冲直撞,如同数以亿计的血红细胞在血管里奔流。
钢铁的颜色渐渐变成明亮的紫色,竟和次级航母发出的光流有一二重合,像极了一块投入高温后亮白的铁块。
“快跑!”路明非拉住了老唐的衣服。他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惶恐,谁不知道约束炮发射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宪兵们纷纷趴在了地上,仿佛这不是一尊救人于危难的大炮,而是夺人性命的核弹。
老唐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狼狈的丑脸上又哭又笑,气息奄奄地说道:“跑什么跑,睁大眼看着吧,兴许这是最后一次见了。”
空气中的噪音忽然停止了。此时此刻江畔一片死寂,所有人连呼吸都听不清。笔直的光柱如郎基努斯之枪,直接向天空那端的捕食者刺去。强光之下几乎无人可以睁眼,可哪怕闭上了眼也能感受到那些绚烂又灼热的光束。
路明非再次睁开眼时,天空中已经出现了一个直径40米的巨大孔洞。通往人世的大门已经打开,隐世的怪物们必会蜂拥而至。
周围的宪兵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们甚至满脸振奋。上海大炮的威力百闻不如一见,绝对足以瞬间击毁一艘次级航母,然而也洞穿了泡防御界面。
直径40米的巨大孔洞,在30秒内绝不可能复原。
30秒……足以让成群结队的怪物们毁掉整个上海了。技术部的士兵们头脑十分清晰地装起了自己的武器,换上新的弹匣,扛起新的导弹。
在距离地面三千米的高空中,肉眼分辨不清的黑云正在汇聚,如蜂群聚集在一块准备发动攻击那样,全部都是捕食者。
宪兵们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时候才慌张地寻找起武器。
路明非回想起今天早上跟楚子航说了什么话,好像是“夏弥叫我陪她去逛街,晚点我去找你,一起吃饭”。
楚子航享用着路明非准备的丰盛早餐,正困惑地在蛋白间挑出了一枚蛋壳,听见声音才抬起头来说道:“五点半恒隆总部见吧,我今天要去检查上海大炮。”是了,他前两个月才刚晋升为上海大炮的直接负责人。
真是没劲,最后的一次对话说的是这样不咸不淡的东西。早知道应该模仿日剧那样,出门“爱你哟!么么哒!”,回来也是“爱你哟!么么哒!”,这样好歹死前还能有个甜蜜的回忆。
他甚至来不及摸出手机给楚子航打最后一个电话。上海大炮的指挥部位于地下,素来信号奇差,根本打不通。
捕食者们俯冲而下,如坠落的流星一般。固若金汤的泡防御界面已经失效了,没有阿尔法文明的庇护,人类脆弱得如同蝼蚁,手里的武器其实也没什么用,只不过拖延一点死亡到来的时间。而那群怪物将所向披靡。
“路明非,你在想什么?”老唐不知从哪儿掏出了烟,叼着抽了起来,“你在想楚子航吗?”
“嗯。”路明非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真行。”老唐忽然露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你还有人可以临死前想想,我连想谁都不知道。”
路明非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感受到一阵晕眩。
老唐嘴里的烟掉在了地上,他拼命瞪大眼睛,哆嗦地指了指江面——
“楚子航,真他妈牛逼啊!”
巨大的紫色光柱又一次贯穿了天空,距离上海大炮300米不到的捕食者群顷刻间湮灭了,随后而至的怪物们来不及躲避这光束,只在光中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随即便彻底化为灰烬。
江心的炮口迅速地黯淡下去,死里逃生的人们全部呆滞地看向天空,目睹那些细碎如齑粉的尸骸被风一卷而散。
太可怕了,超乎常人的缜密计划。楚子航简直是在以人身,换位思考捕食者的想法。他将上海大炮作为诱饵,完全料到捕食者第一进攻的路径和方向,从一开始就蓄积了两次轰击的能源,瞄准次级母舰的第一炮不过是诱饵。
“你男人……真心牛逼。”技术部其他队员纷纷送上赞赏。
救护车姗姗来迟,医护人员兴冲冲地拎着急救箱,却悻悻地扛回一具又一具尸体。捕食者的酸液具有致命威力,这次的战场没有轻重伤之分,只有活人与死人。
德尔塔文明的这次突袭被成功地击退了。受到轰击的捕食者们毫不犹豫地集合撤离,这是上海人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击退德尔塔文明的进攻,在此之前的胜利都是用泡防御磨掉了对方的耐心。
“你手机响了。”老唐摸出了存在他那里的手机。
路明非接通了电话。
“喂?”他涩涩地开口。
“路明非!”对方急切地喊着他的大名,素来冷静不乱的语气中竟带了丝焦虑和懊悔。
“嗯。师兄,我在。”路明非的表现反而比楚子航更加稳当。
楚子航久久无言,屏息聆听对面的呼吸,像是一次又一次地确认路明非真的存活,电话那头不是个冒牌货。
“你好吗,明非?”半晌,他才似寻常般不紧不慢地问道。
“好。”路明非慢慢地说道,扫过满目疮痍的和平饭店,苦笑了一声,“可我们的家没了。”
“没事。我们还有别的地方可以住。”楚子航安抚道,“我现在还不能抽身去找你,这里有许多收尾工作要做,你可以去恒隆指挥部等我吗?”
“好的。我会的。”路明非点了点头。
电话挂断时,楚子航背靠墙壁长长舒了一口气,等待电话接通时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他丝毫不敢忘记方才按下上海大炮发射键时,是怎样的沉毅果决,而目睹捕食者群溃败而逃时,又是怎样后怕和紧张。
上海大炮发射后的结果是成是败,楚子航统统担在肩上,唯独路明非的生死他想也不敢想。
只可惜的是,但凡路明非在上海一天,这种威胁和压力就如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来。
楚子航对这种情感羁绊害怕极了,他隐隐感觉自己已经开始被感情所左右了。
[9]来自原著
[10]来自原著
第十章 10.Sink Your Teeth Into My Flesh
为了应对战时突发情况,上海的总指挥部有三个分部,分别位于恒隆广场、中信泰富和浦东陆家嘴金茂大厦。三个只分部职能接近,一个完蛋还有另一个补上,不过唯有恒隆广场是泡防御指挥部、上海大炮指挥部、宪兵指挥部三方的联合参谋部,必要情况下可以迅速集合三方的人一起开会。
他们的新家在锦沧文华,离恒隆广场与中信泰富都很近,一有情况大家可以倾巢出动,绝对不会有所耽搁。
尽管中央的晋升文书还没正式下来,但楚子航已经成了军部上下默认的大校。这次的房间依然是顶层套房,只是不知道是楚子航长了个心眼还是分配房间的军官有意打趣,他们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
楚子航一言不发地放下了二人的行李箱,翻出必要的生活用品开始整理了起来。升任大校后他忙得几乎没有时间料理生活,可他还是坚持要自己动手布置和路明非的新家,尽管这个新家是真正意义上的从0开始。
“你先去洗澡吧。”他说。
路明非当然不会跟他客气,翻了新买的换洗衣物就溜进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楚子航褪去了军服,穿着一件黑色工字背心汗流浃背地打扫房间,重新铺着床单被罩。
路明非盯着他汗淋淋的后背瞧,忽然觉得喉头发紧。他三步并两步地跑上去,直接跳到了楚子航的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突如其来的撒娇让楚子航猝不及防地跌到了床上,他反身搂住路明非,低声问:“怎么了?”
路明非埋在他胸口一言不发。刚刚洗完澡的缘故,水汽还停留在皮肤表层,肥皂的香味带来一丝岁月静好的幻象。楚子航没有追问,只是一下一下地抚摸对方的后背。
“师兄……”过了好半天,路明非慢吞吞开口了,“那天,你知不知道我在江边上?”
他指的是发射上海大炮的当天。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儿:“我后来才知道。”他在尘埃落定后的第一时间调取了当日的通勤记录,这才心有余悸地知道路明非居然就在江边上。
“如果你知道我在江边上你还会发射大炮吗?”
这话直接把楚子航问懵了。他很想直接说不管怎样他都会按下发射键保护这座城市,可无缘无故的,他无法这么坦率地开口。
“会。”楚子航最终答道。
路明非不说话了。他只是更加紧地拥抱楚子航,似是担心这个男人下一秒就会离他远去。
“我那会儿啊,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连遗言都想好了。”
“遗言?”
“严格意义上也不算,大概就像飞禽走兽濒死前的悲鸣。我满脑子都是上海大炮指挥部信号真他妈差啊,想给我爱人打最后一个电话都做不到。”路明非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连楚子航都跟着上扬了嘴角,“看到和平饭店毁成那样,我整个人都崩溃了,突然感觉自己什么都没了。结果老唐说我好歹还有个人可以想念,他连想谁都不知道……”
无比贴近楚子航的体温让路明非产生了极强的安全感,他絮絮叨叨地说起埋藏于心的巨大仓皇与不安。
楚子航微蹙起眉头:“你还有我。”
路明非抬起眼,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道:“我会永远拥有你吗?”
楚子航怔了怔,对于“永远”这件事情他从不敢轻易保证,人的生命不过百年,以人短暂的一生去承诺永恒的事情,近乎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
“会的。”他说道,“你永远拥有我。”
路明非满意地亲了亲他的嘴角:“我们做吧,师兄。”
“现在吗?”楚子航一身都是黏糊糊的汗,与之相对的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路明非,甚至还散发着沐浴乳的芳香。
“对,现在。”路明非探出手去抚摸楚子航胯下的凶兽,敲打代码的指节灵活又富有技巧,不多时楚子航就硬了。自从结婚后,他们的确也许久没有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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