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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质问郑然非：“你做什么？！我心爱的湘妃都被你弄断了一只手！”
郑然非撇撇嘴，回应道：“我刀还断了呢。”
刚才那一番对决，他用内力震退了吴恨，下一秒，他手的刀四分五裂，只给他留了一个刀把。
这也太粗制劣造了……
不要说他了，就连吴恨也认出这是他们自己的刀，眼神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不过郑然非没了武器是好事，吴恨很快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唇，眼底弥漫着残忍的笑意。
他一扑而上，手握成爪，像恶鹰一样直直地朝他们抓来。同一时间，被他们落在后面的另外两个人也追了上来。
来不及了，赵林寒把三问塞到郑然非手中，让他匆匆应战。自己则在身后问：“你对自己轻功自信吗？”
那当然没问题了。郑然非胡乱出招的时候还能抽出空夸自己一下：“我轻功还好啦，也就能溜他们跑一圈而已。”
吴恨：“……”
他冷笑：“夜郎自大。”
郑然非不以为意，吴恨的话压根没被他听进耳朵里。相比起这个，他更关心赵林寒为什么要这么问。
是想靠轻功甩开这些人吗？要是把吴恨解决了，说不定也可以，但到底有些悬。
试一下总不会出错，郑然非越打越狠，甚至隐隐压住了吴恨。
此时他表现出的水平已经远远超出一个小流氓该有的水平了，吴恨暗暗心惊，一时竟然想要后退。
情报有误，大错特错！
他要退，还有其他两人要冲上来。郑然非咬咬牙，三问一挥，勉强招架住三个人的攻势。
可以看出他武功不错，单打独斗比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强。可惜的是他在被人围攻，更可惜的是，他不会用剑。
这样下去，输是迟早的事。
看出他招架乏力，三大恶人笑得更加得意，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要不是想抓活人，只怕郑然非早就被他们玩死了。
局势越发紧张，赵林寒看准时机，伸手将郑然非拉了回来。
且不说郑然非，就连那三个恶人都被他搞懵了。赵林寒抢过三问，嘴擦着郑然非的耳畔滑过。他背对着那些人，在他耳边轻声道：“注意那颗树的位置。”
郑然非呆呆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林寒一推而下。耳边是他被风刮得变了样的厉呵声：“你去死吧！”
郑然非就这样被他推下了断崖，那三人目眦尽裂，吴恨更是想扑过去把他抓回来。可是想到这崖深不见底，他又迟疑了一下。
这人掉下去，还能活吗？
答案是肯定的，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几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看向赵林寒。都说他们是恶人，现在看来，这个晚霜公子才是真人不露面，人狠话不多。
被他们注视的赵林寒脸上一片漠然，云淡风轻。他甚至还舔唇笑了下：“不是要抓我走吗？”
他主动递出手腕：“来呀。”
吴恨他们齐齐后退一步，惊惧不已地看着赵林寒。明明是没有内力，任他们折腾的人，却给了他们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赵林寒朝他们逼近，命令道：“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
提及黑袍人，三个人清醒了点。是死了一个人没错，事已至此，他们只能抓住剩下的一个人，看能不能挽回一点。只不过……这晚霜公子究竟为什么要把郑然非推下去呢？对方明明一路上护了他那么久。没有他，赵林寒早就被他们抓住了。
对于这一点，他们只能想到两个人的婚约上。可怜郑然非一腔热忱，却碰上冷酷无情的赵晚霜。不但没能捂热他那颗心，还因为这桩婚事被赵林寒记恨，暗下杀手。
就这样一个人居然还能被外界众人称道，吴恨一边瞧不起他，一边却为了贪功主动上前来抓他。赵林寒这时却不耐烦让他抓了，自己主动拎着三问走在前面。
他不喜从三人中穿过，特地绕到侧面，贴着断崖走。
一面是绝壁，一面是环环围住他的人。其他人都松懈下来，这种情况，赵林寒他插翅难飞。
好不容易从树上爬回崖顶的郑然非趁他们注意力都在赵林寒身上，一骨碌缩到崖顶一个隐蔽处去了。
他躲在树后，怔怔地看着赵林寒越走越远。对方的想法他已经猜到了，无非是想用这一招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只要他在，那三个人就不会过多关注他。
只是这样，赵林寒势必会被抓回去。而那黑袍人被他们连着刺激这么多次，见到他究竟会怎么想，他们全然不知。如今他又“身死”，那黑袍人真的能冷静下来么？
抛开黑袍人不论，阎王好见，小鬼难当。那少主没完成任务，难逃一死。死之前，会不会拉着赵林寒一起鱼死网破？!
郑然非目不转睛地看着赵林寒，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担心。可再怎么样，他也不能这时候冲上去。只能再等一会，趁他们放松警惕，再尝试营救。
他握紧手，就冲赵林寒一路上拼死相护，他也要把他带回来。
带他离开这个破地方，带他回家。
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却让他心安起来。他很笃定，凭自己的能力，只要他们没有防备，他可以在里面轻易地出入往来。
只要——
忽然间，郑然非心中安慰自己的话戛然停止，他恍惚地看着眼前那一幕，神情一片空白。
碧空之下，绝岩之巅。
赵林寒提着三问，丝丝血线从单薄的剑身滑下，串成珠滴入褐色的地表。
吴恨捂着自己的脖子，血浸透了他的大手，细涓一般缓缓流淌。
三问的寒意还残留在他的脖尖，皮肤是冷的，血却是温热的。他在冰火两重天之间，感受到了生命力的流逝。
怎么会这样？他的喉咙像个破布口袋一样，连句话都说不好，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他不甘心地看着赵林寒，明明他只是一时没管住自己的手而已，都还没摸到……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无从说起自己的委屈，僵直了片刻就便颓然倒地。
另外两个人目瞪口呆地这一幕，被赵林寒冰冷的视线一扫，甚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
见鬼了，明明他们才是前辈。
两人重新唤起斗志，没去管吴恨，只铁青着一张脸默默朝赵林寒逼近。
二打一，总能获胜的。而且这次他们不打算留手，势必要让不识趣的赵林寒吃点苦头。
悬崖边凉风飕飕，狂风撩起赵林寒绯红色的长衫，衬着他惨白的脸色，竟让他像极了地狱归来的厉鬼。又冷又飒，索命而来，复仇而归。
看着这样的赵林寒，那两人脸上浮现狞笑，焦急着，也迫不及待地要冲过去征服这样的美人。想看到这样的他在绝对的强势面前低头折节，想看到他哭着求饶。
可谁会想到，在这世上，还有比绝对的武力更强势的，更无解的存在。
那便是死亡。
赵林寒捏紧三问，他正站在悬崖边上，一边是踏实的陆地，一边是虚渺的半空。
他自知山穷水尽，也没想再挣扎。在那两人抓住他之前，他纵身一跃，像断了翼的鸟儿一样从空中坠落。绯红的衣袍翻飞，无尽的云彩奔涌，他无声无息，却又那么干净利落地坠入深渊。
一念生，一念死。
他走了最决绝的那条道路。
岸上两人都一瞬间呆滞，这次是真的回不过神来了。谁会想到赵林寒宁愿死也不愿意被他们抓回去。现在怎么办？主上吩咐重点看管的两人都跳崖死了！
李大嘉和冯弓面面相觑，冯弓试探着问：“要不我们也跳下去？”
脑子还有些清醒的李大嘉：“……算了，跑路吧。”
第九十三章
碧空无垠, 白云悠悠。
赵林寒抬头看着头顶炫目的白光, 天幕原本离得极远, 此刻却突然拉得极近，好像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他尝试着伸了伸手, 流云从他手中溜走, 化作袅袅青烟散去。手里心里，全都空荡荡的。
忽然间, 一滴泪无知无觉地滑下，顺着他的侧脸一路向下, 一直落到耳畔。
赵林寒慢慢地阖上眼睛,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幕一幕, 在他的脑海里打着架。记忆转瞬即逝，曾经珍惜的过往渐渐远去，最后留下来的是郑然非温柔含笑的脸。
如往昔一般, 他在心中给自己力量, 支撑着他走下去。
可这是第一次，赵林寒想着这样的他, 却陷入了无法抑制的悲哀之中。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当着郑然非的面跳下去。
崖顶，捉拿他们的两人早已逃命去了, 郑然非踉跄着从树后走出来, 他脸上还是僵硬的，眼眶泛红，里面布满了血丝。
他仍然不相信, 赵林寒跳下去了。也许，他并没有真的跳，也许，那下面也有一棵树。
可当郑然非找过去的时候，那下面一览无余，铁刃一样光滑。
无风，也无树。云海静谧，鸟兽无声。
偌大一座深山，忽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心好像突然缺了一块，伤口是新的，呼吸一次，就跟着他的胸膛沥着血。
郑然非在崖边麻木地坐了许久，心里把一直以来的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
他应该早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却没有揭穿过一次，甚至主动帮他圆谎。
一开始的“噤声”，后来的不管不问，都是他默默无言的体贴照顾。他看似做的多，和赵林寒付出的一切相比，都不值一提。
那是那样决绝的他，那样温柔的他。那是那样冷漠的他，那又是会把他护在身后的他。
那样的他，不见了。
郑然非捂住自己的胸口，心里一抽一抽地疼着，上一刻还是风平浪静，下一秒却又狂风暴雨，将他席卷。他无力挣扎，放纵自己沉浸一个名为赵林寒的世界里。
他想起赵林寒无奈的样子，想起他忍笑的面容，想起他曾经奋不顾身将他护在身后的样子。
心肠一点点被他捂暖，他立于三春暖阳下，依稀还感觉到他带给自己的温暖。还沾着石子粗砂的手掌缓缓摸上冰凉的面庞。郑然非摸到了翘起的弧度，一如他在赵林寒面前的笑容。
自以为逢场作戏，却终究假戏真做，心里一点点挤满了另一个人。
原来，他脸上的笑容，一次比一次真诚，一个比一个发自内心。
他却全然不知。以至于觉察到的时候，笑得比哭还难看。
天渐渐黑了，圆月踩着黄昏的尾巴爬出山顶。这期间，一直没有人来后山。
想来，连那自命不凡的少主都已经察觉到不对，收拾东西跑了。
属于这里的人争先恐后地离开，不属于这里的人，却永远永远地留了下来。
星月交相辉映，朦胧的月光笼罩大地。飞鸟归林，万籁俱寂。
郑然非撑着手站起来，趔趔趄趄地朝山下走去。这一次，没有人陪着他一起走。
心里百味杂陈，过往是甜蜜的，现实却是痛苦的。在这个充满阴翳的夜晚，他蹒跚着脚步，要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同一时间，山崖底下。
赵林寒的身体匍匐在一池碧水边。那水也是山泉，从山底流出，彻骨生寒。
托那个神奇的主角光环的福，跳了这么深的崖，他还好好地活着。同时也是因为那个技能，他明明没死，却摔瘸了一条腿，身上也有无数细小的伤口，让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倒霉透顶。
此刻，赵林寒立在一团白光之中，惨不忍睹地盯着自己的身体。
系统为了保护他的身心健康早早地开了玩家保护模式。他什么都没体验到，就已经变成了现下这副模样。
虽然他很感激系统的反应迅速，可是，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自己的这副惨样？
对此，系统表示：你大可以下线，反正这里的时间是根据算法自动演绎下去的，不会影响他的游戏成绩。
道理是这样的，可赵林寒却难以按下那个按钮。他现在一想起郑然非看着自己跳了崖，就忍不住黯然神伤。怎么就让他看见了呢？他怎么也没想到，郑然非会那么快爬上崖顶，又那么凑巧，看到了他跳崖的那一幕。
他后悔和郑然非说那句提示了，如果他没说，郑然非说不定还以为他是真心害他。这样，至少他受到的伤害不至于太深。
一想到对郑然非而言，那一幕是他以死相护，用他的命换回他的命，他就心悸得厉害。
就算普通朋友，经历这种事，恐怕也会刻骨铭心，一辈子活在悔恨中。他难以想象，经历这一切的郑然非是怎样一般感受。第一次，赵林寒希望郑然非从头到尾都是在骗自己，就连后面的保护也是别有用心。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他现在特别想回到郑然非身边，可是他却被困在了这里，连人身自由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垂头丧气，当场自闭。
高空中的系统看不过去，百忙之中来到游戏世界，陪他胡侃。可惜，他们两个好像有点八字不合，每次不是赵林寒呛得它气晕过去，就是它一不小心戳了人家伤口，堵得赵林寒说不出话。
又一次被赵林寒呛得哑口无言，系统气得又去数据库翻新了半天数据。两个小天使在旁边看着它发疯，时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系统分心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它们在吐槽：有没有觉得自从有了玩家，大哥哥都勤奋了不少？
拿喇叭的小天使猛地点头，非常赞同它的观点。
系统：……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有玩家，肯定比闲着没事做的时候忙。
它又整理了一会资料，一直到主系统发出警告声，它才化身一股数据流，一头扎进游戏世界。
郑然非快要找来了，系统掏出早就设置好的处理方案：修复程序受到干扰，即将转为体内修复。
赵林寒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听明白它在说什么，整个人都惊住了。
“你说什么？受到干扰？”
他舔了舔唇，期待又不敢相信：“是人为干扰吗？”
会是他吗？他找过来了？！
——是的。
赵林寒恍然，他莫名其妙地就笃定，来的人是他，一定是他。
天将明，郑然非疲惫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他一寸一寸搜寻过来，即使能划分大概方位，要在这狭长的崖底找到一个人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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