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哥看了我一眼,脸上分明写着“你可要点脸吧”几个大字。
张海陆看了一眼张亭主,谨慎地问道:“亭主有多少?”
张亭主坦然地把他的吊牌都掏出来给我们看,道:“惭愧,就是算上这五个,在下也只有十二个。”
张海陆低头想了会儿,道:“我这里三十九,再除去你们的,在数量上说,我已经是稳进前三了,张起灵在不在并不碍着我,我不会去找事,你若不放心,我和你们坐一条船就是了。”
张海陆说完,从我手中拿去一个吊牌, 道:“我就凑个整吧。”
张亭主道:“麒麟竭在下势在必得,其余的事在下全不在意,只要张起灵从此时起不再介入我们之间的竞争,我有信心能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这五个我收了,夫人这些自己留着吧。”
张亭主说得一本正经, 我却差点没扔他一脸铁吊牌——阿西吧,你喊谁夫人啊!张海陆却不解道:“亭主,你来不是为了找他们商量一起对抗那两兄弟的吗?这里的人我就不用算了,有张起灵暗中助阵,你们搞掉他们兄弟俩,三个人刚好包揽麒麟竭,不是又方便又和气吗?”
张亭主昂首道:“在下就直说了,在下固然是有自己的理由来争麒麟竭,但他们兄弟也未必不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大家同是来竞争,自然该坦坦荡荡。夫人刚才说族长来这里只是为了暗中照顾他,在下也是相信的,换了在下易地而处,让外姓的夫人来和我们族里这些人一起打斗,在下也不会放心。正是因为在下相信族长和夫人的品格,就越发不能接受族长在此地助拳。我们既然是要面对那个……决赛圈的人,现在也正是该公平对决的时候了,族长便是再不放心,这也始终是夫人自己要面对的。”
小张哥耸耸肩,一副“我早知如此”的表情。想来张亭主秉性一贯如此,目的性极强又不失正直,确实,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他看起来就是一个老实人, 和小张哥打斗刀不出鞘,颇有大侠风范,去拿败者吊牌时,还要人家主动交出来,不服可以再打——其他人可都是打翻一个人就按着一顿搜刮,根本不费这个话——要不是如此,以他的实力想来也不至于只有这么几个牌子。我虽然总体讨厌张家人,但对张亭主这样的性格却并不讨厌。
再者,我也被张亭主这一番大义凛然又连捧带坑的话说得没脾气,对那一连串的“夫人”都吐不动槽了,只得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亭主别客气,这话你不说,我也要打发你们族长走人了。”
闷油瓶闻言看了看我,似乎并不赞同。
其实我对这一位更没脾气,有再多账想跟他算,一想到人家这几天兢兢业业地演戏,只是为了就近照顾我,不让我被火烧了被姓张的怪人给捅了,还要假装自己是个饭桶好保障我一日三餐按时到位,我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想想以前这家伙说消失就消失的德行,那时候我可万万想不到还有让他走他也不走的这一天。
因此我还是卖了个乖,抱着闷油瓶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去,问他:“我不聪明吗?”
闷油瓶看了看我,说:“聪明。”
“我这几天表现得不优秀吗?”
“很好。”
“那你信不信我?我心里其实已经有计划了,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的,这点小意思我都不放在眼里。实话告诉你吧,之前说的那个鳄鱼岛,后来我把鳄鱼给吃了,你说我厉不厉害?”
闷油瓶淡淡地笑了笑,捏了捏我的手指,道:“嗯,厉害,我知道了。”
我放开闷油瓶,心里美滋滋的,也不管身后几个人都是什么表情,反正如果不是他还戴着面具,我肯定还得亲亲他。但是小张哥好像就看不得我们腻歪,在那里阴阳怪气地嚷嚷:“老大,老大我表现不好吗?我不厉害吗?”
闷油瓶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听吴邪的。”
小张哥鼻子都要气歪了,我大笑起来。
TBC
第十八章 (十八)
“我真不知道你给老大灌的什么迷魂汤。”小张哥一边砍断面前挡路的枝丫,一边说道,“自从老大和你们混在一起,我都快不认识他了。”
“是吗?我倒觉得是好事。”我坦然答道,“小哥最倒霉的就是生在你们张家,是你们张家把他变成了石头,我只是想让他重新做回一个正常人。”
小张哥嗤笑一声:“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好命,既然活着,就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我还不是生在张家的呢,我年轻的时候和我一起接受训练的那些小子们,现在一个都不在了,我说什么了?人不能只看命运对自己不好的地方,我也得想想,张家毕竟养活了我,我毕竟遇上了我妈。”
我不悦道:“张家就算对小哥有什么生养之恩,他早几百年也还清了,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又没说一定还要他再去做什么!精神象征,你懂不懂,精神象征!”小张哥挥刀把前面的枯枝用力一砍,道,“有张起灵在,张家才能重新成为一个整体,没有张起灵,那些分家就是一盘散沙!张家有很多秘密,只有张起灵才知道,如果他不开口,等到他寿终正寝,张家就真的不复存在了,姓张的人千千万,但是永远不会再有张家了。你根本不懂,张家保守的是事关这个世界真相的秘密,已经几千年了,照这样下去,就会断送在我们手里,断送在你的小哥手里!”
我笑了笑,道:“你说的这些秘密,我也不知道,小哥也没打算告诉我。我只知道他说过,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张起灵。在我看来,不管有没有我的存在,小哥也没打算再把张家的秘密传承下去,而我,只是帮他推进了一下结束的进程而已。”
小张哥停下脚步,猛地转身怒视着我:“你懂什么!”
我意识到情况不妙,当时就要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小张哥手里的刀瞬间调转了一个方向,刀背狠狠拍在我腿弯的麻筋上,我好险就给他跪了。
我拼尽全力稳住了身形,一拳打向小张哥。但小张哥见机极快,我打的是他左身侧,对右利手的普通人来说自然是防御力薄弱的地方,然而小张哥几乎是同时就抬起了左手,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他侧身将我向前猛地一带,抬膝顶在了我的小腹处。
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他把我放倒在地,我捂着肚子弓成了虾米。
“你走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小张哥冷冷道,抬手要拿我的吊牌。
然而小张哥的手只抬到一半,他就又火速站起来,拔出朴刀进入戒备状态。
在我们本来要去的方向,一个提着朴刀的健壮身影悄悄地出现在前路,正是还没有正面交手过的“牧羊犬”三号。
“你居然现在才对他下手。”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那三兄弟中任何一人说话的声音,他嗓音粗粝雄厚,发声却又有一点生涩,似乎不常与人说话似的,“太晚了,累赘。”
小张哥笑了起来:“我乐意,养着当储备粮,好玩儿。”
我听见身后也传来脚踩树叶的沙沙声,勉强支起头去看,三兄弟里剩下的另一个也缓缓向我们走来,是险些被我们击败又逃走的“牧羊犬”二号。
这附近树木茂密,我们走过的路是拿刀砍着开辟出来的,现在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把我和小张哥包围了,而我们刚刚经历内讧,我被打倒在地,试着爬了两次,都没爬起来。
“张海盐你真是盐多齁着了,”我躺在地上骂小张哥,“这种时候你对我下手,你自己一挑二去吧。”
小张哥无所谓地笑了笑:“本来你也只能算半个战斗力。”
他话音刚落,就提着朴刀冲向了前方的一号。
两人一模一样的朴刀瞬间撞在一起,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一串火花沿着相同的刀刃迸射开来。
在我们身后的二号也拔足奔来,他先是冲到我身边,俯下身把我翻过来,伸手就要去拽我挂在脖子上的吊牌。
我却早就等着这一刻,被他翻过来的瞬间,张开巴掌就朝他脸上盖去。二号悚然一惊,腰部发力,整个上身向后一拉,躲过了我的攻击。我这一击实则没有用太大力气,只是速度够快,并且将将挡住了他的视线,在他的视野死角,仓鼠獚像炮弹一样弹射起来,扑向他的脖子。
如果跟着我的是爷爷养的三寸钉或者车总的“儿子”,这会儿这人的气管可能已经被咬断了,但是仓鼠獚不行,就算我平时也会勉勉强强按爷爷的方法训练它,但毕竟连我都没有什么忧患意识了,仓鼠獚更是连鸡都没咬死过一只。因此二号还有时间反应,其实如果他干脆不管仓鼠獚,坚持把目标放在我身上也许会是更好的选择,但恐怕一号被小满哥重伤的前车之鉴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他下意识地放弃了继续抓我的吊牌,一边挥臂打向仓鼠獚,一边站起身和仓鼠獚拉开距离,同时伸手去摸他的武器。
他的朴刀在小张哥那里,他背上背着之前三号用来砍树的斧头,不知道是哪个张家人带着斧头进场这么奇葩,最后还落在了他们手里。被斧头砍一下,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立刻就地一滚,先滚出他触手可及的范围。
二号看到我“灵巧”的身姿,又挥了两下斧头,都没砍中不断跳起来袭击、骚扰他的仓鼠獚,怒气冲冲地喊道:“大哥!他们串通好的!”
“胡说!”我从地上爬起来,“他娘的张海盐是真的揍我!”
“我是真的想揍你!”小张哥遥遥回应。
二号面色阴沉,手中斧头一改方向,干脆放弃去捕捉仓鼠獚过于小巧的身影,直直冲着我砍来。我猛地打了个唿哨,二号的身后立刻传来两声震魂慑魄的犬吠,二号浑身一激灵,立刻抡着板斧转了个身,严阵以待。
小满哥到底是把一号咬成什么样了啊,我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果断地拔出黑金短刀,刺向二号的肩胛。
二号没有等来小满哥,反而等来我的偷袭,但他反应到底是一流的,瞬间就侧过身,板斧迎向我的短刀。他力气又大,板斧又重,反而是我不想与他直接对撞,刀锋一转,向着他的手腕劈去。
你来我往之间,他依旧分着神对背后防备,于是我笑道:“别等了,难道你不知道,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二号一愣,怒吼一声,攻向我的速度立刻提高了,沉重的斧头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几乎变出残影来。
这一下我要招架就艰难起来,于是我立刻又打了个唿哨,二号的背后再次传来同样的犬吠。
二号这次完全不为所动,一下一下死命冲着我招呼,因此他自然发现不了,小满哥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的灌木中钻了出来,轻盈一跃,两只前爪朝他双肩搭去。
小满哥即将扑到二号身上时,二号骤然警觉,身子一矮,避过了小满哥森冷的牙齿。
“这个叫作虚中带实、兵不厌诈。”我喘息着道。
小满哥一扑未着,重重地落在地上,喉间发出沉沉嘶吼,整个狗的气势非常惊人,它一进入战斗状态,简直不像狗,像一头黑色的雄狮,令人胆寒。小满哥再次扑向二号,而早已溜回我身上的仓鼠獚,这个时候也被它的满爷爷所激励,再次兴奋地跳起来跃向二号,这下二号正面要迎战气势汹汹的小满哥,还要被仓鼠獚从侧翼骚扰,加上我的袭击,立刻陷入一对三的困境。我和小满哥一前一后,将他堵在中间,他无法立刻脱身,只能左支右绌,来回招架而已。
“蠢货!”三号见状怒吼一声,突然蛮力撞向小张哥,就要冲过来和二号汇合。小张哥比他身材单薄一些,之前又受了伤,一时不防真的被他撞开了几步。
然而三号还没来的及开跑,另一个人猝然从矮木中跃出,拦住了三号。
“请教了!”张亭主凛然道。
我在设计整个战局时,便是考虑到以“牧羊犬”他们的警惕性和默契,发现我们靠近后一定是会分头包抄的,而我打算通过演一出内讧,有意识地将他们兄弟两人分隔开来,小张哥在一头堵着一个,另一个来捡我的现成时,由我扮猪吃老虎缠住。这期间我需要张海陆悄无声息地接近,根据我的暗号用手机播放事先录好的小满哥叫声来迷惑我的对手,隐蔽能力略逊的张亭主躲在远处,听到犬吠时再向我们接近,到时看我和小张哥谁对上的是三号,他便来加入哪一边,因为据我观察,这三兄弟个个凶狠有余,但领头的应该是三号,他既然能想到围魏救赵的法子解了二号的困境,火牛阵怕也是他的主意。逞凶斗狠的敌人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永远是够狠、也够聪明的敌人。
计划里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张亭主的正直,联想到他和小张哥对战时的侠义风范,我有点担心他不同意二打一。没想到张亭主一口同意,并且理由同样正直。
“当时若是夫人和张海楼二对一迎战在下,在下也会欣然应战。争夺麒麟竭便是生死之局,底线之上,自该全力以赴。”张亭主道。
好的吧。
总之,直到目前为止,计划都进行得非常顺利。这是最理想的情况,由小张哥和张亭主对上三号,我来对付二号,因为三号恐怕不会太轻易被我虚虚实实的小花招带进沟里去。
张亭主连同小张哥与三号战成一片,这三个人的狠劲完全上来了。原本张亭主和小张哥是想要联手之后就利用人数优势速战速决,于是加快了速度,招式越发凌厉,没想到三号竟然一一招架下来,他们以快打快,三人一声不响,“叮叮当当”打成一团。再这样闷头打下去,我怕他们会把什么斗野和规则都忘掉,干脆各自祭出杀招来。
幸好因为被张亭主和小张哥咬得死紧,三号无法靠近二号,也不能分心指点二号。二号真的是个傻大个,他只是凭着战斗直觉知道,对他最具有威胁的不是我这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小满哥。他不能同时防住三处攻击,干脆以攻为守,大开大合地舞着一把斧头,反向小满哥逼近,那斧头被他舞得虎虎生风,稍一接近肯定要被他削掉一块肉来,很有黑旋风李逵的遗风。
然而这个招式只对我有用,我毕竟松懈得久了,跟不上他这个速度,但这对小满哥来说可不够看。体型差摆在那里,他防得了上边,就防不了下边,小满哥战斗经验丰富得很,在它眼里,恐怕二号处处是破绽,还饶上一个体型更加娇小的仓鼠獚。就这一会儿工夫,二号虽然没受到什么致命伤,小腿却也被咬得鲜血淋漓了。
二号越发焦躁起来,舞斧头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已经出现过几次滞涩,让我想起来前两天他被闷油瓶用铜钱作暗器打了右臂,恐怕现在还有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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