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夜.清平台
陆平坐在桌子后面低头标记着面前的竹简,时间已经到了他放下笔站起身来,理理衣摆就要往清平台后面走去。
陆平不知道魏熵阳留书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去了会见到谁,但是陆平要知道占星楼的那个阵法到底是什么用处。
燕玄隐匿在暗处,清平台也已经布防完毕,守卫林立在大殿周边,魏熵阳如果来了绝对不会轻易抽身。
陆平从殿内向外走,然而还没等他走到后门处,面前一个人影慢悠悠的走进了殿内。
那个人出现的悄无声息,宫殿的层层守卫无一发现。
“不愧是大巫,进出清平台如入无人之境。”魏熵阳这样出现,燕玄也不在躲藏,他站在陆平身前,把人好好的护在身后,眼神锐利,一动不动盯着魏熵阳。
“你都说我是大巫,自然是要有点手段。”像是没有发现燕玄不善的眼神,魏熵阳四两拨千斤地说,“况且大王这般防备熵阳,臣自是要加倍小心。”
魏熵阳说着,抬头看了看陆平,唇边勾起笑容,他眼睛一眯,“大王如今这般样子,想来是没有听从熵阳的建议了。”
“什么?”陆平一愣,魏熵阳的建议?他什么时候给自己提了建议。
陆平脸上的茫然太过于明显,魏熵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大笑出声,“最后竟是臣高看了自己,吾王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记住臣的话。”
魏熵阳放声大笑,似乎是在发泄也似乎是在责怪,随着笑声消失,他脸上的一切表情也都消弭殆尽,从衣袖中取出一颗小果实,魏熵阳把它捏在指尖让陆平可以看清楚,“还好臣做了两种打算,把它带来了,大王看着它可觉得眼熟?”
陆平点点头,不需要认真查看,只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个是魏熵阳留在占星楼的红布,里面包裹着的果实,上面的字是“起死回生”。
当初魏熵阳留下这个果实,陆平的心里有些许猜测,只是如今魏熵阳在,他还是想亲耳听这个人说出自己的目的。
“大巫,这是何意。”陆平回视魏熵阳,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王应当早就猜到了吧?又何必来试探我?”魏熵阳轻笑一声,“不过做臣子的就是用来解决吾王困惑的,您想听臣的说辞,那臣说就是了。”
“这枚果子无名无姓,因为它的特性臣把它叫做‘起死回生’,只要王吃下去,臣会替您安排好一切后路,等到三日后这个世界上在没有琅迹王,有的只是游历列国博学公子。”魏熵阳轻声说道。
对方的语气格外平淡,似乎只是在说着什么简单事情,可是陆平却从中听到了些许不一样的意味,他死了之后琅迹国谁来接任?琅迹王族已经无人可当大用,那时候琅迹国的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各种问题纷纷涌上陆平的心间,之前他是断不会想这么多的,但是他当了大王之后,担起了责任,那么属于他管束保护的那些人,他就不能轻易放手。
脑海中原本还有些模糊,然而随着魏熵阳说的话,陆平突然想起曾经他们二人一闪而过的对话,彼时陆平没有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如今把之前的话语和如今魏熵阳的表现整合到一起,陆平才猛然发觉一切早早地就有了迹象。
“你曾经说,要毁了琅迹国,这根本就不是玩笑话对吗?”陆平的声音有些发哑,他低声问道。
魏熵阳没有回答,坚定的眼神却已经说明了答案。
他要毁掉琅迹国,城池、琅迹官吏、百姓都应该赴死。
那占星楼留下的阵法,陆平怎么都毁不掉它,想来魏熵阳也不会让自己毁掉它。
“占星楼的阵法,也是为了你的目的能尽早达成才设下的吧。”陆平低声问道,虽然语句是疑问的,但是陆平的语气却是笃定。
不再遮遮掩掩,魏熵阳把果实放在陆平的掌心,“湘国的军队已经开拔,不日就会兵临城下,到时候……在合上占星楼的阵法,王看见那个阵法会长大吧,彼时短兵相见,阵法笼罩了整个琅迹王宫,琅迹国所有的人都难逃一死。”
“为何?!”陆平声音里面满是不能相信,“琅迹有哪里对不起你?以至于让你费尽心思设下阵法,最终兵戎相见?!还是你早早地湘国勾结——”
“当年琅迹覆灭湘国,没能斩草除根,如今他们养精蓄锐准备报仇也不是不能理解吧?在其位谋其职,臣如今也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魏熵阳说着,像是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在其位谋其职?大巫带你回来,我自认也是对得起你,如今这般是我哪里做错了吗?”陆平追问着。
“陆平,与你无关,大抵唯一的错处就是我们是在琅迹认识的,唯一的错处就是当初上天择选了你。”魏熵阳一边说着一边低笑出声,“天命难违,琅迹国注定要葬送在你手里。”
“你什么意思!”陆平眼瞳猛地睁大,他上前一步手紧紧的攥住了魏熵阳的衣领,想要把话问清楚。
魏熵阳没有了解答疑惑的打算,他侧开头不看陆平,只是道:“如今你的选择是什么?是吃掉果实,还是到时候战场见面?”
“我的选择。”陆平恶狠狠地看着魏熵阳,“我的选择是什么重要吗?你已经说琅迹要毁在我手里,我的死活你也要插手吗?”话语说到最后陆平几乎是喊出来的。
“好,我知道了。”魏熵阳的眼底有一抹意味不明的神采一闪而过,似乎是讽刺又似乎夹杂着悲哀叹息,“我知道你的选择是什么了,说来也奇怪你都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还会拒绝……知道真相的你还像那些愚民一样,也真是可笑。”
“那些……愚民?”陆平想到了什么,“你当初去难民所,给难民红布里面裹着的,是这个果实?”
听着陆平语气里面的惊讶,魏熵阳无奈的摇摇头,“我虽然想要所有人死,但是偶尔也是会发发善心,那些难民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已经那样悲惨若是不日再遇到战乱客死他乡,我怕怨气太重最后遭了报应。”
“只是,他们看到一个不知所谓的小果子,不能饱腹又不能换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红布和果子起扔了,g还有的人连看都没看。”魏熵阳说的很惋惜,但是他的表情却冷淡极了,“触手可及的生路就这样被他们丢掉了,果然愚民。吾王,您比他们还愚钝。”
对于魏熵阳最后讽刺的话语,陆平没有丝毫反应,“我只是选了我应尽的职责。”
“哪怕和琅迹国一起死。”魏熵阳嗤笑。
“和琅迹国战到最后一刻。”陆平坚定极了,“魏熵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恨,也不知道你为何如此决绝,但是今时今日,你我的师门情分彻底断了,到时候兵戎相见,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那是自然,我也不会对你心慈手软的。”魏熵阳没有躲避,他直直的看着陆平,眼睛里面燃着火光,是战火是硝烟,“阵法精妙,吾王臣期望您能在城破前勘破。”
话毕,二人对彼此再没有什么话好说,魏熵阳不再久留,转身就离开。
看着魏熵阳的动作,燕玄眼神一冷,抬手就要让埋伏在暗处的侍卫动手。
然而还没等燕玄发令,陆平就止住了他的动作。
“王?”燕玄疑惑极了,如今机会很好,为什么不动手?
“只当今日六违死在这里了,往后再见便是魏熵阳,我也没有理由对他仁慈了。”陆平轻声说道,他看着魏熵阳离开的背影,隐于宽大衣袖的手捏成了拳,眼神坚毅笃定。
第五十四章
魏熵阳离开清平台后,陆平顾不得休息和燕玄马不停蹄的赶向占星楼。
占星楼的那个阵法虽然魏熵阳没有说到底是什么用处,不过细细想也可以知道绝对不会有益处,湘国军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来,留给陆平的时间不多。
刚走出清平台,还没走远,抬起头来透过夜色,陆平就看见了那些漂浮在空中的银线,他们生长的很快短短三天就已经笼罩了整个琅迹王宫,不日京都也会被全部覆盖。
心里的紧张感又多了些许,陆平到了占星楼结果燕玄手里面的纸笔,这个阵法最重要的就是在大殿顶部的纹路,那些纹路繁密复杂,陆平认真看着一笔一笔画下来,不能有半点出错,才画了一个时辰他的眼睛就熬红了。
燕玄一直在陆平身边,他看着陆平发红的眼睛心里酸涩极了,伸出手就想要接过陆平手里的纸笔替他画下符咒,毕竟剑灵精神时刻都是足的。
躲开了燕玄的手,陆平摇摇头,“我自己来就可以。”
“你这样会把眼睛熬坏的。”燕玄皱起眉头。
“做不过一天就能画完,况且你又不懂阵法?”陆平回道。
“王,让我来吧,我不会画错的。”燕玄再一次说到,语气里面有微弱的请求。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个阵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笼罩整个京都,时间紧迫我画阵法的时候还可以趁机演算,早点知道它到底是做什么的。”陆平认真的说。
他的做法没有错,甚至是如今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是陆平需要劳心劳力。
燕玄心里酸涩极了,他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只顾着钻研剑术,没拿出时间看看阵法推演,若是当初有了准备,如今也不会让陆平一个人这样劳累。
低垂下眼睛燕玄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又可以帮陆平做什么,只能沉默的守在他的身边。
燕玄身上的沉闷感太过于明显,陆平停下笔来侧头看去,只能看见他隐藏在阴影里面紧抿的唇。
不管燕玄在人前多么果敢,如今在陆平这里他也不过是刚出世不久的小剑灵,情绪还是那样明显外露。
心里无奈的笑了笑,不想让燕玄这样垂头丧气,陆平一边抬起头描摹着阵法,一边对着燕玄道:“燕玄,今日魏熵阳不是说向国军队已经开拔?你让各城城楼的守卫这几天紧盯着点,不要等到湘国军队兵临城下打我们个猝不及防。”
陆平说着捏着笔的手紧了紧,“我觉得等到这个阵法笼罩京都,他们的军队也就应该到了,我们时间不多了。”
“是。”听到陆平的话,燕玄的眼神一凛,他瞬间知道该怎么做了,对着陆平双手抱拳,他沉沉应声而后抬步往外走去,亲自到城楼上嘱咐守卫严防死守,并发出消息通知各城。
接受了陆平的安排,燕玄不止去了城楼,而接着在京都城内走了走。
京都里面百姓不知道敌方大军将至,依旧是一副安静祥和的模样,难民所的难民有的在城里面找到了新工作,有的在听闻家乡已经被修整好带着行李往城外走去,看着那些人的背影,燕玄低下眼眸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阻拦的话。
是有战争要来,但是最后谁输谁赢还未可知,至于魏熵阳话语里面的琅迹国会毁在陆平的手里,天命难违但是他也要试着改一回。
等到陆平画完阵法,天已经蒙蒙亮,最后他画的入了迷,连燕玄回来给自己肩上披了斗篷都没察觉。
从地上站起来,做了一晚上陆平的身体酸软,肩膀已经有些抬不起来,身体的不适让他皱起眉来,身边燕玄一直关注着陆平,看到他的神色视线在停留在陆平的肩膀和小腿,眼里了然。
坐在地上画了一个晚上,铁打的人都受不住。
扶着陆平坐上轿撵回到清平台,陆平还想趁机会多看几眼阵法演算一番,结果人刚进大殿,就被燕玄不由分说的带到卧房,手里面重要的阵法也被燕玄堆在了书桌上。
“小心阵法!”人已经趴在床榻上,陆平还没忘记阵法。
“王,您还是先关心自己的身体吧。”燕玄皱着眉头,他看着陆平不能轻易动弹的身体,叹出一口气手按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从肩膀开始向下揉捏,燕玄用的力气不小,只有这样才能把关节揉开,让陆平松快一点。
知道燕玄的打算,陆平没有拒绝,只是这样的按摩下,他把脸埋进被子里还是会闷哼出声。
听着陆平喉间发出的声音,燕玄的动作明显一顿,他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只是缓慢了不少。
足足给陆平按了一个时辰才停下来,陆平的后背已经满是汗水,沐浴之后换上一身新衣,陆平捏了捏肩膀,转身又坐到了书桌前。
燕玄已经把阵法摆在书桌上,还给陆平放上了只够用的纸笔,没等陆平吩咐,燕玄也把藏书楼里面有关阵法的书都搬了出来,大巫曾经的藏书而被燕玄找到拿来。
和陆平坐在一起,燕玄抬眼看了几眼阵法,帮着陆平翻书,他的记忆不错看一眼记住了就不会忘记,陆平一个人太过于劳累,燕玄想着能帮一点就是一点。
两个人分别坐在书桌两侧,陆平在低头验算,燕玄在沉默的翻着书,他看完一本就把一本堆放在一边,他右手边都是已经看完而且没有用处的。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两个人没有动地方,就连饭都是工人端进来,陆平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书桌底下演算的纸张满是密密麻麻的字,已经没有了什么用处。
燕玄看看书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陆平,陆平一夜没睡饭也没好好吃燕玄是在放心不下,又过了一个时辰燕玄再次抬起头来,只见陆平已经停止了演算,他趴在桌子上笔在手边,人已经闭上眼睛入了睡。
无奈的叹一口气,燕玄放下书他起身犹豫片刻还是弯下腰把陆平抱在了怀里。
身体突然腾空,陆平闭着眼睛动了动,不过似乎是为在燕玄怀里找一个更加舒适的地方,他没有睁开眼睛而是脸颊蹭了蹭燕玄胸口,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怀里的人不重,燕玄轻而易举的带着人回到了卧房,却因为陆平略微的移动而僵住了身体,尤其在陆平蹭脸的时候,燕玄更是耳朵都红了。
把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燕玄给陆平掖被角的时候下意识摩挲了下被子,眼睛定定的看着陆平恬淡的睡颜,半晌燕玄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猛地站起身来,动作大的差点把陆平惊醒,燕玄耳朵更红了如今连带着脖颈脸颊都红了起来,他转身往屋外走去,脚步很快落荒而逃。
对于自己睡着时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等到陆平睡醒他再一次回到了书桌前开始演算,陷入破解阵法的陆平,完全忽视了身边神色怪异明显在出神的燕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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