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脏突然激烈地跳起,再看向夏桃。
夏桃正在看着他墙上的装饰画,仰着头,粉白色的大衣将她裹得严实,露了双纤细的腿,下巴埋在围巾里,好奇地看着。
见了他,一下子叫了起了,“哎呀,总算看见了!”
常安的眉骨一跳,心脏更加迅速了,他不着痕迹看了眼那个影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夏桃,于是,便是呆傻的不清醒的模样,看着她。
夏桃的声音模糊,是透过围巾传出来的,她立马拨下围住半张脸的围巾,把自己的口舌解放出来,“小常哥你生病了?怎么也跟店长请个假,我还说你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她边说边带着喜色地快步走向他,也就十来步远的距离,常安看见她呼出的热气,结成白花花的水雾,飘散在嘴边。
有那么冷,他竟然完全没有感觉。
生出一丝的思绪,他才把夏桃的话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生......病?”
声音哑哑的,他咳了一下。
他没有生病。
或许。
“干什么呀?还瞒着呢?”夏桃走近了,到了他面前,一眼看见了他赤裸的脚掌,“你这样光脚,怪不得会冷得感冒啊,刚刚的关寒哥都告诉我了!”
“谁?”他惊愕,头转向小厨房,发现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大衣从肩落到脚踝,盖住了全身。
在黯淡的房里 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远处是趴在地上的一丝太阳光,静悄悄看着他们,却不敢抬头。
“关寒哥啊,”夏桃有些自来熟,他刚去的时候有些尴尬,但是现在......
夏桃回头想给他倒杯水,看见了水壶,一边走过去,一边自顾自说着,“第一次见到小常哥的朋友呢,我还怕你出什么事没人知道,看来,还是用不着我担心呐。”
常安啊了一声,心跳过快,脑子充血一样,思考不过来。
那边的夏桃也是习惯了他的走神和不善言语,自己发现一边的热水壶早就空了,正想问,身边就传来低低的男声,“我来吧。”
常安侧眼去看,耳廓动了动,不知所起的凉意缠着,但是耳边却升起来一阵潮热。
没能降下来。
他朝关寒看去,看见立领的大衣遮住了他的嘴角,轻飘飘地挂在身上,凉意透过衣服,感觉掩盖不住的冷。
寒凉的眼,冷硬的线条,即使是俊美,也让人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暗色的衣,隐在光亮找不进来的房里,慢慢昏暗着一片,但他却,看得那么清楚。
湿冷的气,明明充斥着整个房子。
每个角落里。
常安睁着眼,隔着不远的距离,没有眨眼地看着。
夏桃吓得小小地啊了一声,拍着胸脯不好意思地说着抱歉,自己便乖乖地坐在了小小的老沙发上,示意他过来说说话。
常安点点头,就要走过去。
却被拉住了手腕,是比他更苍白没有血色的手,看着没有什么不对劲。
他让他等等。
常安张开了嘴,却移开了视线,低着头,“你......”
他回身去穿上了拖鞋,却没有见到关寒的身影。
“关寒哥说他出去买点东西去了,等会儿就回来,”夏桃跟他解释,搓着自己的手心,取着暖。
出去?
他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房间,寂静的角落里,是不是会有那个人在。
在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们。
无声地,安静地,像是监视。
常安地头喝了一口水,掩下了自己眼里情绪。
“小常哥你这屋子真冷,是习惯了吗?怪不得不怕冷。”
习惯?
环顾周围,家具发着冷调的暗光,阳光始终照不进来,暖气也早早地停掉了,四周,只有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凉,和如今冬天的刺骨的冷。
“可能是吧。”他说。
夏桃迟疑地看向他,不死心地碰了碰他哒在一旁的手背,然后被预料当中地被冻得缩了回去,叫着,哪里是可能啊,就是了。
常安的听见话,手被触碰的瞬间,一抖,手背上青筋跳动——他想缩回去。
夏桃的手,是烫的。
像刺。
他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夏桃吵吵囔囔的声音在一边说着,但是他却在想着。
为什么?
又是一个为什么。
夏桃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说让他多穿一点,有点精神,不要整天病恹恹的。
肩,隔着两层单衣,隐隐发烫一样。
他的不对劲和日常的阴沉混在一起,夏桃没有察觉,一如既往地说着叮嘱他的话。
明明他比她大,但是夏桃却更像一个年长者。
走的时候,夏桃拉住了他的衣角,朝他说,“小常哥,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怕。”
黑色的眼里,隐隐的是对他的关心。
即使他只是一个相知半年的陌生人。
这话说得奇怪,不明不白,静静地,不像是叨叨嚷嚷的夏桃。
那不像是。
常安想把她叫住,却看着眼前的门慢慢地合上,把他关在了凉气阴阴的房里,砰地一声。
湿冷渐渐从脚脖子缠上来,他挪不动身体,只是眼睁睁看着门关,看着自己被湿冷围绕,呼吸被一点点夺取,几乎快要溺毙。
“夏桃......她......”常安的心脏被自己压得紧紧的,一字一句说着,“她......”
他知道,关寒,就在这里。
就在他的周围。
一刻也没离开。
“她离你,太近了。”耳畔,湿凉的是气息传过来。
话里,是警告。
“凭,什么,她......是我的朋友。”常安咬着牙,不甘心地说,极力忽视耳边的动静,但是效果却不大,黏腻说水声,越来越过分。
顺着脖子,在锁骨,往胸膛上去,衣服在剥落,身子被侵染上凉意。
“她不能是。”
一句话,就要断了他的念想,把他掌握。
连一个朋友......
“不,”常安反抗着,即使开始颤抖起来,即使,薄弱的意志即使那么容易被压迫,不堪一击,但是他还是说着,“她......夏桃,是我的朋友。”
嗤笑声起,像是在嘲笑他,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他的痴心妄想一般。
“不......”
“不要......”
他的头发快要没过耳,及到肩,被看不见的手掌划过,留下冰冷的触感。
“滚开,离我......离我远些......”他开始喘着气,有些力不从心。
他在叫着,压抑着自己,“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要缠着我!”胸前暴露在空气里,突地一阵刺痛。
他抖着嗓子,“关寒.......”
他是常安,被鬼缠身的常安。
像是一场噩梦,冰冷的,凉意裹了一身的噩梦,醒不来,便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如影随形,被那恶鬼完全控制着。
身体染上他的气息,体内也印上他的痕迹。
也许发生了什么,他的脑子变得越来越混沌,指尖的温度越来越低,感受不到寻常的冷,更觉得热意像是灼烧。
他感觉,自己即将变成什么模样,一个自己都感到害怕的模样。
他变得怪异,慢慢不是他,倒是像极了......那见过的鬼怪。
常安恐惧地叫着,湿冷混着薄汗,让他瑟瑟发抖。
身旁终于慢慢显出来一个影子,逼着他往后退,颔首压眉,嘴角冷硬,桎梏着他的下颌,近近地说着话,问,“想干什么?”
一样的喑哑,却隐隐含着怒火,他在问,却没有等回答,“你知道的,常安,我想干的......”
他凑近了,半合着眉眼,看着面前的人,嗅了下他脸旁的味道,“你知道的。”
那痴迷到变态的感觉,在常安身上激起一身的畏惧,这男人,从一开始,就是副癫狂的模样。
常安吸了一口气,想到了什么,疲倦地挣扎着,“你一开始......就,疯了。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我不要,我不要跟你......”
一口气呛住了他,冷风灌了进去,于是不停地咳着,胸腔一阵刺痛传来,他咳得弯了腰。但是脸色还是没有血色,依旧煞白,单薄的身子像是随时会倒下去。
他说不出来话,却挺着一口气,肆意地发着自己的不堪忍受的脾气。
后颈被人握在冰凉的掌心,湿冷的气息渡了进来,顺着体内的脉络,好像在慢慢流动着,安抚他的咳,也让刺痛的感觉变得轻松不少。
“我早就疯了。”
关寒轻轻地说,话语却如同扰人心智的咒,想将他困在一处。
常安猛地回神,推开了他,自己手下失了力,不稳地后退了两步,碰掉了桌子上的水杯,水洒了,滴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然后消失不见。
“不要......那些东西,那些鬼......放过我......”他语无伦次,只是低语。
眼前变得模模糊糊,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他站立不稳,半边身子靠着墙,蹭掉了点灰,他喘着气,在固执地说。
“放过我.....”
“放过你?”关寒出现在他面前,手指拂上他的眉角,轻轻刮擦着,“是你自己走进来的,记得吗?进来的时候......你就走不掉了,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他耳鬓厮磨般低声说着,“我让你来选择。是你,自己选择找我的。知道吗?”
走进去?
是......是这间屋子,这阴冷的,最里面的屋子。
从没有人拜访,上一任的房客,也没有人提到过。好像那只是凭空出现的多余的房间,没有人留意,更加忽视了它的存在。
谁能知道,那里面,居然静静住着一只鬼。
在昏暗的房里,在阴冷的空气里。
但是,他却,选择了过来 选择了搬进去。
一时间,他竟然回想不起那指引他的,是什么东西,又或者,是什么鬼魅......
常安忽然抬起头,回忆让他喉咙发紧,心生寒意,眼里是无处安放的慌乱,“我不知道......我.......”
他想问,为什么,他会住进去。
为什么是他。
但是看着近在咫尺的,寂静的眼,他却出了神,悠远的思绪从远方飘来,乱了他的脑,嘴上无意识地问,“我......吗?”
我……?
13.
那丝丝的寒气顺着衣角,竟然钻进了腰背,暧昧地扶摇直上,摸索着,一点又一点,从后腰的线条,沿着脊背,攀上了肩胛,将他拉近。
像一双无形的,冰凉的手。
蹭过,凉意留下一抹痕迹。
及至肩,从他的皮肤,钻进底下的血肉,抚平灼烧的热,带来温凉,触及后脑,引起一阵战栗。
“嗯......”常安感受到这股凉,仍旧是无意识地,哼出了声,从喑哑的喉,似是畅快,又带着隐约的难受。
“我......”
他在回想,回想自己是怎么迈入这间像是被人遗忘的房间,在七楼的最里层,暗不见光的角落,这个,住着一个看不见的男人的地方。
像是那抹冰凉的气,顺着后颈入了脑,冻僵了他的思维,无踪无际,没有声,没有影,却要将他拉入一片昏黑,一片死一样的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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