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怔了一怔,说:“我……我当然是真的爱你。”
“这样啊。”周棠说:“那你就当为了我好,别再来找我了。”
话音落下,他不等爱德华回答,忽然按住他的肩膀,然后抬起膝盖,朝着爱德华两腿间重重一顶——男性重要的器官受到严重打击,爱德华登时惨叫一声,倒退几步跌倒在地。
周棠理了理有些被扯皱的西装,用中文不屑地说:“你三番四次惹我,给这点教训已经算是手下留情,当年我弟敢造次,照样不让他好过。这里是中国,你别不知好歹。”说完,也不管这在大不列颠土生土长的混血儿的中文水准够不够用,周棠扭头就走,刚在软件上叫的车正好到达约定地点,他拉开后车厢的门坐了进去。
司机按照常规核对手机号和地址,“先生,是去XX酒店吧?”
“先去附近的手机店吧,我买个新手机。”周棠说着,取出SIM卡,把手机随手丢出了车窗外。
周棠买了只和之前一样的手机,然后退了原定酒店的房间,打车去了机场,在附近找了家酒店重新开了间房。出于谨慎,周棠没有再用自己的手机定飞机票,而是用酒店前台的电话打了个越洋电话给汤姆,让他帮自己买张返程的机票。
果不其然,汤姆一听他要回来,立即尖叫起来:“夏洛克,你才走几天啊!你是去休假的,不是去出差的,拜托别那么着急回来工作啊工作狂!”
周棠犹豫了一下,为了避免好友担心,还是没把爱德华跨国纠缠自己的事说出来,只开玩笑地说:“谁让我想你了呢。”
汤姆嫌弃地吐了吐舌头,“你个死gay!”不过既然好友坚持,汤姆也只好悻悻地说:“好吧,那我就勉强帮你这个忙吧。”
“谢谢你,”周棠笑着说:“我们很快又能再见面了。”
汤姆嘟哝了一句“我可不想再见到你”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周棠脸上挂着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站在原地出神了一会儿,然后把电话放回原位,对着前台小姐笑着道了谢,转身回到空荡荡的房间里。
又要逃跑似的去英国了。
爱德华或许很快就会察觉到,然后继续如跗骨之蛆一般跟上来。
这种猫和老鼠一样你追我跑的游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周棠想起和爱德华的初见,英俊的混血青年孤独地缩在教室的角落,神情恹恹地望着窗外灰蓝的天,侧脸的线条锐利而冰冷。
像极了记忆中那个坐在教室窗台边看着天空发呆的少年。
而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问:“打扰了,请问你介意我坐在这儿吗?”
故事的开头是美好的,但是到了后面,剧情逐渐走偏。他和爱德华交往渐深,就越深刻地了解到他的偏执与疯狂,他开始试图逐渐掌控自己的生活,从严格控制周棠的外出时间,到他与哪个朋友多说两句话,爱德华就会莫名发很大的脾气,和他的朋友们吵架,渐渐的周棠的朋友们都疏远了他。最后他甚至找借口清空了自己的好友列表,在周棠忍不住生气的时候,又委屈巴巴地凑过来,说:“这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夏洛克,我不能失去你。”
周棠没有经历过正常的恋爱啊,以至于一度以为,这就是恋人对自己正常的占有欲。
直到汤姆忍不住找上门来,直截了当地说:“爱德华不是一个好男友,我希望你能尽快和他分手,夏洛克,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和你刚来英国那段时间一模一样。”
他刚到英国的那段时间,也是他刚和周棣分开的时候。
周棠被他一语惊醒梦,看着镜子里那个憔悴的青年,回想起他被迫和周棣待在那座别墅的那几天。
一段正常的恋爱,双方应该是互相尊重、互相信任的,而不是像他们这样。他把爱德华当做替身,爱德华把自己当做物品。
这是一段畸形而病态的恋情,而且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想通了这一点,周棠豁然开朗,重新收拾好自己,认真地和爱德华提出了分手。
爱德华一开始反应激烈,但是周棠态度坚决,拉黑了爱德华的所有联系方式,直接带着行李搬了出去。他以为这样冷处理一段时间之后,爱德华就会自己放弃,但是他没有,不仅没有,反而开始了他持续两年的跟踪骚扰。
他曾把自己对周棣那点隐秘的心思套在爱德华身上,所以对他一直有点愧疚,但泥人尚有三分血性,被这样折磨两年,有多少的情谊都被消磨干净了。
但在英国他毕竟是外国人,爱德华没有对他做出实质性的伤害,两人又都是男人,英国警察帮衬自己人,都是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但现在,爱德华自己跑来了中国,这或许是一个彻底解决问题的机会。
周棠沉思片刻,用自己原来的号码打了个电话给赵菁,“赵菁,我明天就飞英国了,临走之前,你……方便来帮我一个忙吗?”
赵菁特意请假出来的,她第一次干这种事,特意往妖艳贱/货的方向悉心打扮了一番,拎上自己最贵的包包,挎着周棠的胳膊,夸张地扭着胯,贼眉鼠眼地瞄着四周,小声道:“怎么样?还符合人设吗?”
“……我只是说让你假扮一下我的女朋友,不是让你假扮我的伴游。”周棠无情地吐槽。
赵菁脸上笑嘻嘻,暗中掐了周棠一把。
“嘶。”周棠倒抽一口冷气,低声喝道:“别闹,他来了!”
“真的吗?”赵菁怂怂地缩了下肩膀,想回头又怕被发现,只能装作拢头发的样子状似随意一瞥,“你怎么知道?”
被跟踪两年,周棠也练出了一身反跟踪的绝技,爱德华也不辜负他的期望,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他的航班信息,执着地跟了过来。
两人走到海关安检口,演出一番依依不舍的模样,你拉着我我拽着你,酸倒了路人一口牙。见剧情酝酿得差不多了,周棠拽起赵菁的手,往机场某个偏僻处走去,旁人见了,都以为是小情侣执手相看泪眼,要去无人处最后亲热一番。
“怎么办?”赵菁紧张得快要冒汗,“等会儿真的要亲你吗?”
周棠带着她走到厕所门口,一个壁咚,眼角余光往自己身后瞟了瞟,也有些紧张地说:“别吧……借个位算了。”
赵菁眼一闭心一横,咬紧牙关,揽住周棠的脖子,就要作势亲上去。
爱德华最失态的一次,就是撞见他和前女友吃饭,其实只是那个英国妹子在课业上请教他一些问题,两人也只是正常地面对面吃饭,但被爱德华看到了,他当场暴走,掀翻了餐厅的桌子,和周棠大打出手。
因为两个人都动了手,加上本地人保护政策,所以最后只是各打五十大板,并让爱德华承担了餐厅的损失。
那么这一次他不还手,看警方会怎么处理。
虽然本国一直有偏袒友邦的习俗,但不巧前段时间某地警方偏袒太过,在网上引起了全民愤怒,想必本地警察也会适时改变策略。
最好能把爱德华送进派出所感受几天中华文化的厚重,让他出来后彻底打消自己心里那些疯狂的念头,那么今天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如果他还是不放弃,那么自己就暂时不回英国,有了前科,爱德华想再度获得中国的签证,应该就不容易了。
想想摆脱爱德华之后的快活日子,周棠深吸一口气,作英勇就义状,正要低下头配合赵菁的动作,忽然从男厕所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姿颀长、西装革履的青年,他在周棠跟前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周棠动作僵死,怔怔地看着他。
周棣也怔怔地看着周棠。
第38章
赵菁见周棠迟迟不动,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后一看,也傻眼了。
三个人在厕所门口面面相觑,四周充满了尴尬的空气。
周棠最先回神,不悦地说:“你看够了吗?”
依周棣的性子,他还真怕他回一句“没看够”,但好在,周棣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赵菁松了口气,“你瞧见刚刚周棣看我那眼神没?好像我抢了他老婆要生吞了我似的……”
周棠正想安慰她几句,却见赵菁的眼瞳剧烈颤动,她失声惊叫:“周棠!你背后!”
周棠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把揪住了后领,随即又被狠狠推到墙上,额头磕上坚硬的墙壁,周棠一时头晕眼花。他的身体被强硬地翻转,一只手扼上他的脖子,爱德华狰狞的面孔在眼前放大,他喘着粗气说:“夏洛克,你真的太不乖巧了,看来我得好好教育教育你。”
周棠嘶声用本地方言喊道:“赵菁,找警察!”
赵菁惊慌地点了点头,甩掉高跟鞋兔子似的飞快地跑了。
掐着周棠脖子的手逐渐加大力气,爱德华望着赵菁逃跑的背影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凑到周棠耳根处低声说:“看来你的女人并不在意你的死活,没关系,还有我,我会永远爱你。”
令人绝望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袭卷而来,周棠吃力地说:“你是个恶魔,没有人会爱你,你只配以最低贱的方式孤独地死去。”
爱德华脸色骤变,他咬牙说:“不是还有你么?就算是下地狱,我也会拖着你陪我一起去……”话音未落,爱德华眼瞳忽然失神,高大的身体晃了晃,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朝后栽倒在地。
周棣面无表情地补上一脚,将一个一米九的彪形大汉踢得在地上翻滚两圈,然后回头看向周棠,“你没……”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没了声音,只是怔愣地看着自己,周棠捂着脖子咳嗽了一会儿,才哑声说:“我没事。”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涌出、滑落,将左眼的视野也染成猩红色。
周棣手里捏着的笔记本电脑“啪嗒”一声落到地上,原本好端端的超薄本被造得弯折,银白的壳上染着殷红的血迹,想必他刚才就是用这玩意儿击中了爱德华。他手忙脚乱地抽出一叠纸巾按在周棠额头上,既是担忧又是责备地说:“你又在玩什么花样?看看你把自己脑壳都敲破了!每次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有意思吗?!”
周棠闭着眼睛任由他捂着自己的伤口,正想反驳不是自己把脑壳敲破的,跟前的周棣忽然闷哼一声,栽倒在自己身上。
“你怎么了?”周棠惊慌地接住他,扒开遮蔽视线的纸巾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睛却被周棣轻轻捂住了,他低声说:“没事。”
他圈住周棠清瘦的腰身,轻轻地说:“哥,我好想你。”
不远处传来一群人急切的脚步声,随即是爱德华绝望的嘶吼——“夏洛克……周棠!”
几个陌生的声音怒斥“老实点!”“蹲下!双手抱头!”
赵菁飞奔过来,“没事了,周棠,他被警察叔叔控制住了……周棣怎么了?”
“阿棣!”周棠一把拽开周棣捂着自己眼睛的手,看见他闭着眼睛无力地靠着自己,地上跌落着已经完全裂成两半的笔记本电脑。周棠颤抖地伸出手在周棣后脑勺一摸,摸到满手的血。
警察跑到他们两人身边看了看,皱起眉,对着对讲机说:“这里有两名受伤人员,赶紧派辆急救车过来。”
眼眶涌出泪水将沾染的血液冲刷干净,周棠不知所措地回抱住周棣,喃喃地说:“你……你别睡,先听我说话,阿棣,我……我也很想你。”
周棠神情恍惚地跟着急救车一块儿进了医院,有医务人员拽他去清创他也不理,就只是呆呆地坐在亮着红灯的急救室门口,直到红灯熄灭,一个医生走出来把几张单子往他面前一递,“手术单子补签一下。”
周棠麻木地一张张签过去。
医生宽解道:“没事儿,皮外伤而已,再就是有点脑震荡吧,回去养个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在喉头高悬半晌的心脏这才缓缓落回胸腔,周棠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谢谢医生。”
医生翻看了看他签的那几张单子,随口问道:“你是病人什么家属啊?”
“……”周棠说:“我是他哥哥。”
知道周棣没事,赵菁终于拽动了周棠去清创。
周棠看着手机屏幕里额头裹着纱布的自己,不知想到了什么,弯起嘴角,微微地笑了一笑。
赵菁说:“你还笑得出来啊?都破相了。”
周棠轻轻摸了摸纱布,说:“我为了周棣进过一次医院,现在他也为我进了一次医院……我们两个,算是真的扯平了。”
“……”赵菁静默片刻,忽然说:“周棠,我不知道你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但是周棣对你是真的挺好的。”她抬头认真地看着他,“你还记不记得得高三那年,你读起书来容易忘了吃饭,我就经常备着小蛋糕面包什么的给你垫肚子?”
周棠怔怔地看着她,缓缓点了一下头。
赵菁说:“那些吃的其实都是周棣托我给你的。那时候他已经不太在学校里读书了,就让左洋他们帮着带给我,再由我转到你手上。虽然左洋他们都不说是他给的,但除了他还有谁呢?”
周棠:“……”
把赵菁送到医院门口,周棠转身回了急救室,给周棣办了住院手续,然后帮着护士推着病床把人送到了住院部。
事发突然,科室里安排不出来单人病房,周棣就暂时先睡在一间三人病房里。住院病房熄灯很早,不过八点半灯已经全关了,房间里轻轻重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心电监护仪一下一下地闪着光。
周棣还在昏睡,因为伤在后脑勺,他只能委委屈屈地趴着,露出半张脸。
他真的长大了,当年那个清秀的少年郎被岁月削去了青涩与圆钝,眼前的青年轮廓锋利眉目明朗,如果睁开眼,眼底或许还能见到璨璨星光。
自重逢后,周棠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端详这个他阔别了五年之久的人,他的指尖随着目光游移,自上而下,从额头缓缓滑落至嘴唇,然后停顿。
23/28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