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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某(近代现代)——木苏里

时间:2019-12-16 16:05:16  作者:木苏里
  这次周考里,江添数理化三门一共才扣了3分——化学不定项选择漏了一个选项,数学少了一个“解”。
  两位老师逮住机会就夸、逮住机会就夸,愣是灌了130多分钟的迷魂汤。直到语文老师招财上线,这种局面才得以扭转。
  主要扭转了江添那一半。
  招财让每组第一位同学把卷子往后传,自己扶着讲台总结这次的周考情况:“语文160分的总分,我们班这次平均分是109,什么概念知道吗?就是只比你们120分的物理高5分。你们跟我开玩笑呢?”
  全班安静如鸡。
  这群在数理化上张牙舞爪的学霸一旦碰上招财和杨菁,就只有灰溜溜的份。
  其实A班作为尖子班,偏科并不严重,否则总分说不过去。但相较而言,他们语文和英语的成绩没其他三门那么惊艳,时不时还能把老师气出青烟。
  “是,这次卷子确实难一点,作文容易偏题,第二篇阅读整个年级的得分率都很低,诗词鉴赏……算了,诗词鉴赏我对你们也没什么指望。但你们也不能瞎掰吧?”
  “这里重点表扬一下新同学。人家虽然刚转过来,进度不一致,但基本功非常扎实。诗词鉴赏和阅读我记得他一分没扣,作文也写得很漂亮——”
  帅哥谁都喜欢,成绩好的帅哥更是如此。招财夸起人来毫不吝啬,一说就是一大段。
  盛望灵魂在舞动,但脸上保证了基本的矜持和淡定。他靠在椅背上,夹在中指和无名指间的水笔一翘一翘的,轻轻点着卷面。
  他正被夸得通体舒畅呢,招财忽然转向他补了一句:“就是你那个字啊,最好还是练一练,也不用练得多漂亮,就是尽量让它们站着,别爬。”
  盛望:“……”
  班上男生鹅鹅鹅地笑起来,女生略微含蓄一些,好几个低头笑得脸红,然后借着喧闹偷偷回头看他。
  招财拍了拍桌子:“笑什么呢?有脸笑?就这次这个作文,我敢说全班只有他和课代表两个人的拿出来能算高分,其他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还有个别同学注意一下,题目要求你写抒情文,能不能稍微感性一点?不要写得像公式推导一样干巴巴的,您加点水行吗?我就不点名批评了,是吧江添?”
  盛望忽然想起早上江添拿回来的那本“抒情文写作指导”,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班上又是一阵鹅鹅鹅。
  他偏头看了一眼,被批评的江同学本人情绪稳定,也不知道是真高冷还是抹不开面子装高冷。
  招财精准打击了十分钟,终于开始讲试卷,哪怕讲的过程中,也不忘把某些同学拎出来再怼一遍。
  讲到阅读题的时候,她抬眸扫了一圈,点到:“江添。”
  盛望听见椅子嘎啦一声响,身后的人站了起来。
  “你看看第一题,应该选什么?”招财问。
  一堂课下来盛望已经知道这老师的风格了,谁错点谁,
  也许是出于对那张便签条的回应,也许只是单纯的孔雀开屏,盛望鬼使神差把自己的卷子往左挪了一些。
  他这篇阅读全对,江添垂眼就能看见答案,只要他不瞎,就知道第一题应该选C。
  盛望朝江添瞥了一眼,刚巧碰到对方的视线。他倏然坐直,心里却放心了点——这说明江添看见了卷子。
  结果下一秒,他就听见江添说:“A。”
  盛望:“???”
  招财果然瞪起眼睛:“选A?你再看看究竟选哪个?”
  盛望把卷子又往左边挪了一点,结果就听江添冷静地更改道:“D。”
  他忍不住勾头看了一眼,这货卷子上打叉的是个“B”。
  盛望:“……”
  您故意的吧???
 
 
第9章 霸王餐
  上午的课过得飞快。
  招财讲到最后一篇作文范文时,高天扬突然朝后一靠,背抵着盛望的桌子小声说:“招财不拖堂。”
  “嗯?”盛望前倾身体,纳闷地问:“不拖堂然后呢?”
  “然后我们可以踩着准点去食堂。”高天扬道:“友情提醒,你先认一认食堂的方向,铃声一响撒腿就奔。这样还能抢到食堂唯二能吃的菜。”
  盛望脸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为什么要跑?昨天不是走着去的么?”
  “你也说了,那是昨天。”高天扬叹了一口气,“今天起,好日子到头了。因为高一的也开学了,抢饭的人多了一倍。”
  高天扬摇了摇食指说:“人生很艰辛的,你感受一次就知道了,那帮高一的牲口跑得比狗还快。”
  没等盛望回话,招财突然敲了敲讲台:“高天扬!”
  盛望摸着鼻尖立刻坐直身体,前座的人已经讪讪地站了起来。
  “跟我抢戏呢是吧?”招财毫不客气地问:“刚刚叭叭说什么呐?还非要拉着盛望陪你。”
  高天扬挠着头发说:“也没什么。”
  “哄鬼呢?”招财撑着讲台一抬下巴:“反正快到点了,来,把你刚刚说的话跟我们分享一下。”
  高天扬动了动嘴唇,活像蚊子哼哼。
  “牙疼啊?”招财说:“复述三遍!什么时候说完什么时候下课,不说我们就耗着。”
  四十几颗脑袋刷地转过来,高天扬中气十足地说:“我说那帮高一的牲口跑得比狗还快!”
  招财:“……”
  盛望心说这惩罚也是绝了。
  招财指着高天扬说:“闭嘴坐下,你给我把今天三篇范文抄一遍,晚自习交过来。然后——下课!”
  说完,微胖的女老师敏捷地侧开身让出一条路。
  就听班上咣咣一阵椅子响,还没等盛望站起来,教室基本空了。
  A班学子山呼海啸顺着楼梯俯冲下去,冲到大半的时候,下课铃响了,更多人加入队伍,浩浩荡荡往食堂狂奔。
  这是什么饿狼传说的场面哦?
  盛望目瞪口呆,就听招财吊高了嗓门说:“哎?你俩怎么没跑啊?”
  “我……俩?”盛望转过头才发现背后那个“俩”。
  江添非但没有拔足狂奔,他甚至还在写卷子。
  招财看到试卷一角,禁不住有点感动:“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啊,你居然订正卷子订正得这么认真?我看看,你在记哪题的答案呢写这么久,有不会的?”
  “没有。”江添曲着左手食指刮了刮鼻尖,右手的笔却没停,写字速度更快了。
  据有关专家说,摸鼻子代表心虚。
  盛望悄咪咪伸头一看,嘿,物理卷。
  招财走下讲台,江添刚好代入化简完最后一个式子。他笔尖在末尾打了个点,麻利地把卷子送进桌肚,在招财过来之前站起身说:“老师我先去吃饭了。”
  说完,他抬脚就出了教室门。
  盛望“唔”了一声,也冲招财摆了摆手说:“老师那我也下楼了。”
  “哦行,快去吧。”招财被他们弄得一愣一愣的,眨眼的功夫,两个少年一前一后拐出了门。
  “见了鬼了跑那么快?”她咕哝着,走到江添座位旁瞥眼一看,桌肚里的卷子露了一角出来,上面是他刚写完的那句结语:可知小球受力平衡,以Vt的速度保持匀速直线运动。
  招财:“……”
  她一个弓箭步冲到后门口,怒道:“江添!晚自习给我滚到办公室来面谈!”
  少年人宽大的校服在楼梯拐角一闪而过,没影了。
  教室里冷气格外足,盛望蹭蹭下到楼底,这才意识到自己跑得太快,校服外套都没脱。语文课上写物理卷子的人又不是他,也不知道他跟着虚个什么劲。
  刚刚下楼还不觉得,这会儿烈阳一照,汗意后知后觉蒸腾出来,盛望一刻也忍受不了,脱了外套抓在手里。
  江添快他几步走在前面。
  这人仿佛不会出汗似的,校服没脱,只把袖子撸到了手肘。常年伏案的学生稍不注意就会驼背,他却一点儿毛病都没有,笔直利落,像太阳底下一支行走的冰糕。
  帅哥在哪儿都是受人瞩目的,更何况一次来俩。
  好几拨女生在路过的时候都看了过来,相互推搡闷笑,有两个没注意,被起哄的同伴闹得差点儿撞上盛望。
  盛望侧身让了一下,在一连串的“对不起”中冲她们笑笑,然后两步赶上了江添。
  “喂,有纸么?”他抹了一下额前的汗意,问道。
  学校广场上的喷泉没开,江添顺着喷泉台阶往下走,充耳不闻。
  “跟你说话呢。”他又说。
  江添依然选择性耳聋。
  盛望“啧”了一声,不满道:“我是被你牵连才一路小跑下来的,你连张纸都不肯借?”
  这会江添终于有了应,他说:“先学会怎么叫人再跟我要纸。”
  盛望不满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嘴唇无声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拖着调子说:“江添同学,麻烦借我一张纸,够礼貌吗?”
  江添这才从校服口袋里拿了包纸巾扔给他。盛望伸手接住,抽了一张出来擦汗。
  “我们这种速度,真的还能吃上饭么?”盛望四下里看了一眼,在匆忙来去的人群里,他俩真的是泥石流。
  其实他并不想跟江添吃饭,肉眼可见江添也不想带上他,那场面光是想想就尴尬到窒息。但男生的好胜心总是莫名其妙无所不在,这种情况下,好像谁先跑谁就输了似的。盛望不想当怂的那个,便硬着头皮跟江添肩并肩……
  两分钟后,他发现自己离食堂越来越远。
  “你等等,食堂在那边,你是不打算吃饭了吗?”盛望问。
  “这个点去食堂,你可以吃到盘子。”江添瞥了他一眼,“想吃自己去。”
  盛望当然不想吃,他跟着江添绕过篮球场和小半片“修身园”,进了西门旁的一家校内便利店。
  附中校内有三家便利店,一家紧靠食堂,一家在宿舍楼边,还有一家就是这里了。
  便利店名叫“喜乐”,看门额配色应该是仿照的“喜士多”,从内到外透露着一种随时要被315取缔的山寨感。
  这家店跟食堂反方向,离教学楼也不算近,所以中午没什么学生。
  老板叫赵肃,是个中年男人,又高又瘦,眼珠微凸像个螳螂。他从厚重的眼镜片上方看过来时,带着一股精明相。
  “食堂没饭啦?”赵老板问道。
  盛望点了点头说:“去晚了。”
  “喏——”他冲柜台一旁努了努嘴,“饭菜点心关东煮都有,自己看着挑吧,我腾不开手。”
  他桌上摆了个大篮子,里面是洗干净的水果黄瓜,旁边是一摞刚拆封的一次性纸盒,还有一卷保鲜膜。
  在他桌对面,窝坐着一个长相奇怪的人。那人看起来有50多了,又瘦又矮,上半身佝偻着,像个弓起的虾,俨然是个驼子。
  他穿着白色的背心,背后有两个虫蛀的洞。下面是灰蓝色的棉布短裤,露出来的胳膊腿被晒成了古铜色,筋骨嶙峋。
  他似乎羞愧于自己的模样,盛望进门的时候,他朝货架后面缩了缩,可能怕吓到人。但他看到江添的时候,却咧嘴笑了一下,嘴里发着无意义的声音,两手一顿比划。
  盛望心里轻轻“啊”了一声,知道这是个哑巴。
  江添冲哑巴点了点头,并没有多热情,但哑巴还挺开心的,又冲赵老板一顿比划。
  他的动作一看就不是标准的手语,纯粹是按照本能瞎比,反正盛望一窍不通,赵老板却看得懂。
  他说:“是是是,是长挺高的,现在小孩窜起个子来不得了。你别比划了,先把手套戴上,我这干等半天了。”
  哑巴立刻老实下来,认认真真戴上手套。赵老板挑好黄瓜放进盒子,他就绷着保鲜膜帮他包。不算多灵活,但也是个帮手。
  盛望在旁边围观了一个来回,感觉江添要么常来,要么原本就认识这个赵老板和哑巴。
  出神间,江添突然对他说:“你就在这吃吧,我走了。”
  “什……你不吃吗?”盛望还没反应过来,便利店的玻璃门“叮咚”响了一声,江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他不在这里吃。”赵老板往后随手一指,“他去校外。”
  盛望更纳闷了。附中白天出校门需要假条,他没看到江添让哪个老师签过假条啊。
  “校外哪里?”他问。
  “家属区那边。”赵老板说话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刻薄,“干嘛,你一个人还不能吃饭啦?管他干什么。你们午休时间也不长,吃了赶紧回教室去。”
  盛望想到自己还有一堆卷子要做,不再多言,挑了两个菜便端着餐盘坐下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店虽然看着山寨,但便利店该有的它都有,最主要的是饭菜居然挺好吃的。
  盛望难得没挑食,老老实实吃完了。他把餐盘放进回收区,心里对江添有了一丝改观。至少他带盛望来了这家店,不用人挤人,也不用饿肚子。
  “吃饱啦?”赵老板把手套摘下来,问他:“味道怎么样,是不是比食堂的手艺好?”
  盛望夸起人来毫不吝啬,捧场道:“比家里也不差。”
  赵老板哈哈笑起来,被哄得很开心。笑完,他伸出手对盛望说:“给钱。”
  “哦对,差点儿忘了。”盛望哂笑着去摸口袋,笑着笑着脸就绿了。
  赵老板警惕地问:“怎么了?”
  盛望干笑一声,说:“没带钱。”
  他没有现金,手机又塞在桌肚的书包里,身无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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