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一条妙计!
你别看我现在没事儿似的,在当时我可差点儿吓得尿了裤子。
我对武曌连呼冤枉,那老妇人旧话重提,说我让晓川招了供她便过往不纠。
这时,就听连花音脆生生地在旁插道:“陛下,臣请奏。”
在场人的注意都被她吸引过去,只见那女官不卑不亢地讲道:“臣能证明恒国公的清白。”
武曌正了正身,颇有兴致地追问。
花音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臣随公主在洛阳时,曾与暮将军两情相悦,私定过终身大事。”
我脑子轰的一响,突然想起那个黯然神伤的雨夜,不觉心酸。
太平哎呀一声,“女儿怎的忘记了,连司言的确曾让女儿将她许配给暮将军。”
武曌沉吟片刻,撑着额头不耐道:“都别说了!朕头晕,你们都退下吧!”
我瞧她眼色扑朔,心知那老妇人一时也没了主意,庆幸暂时逃过一劫。
到得殿外,我就拉住太平,动之以情地说:“暮晓川可是公主您的人,而今他含冤入狱,若陛下执意让他背这黑锅,那该如何是好?”
太平比武曌显然要温和许多,她安慰我说:“若母亲真想这么做,哪会等到现在?她不过是想给你个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海瑈,比起某些人,母亲更器重你,懂吗?”
我点点头,心下佩服公主的睿智。呵,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太平才是大明宫里最聪明的人。
我将公主送回府邸后,便与连花音在一个隐蔽之所见了一面。
我先是对她说了一翻感谢的话,末了自作多情的说佩服她的机智。
不想,那女官竟对我说,她没有对武曌撒谎。
我像个傻子似的杵在哪儿,半天吸不进一口气,最后,如同一个溺水之人,双腿发软,连呼救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说,我不信。
花音带着荡人心神的笑容,对我说:“小哥哥,没有谁能欺骗女皇。为了晓川,为了你自己~你必须相信。”
后来,我就真的信了……
第35章 赐婚
尽管来俊臣垂死挣扎,终究不能与联合起来的武李两族长久对抗,也许老天也要亡他吧,当时推事院一位名叫吉顼的酷吏为了上位,主动交待了来俊臣更多罄竹难书的罪恶。武曌一看朝庭同仇敌忾,百姓也欲除之而后快,于是大印一摁,判了来俊臣死罪。
至此,行刺武皇一案告一段落。暮晓川无罪释放,官复原职。
释放那日,我站在远处。
晓川邋遢地不成样子,我一个人偷笑,却孤独心酸。
我看见连花音牵了绛色的马匹去迎接,晓川似乎很高兴,他跨上大马,兴致勃勃地扯着缰绳游走了一圈儿,他四下张望,直到期待的眼神渐渐冰冷。
呵,他在等我……可我不能……不能再在人前对他显露丝毫的暧昧。
……一个月后,我收到一笺红贴……
孟冬十五,公主赐婚,新娘尚宫局司言连花音,新郎左金吾卫将军,暮晓川。我想,你已经足够了解我对晓川的感情,所以,无需再以任何引人唏嘘的辞藻去翻开我的血肉,去刺伤我的脆弱……
我独自游走在长安街头,自哀自怜。是啊,除了自己,这世上根本没人知道,哪怕晓川也不会知道,我会对一个男人付出灵魂。
可我,到底算什么?
我是女人的玩物,是皇族争权夺利被利用的棋子……我什么也不是,我被不断地抛弃……被生母抛弃,被太平抛弃,被鹤先生抛弃,现在,连晓川也要抛弃我了……
我将孤独的老去吗?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死去。
我浑浑噩噩地走到路的尽头,抬眼一看,淮汀阁就在面前。
我不禁失笑,推门而入。
屋子里黑漆漆的,可我连点灯的力气也没有了,我就躺在那儿,什么也不想,希望我从此再也不要醒来,却又盼望着会有奇迹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响动惊醒。
有人在楼上!可见那天色,已是后半夜了吧,难道是毛贼?
这么一想,我就害怕了,贪生怕死的本性立马掉了一地。
我轻轻推开窗户,慢慢探了颗头出去。只见二楼透出微光,有个人的影子在廊柱上晃了晃。
难道是鹤先生?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我心下生疑,胆子也大了些,在房里摸到一件算得上古玩的青铜镇纸防身,然后悄悄上了楼梯。
我在淮汀阁住了十多年,对这座建筑十分熟悉,熟悉到能够断定脚踩在哪一块木板,木板的哪一部分,不会弄出声响。
是以,我颇为轻松地便潜到了二楼入口。
我猫着腰向里张望,还没等看清,就听一人说道:“进来吧。”
我脑子一炸,不好,被发现了!
不过,那声音……真是鹤先生!
我暗啧一声,便要上去。没想到,我刚一迈脚,就看见一条黑影从房梁上飘了下来!
我急忙往回一闪,再往里瞧。
你猜我看见了谁?暮晓川,呵,是暮晓川!
他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头发整齐的束在头顶,光洁的脸颊与灯火相遇的一瞬,散发出玉石般的光辉。
他娘的,虽然只一晃眼的功夫,可那男人无懈可击的身姿仍让我心头莫名悸动,俨然盖过关于对这二人密会的好奇。
我用手捂住鼻子,按捺着激动的心绪,生怕惊动了他们。
这时我听见鹤先生说:“你要见我,所谓何事?”
晓川说:“我想将日子提前。”
接着是一阵沉默。
我好奇地贴着地朝里拱了拱,看见鹤先生与晓川侧身对坐着,中间低矮的桌案上摆着一盏青铜独脚鹤灯。
那二人都看着当央的火苗,仿佛都在对下一句将说的话深思熟虑。
这时鹤先生问:“出了什么变故?”
晓川摆了摆头,说:“人马已经入城,我担心夜长梦多,想尽快起事。”
我一听“起事”两字儿就疯啦!乖乖!该不会这两人在密谋造反吧!
只见鹤先生迟疑了一下,说:“人马虽已安插在各方城门要道,但尚未熟悉地形工事,匆忙起事,恐怕……”
“下月十五。”晓川笃定道。
下月十五?不是那小子与连花音大婚的日子吗!他想干嘛,抛下新娘子去造反吗!
果然鹤先生抛出了同我一样的疑惑。
那男人却不无自信地说:“我已经有了万全的对策,届时先生只需按计划行事。”
“不可!”鹤先生喝断,“没有大人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作主。”
什么计划什么大人?
我越听越懵,只见鹤先生拿起鹅毛扇摇了两下,缓缓道:“莫不是,你又为了他?”
不知怎的,我觉着我就是那个“他”,于是不敢眨眼的窥探晓川的反应。
我就见那男人忽然间微微侧目朝我这个方向看了过来,我脊梁骨嗖地一凉,吓得往后一缩,险些摔下楼去。
妈呀,他不会早就发现我了吧!可过了好一会儿,晓川并没有任何异动,反而是沉默下去。
鹤先生温润的声音又在空旷的楼宇中响起,他说:“计划如旧。待你执掌金吾卫后,再提此事吧。”
执掌金吾卫?!原来,这才是连花音请婚的真正目的呀!
怎么?你不明白?我们的连司言是什么人哪,是太平最信任的人之一!合姻之后,她必然会唆使太平升迁晓川。这场联姻原本就是他们所谓的那个计划之中的一部分!
可,为什么偏偏是金吾卫?若他们真想要造反,给晓川扣一顶乌纱实打实地去绕乱朝政,岂非更好?
我想不通透,却听晓川说:“若我执意而为呢?”
鹤先生冷冷道:“你这条就成了死路,而后,我会带他去见大人,做你没有做成的事情。是执意,或是服从,你自己选吧。”
我从来没见过鹤先生用这般威逼的口气与别人说话,第一次产生了厌恶之感。
只见晓川一脸嘲讽的看着对方,问:“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鹤先生摇头。
晓川笑了一下,很短很浅的笑容,但足以让我感受到他的无奈。也许,他想的要的第三种选择,是离开吧……
那男人扯了扯衣服,起身站好,向鹤先生请辞。
鹤先生不放心似的教诲道:“贪一己之念,罔顾天下,非君子所为也~晓川,这条路可是你自己选的。”
晓川听罢,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再往我这边看一眼,就轻飘飘地纵身飞上屋檐,悄然离去。
这就是那天晚上所有的事情。时间很短,但足以让我从中寻觅到些许珠丝马迹。
一,鹤先生与晓川早就认识,我推断,若之前先生没有说谎,那他与晓川的故事至少要追溯到五台山。
二,鹤先生不是整个计划的始作俑者,而是那个被称作“大人”的人。
三,晓川将利用禁军身份造反,极有可能是要抓捕武曌,连花音曾说“晓川冲动行事”,若正如我想,那女官的弦外之音就是晓川未按计划行动。
四……晓川将起事的日子定在大婚之日,是为了我,为了我宁海瑈。我会伤心,他知道的……
可是,就算我猜中所有的事,又能如何呢?
呵~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背我而去。
第36章 亲逝
那天晚上过后,我成日茶饭不思,夜里老做恶梦,梦见晓川被面目狰狞的酷吏鞭打得皮开肉绽,最后化成一滩浓稠的血水。
我在惊骇中醒来,对着满天繁星就想啊,打从武曌登基以来,起事造反的就像这天上的星星,看似很多,可都如昙花一现稍纵即失。当年扬州徐敬业起义声势浩大,不同样被武曌杀死了吗?经过这么多事,我不否认那位藏在鹤先生背后的“大人”有些本事,可纵观普天之下能有实力反周复唐的,大都死的死,降的降,难得再出一个徐敬业。况且,武曌登基七载,建功立业,天下大统,观民间万象,已是时过境迁。此时再提造反,天不当时,地不得利,人心不和,我几乎敢断言,晓川会输!
为了援救那个迷途的年轻人,为了我那不肯承认的私心,我就干了一件天大的蠢事——密告朝庭京城藏有反军!
一时间,长安全城戒严,各方军队严省自查,发现可疑者一律逮捕,认罪的从轻处理,顽抗的杀无赦。
短短十天,朝庭羁押了五六十名反军,多是外省没服过兵役的人。大家就奇怪啊,谁会纠结一帮没受过正规训练的乌合之众造反啊?有人就招了,说有名富豪花高价招兵买马,让士兵分批潜入长安,混入驻扎各方城门军队。那些没见过事面的人什么也不懂啊,就喜滋滋地揣着征兵得的二两金,傻里傻气地入京了。
大家就问那富豪是谁?被抓住的士兵说,他们从来没亲眼见过那个富豪,只知道他有个绰号,叫做“笑笑生”。
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我。
但震惊我的,不是“侠盗笑笑生没死,笑笑生密谋造反”等等诸如此类肤浅的认知,而是此时此刻我才认识到,自己正与多么阴险的“敌人”较量。
我相信,那帮乌合之众是“大人”投石问路的牺牲品,他将带头者的名字扭曲成笑笑生,一来保护了自己不被暴露,二来又可将众人的注意转移到那位曾经搅得长安鸡犬不宁的侠盗身上,可谓高明之极。
“大人”在等待一个绝对安全的时机,可是,他却骗了晓川!真正的反军根本没有进入长安城,所以鹤先生才不同意晓川的提议。
呵~暮晓川,我曾多么的钦佩你,可原来你竟如此的可怜。什么侠盗,什么将军,不过是被人踩在脚下的跳板罢了。
后来,我写过一封信给晓川,承认这次抓捕事件与我有关。我劝他放弃,劝他退出,我说,那些人根本不相信你,他们在拿你的性命开玩笑。我说,我愿意跟你走,上山下海哪里都好,只要能和你一起……我说,若你同意,就在成亲前给我答复,若是不同意,就把这信烧了吧……
然后我就白天等夜里等,可是回信迟迟不来。终于,在孟冬十五的前一天,我收到了晓川的回信。
我迫不急待的拆了信封,摊开信笺一看,什么也没写,是一张白纸。
我就觉着心里头忽然像有铬铁在烫一样,说不出的痛苦。
我放下了自尊,放下了最爱的金银珠宝,就差跪在那男人面前摇尾乞怜了!这他娘的太可笑了,老子堂堂一品国公,却要如此死皮赖脸地作贱自已!我现在要什么没有啊,只要老子一句话,男人女人想往上贴的多的是!暮晓川,你他娘的算个屁!你想死就自己死吧,老子不陪你了!
我火冒三丈,看谁谁不顺眼,奴才们都怕得躲起来,我没处撒气,便骑了匹快马冲进东市,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乱撞,踢飞了摊子,踩伤了行人。人们围着我,要拉我去见官,我就摸出钱袋,向天上一抛,顿时无数的金银下雨似的往下落。人们一声惊呼,接着一拥而上不要命地争抢。
我一声嘲讽,也没了骑马的兴致,干脆连马也扔了,步行着往街市的更深处走去。
那会儿正值傍晚,我见东市要散了,便随意择了条道,进了常乐坊。
坊间人来人往,仍十分的热闹,我边走边看,本想找家酒肆喝闷酒,可这才想起钱财全扔在大街上了,着实后悔不已。
我悻悻地往前走,远远地看见一座名叫纤丝坊的妓院。妓院占了整栋三层的建筑,规模在长安城当属上层。我寻思着进去找找乐子,反正我头上戴的腰里挂的随便抵一样,也够我花销一整晚。
我走到妓院门口,却发现那儿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
我挤进人群一看,只见满脸横肉的妓院老鸨正指着一个女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那女人穿着身洗得败色的绿纱裙,背对我跪在老鸨身前,瘦弱的身子不停抖动,好像哭得很伤心。
我就听那老鸨骂女人不要脸,赖在她那儿怎么轰都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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