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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在给自己树假想敌。”黎汜终于开口了，他苍白着一张脸，说，“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对立的两个人。平心而论，你能带给他什么？你能让他品尝到做普通人的幸福吗？”
“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不要用你所在的阶级，来揣摩我们的想法。你以为有钱人有许多苦恼、想要获得寻常人的幸福，那么现在我可以笃定地说，其实并不要。他们并不会甘心过苦日子。而你所谓的‘幸福’，如果是爱情美满，那么根本不必要限定阶级，你说对吗？”
许多人都喜欢看电视剧消磨时光。当他们看到偶像剧，会不由自主地代入平凡却能引起男主角注意力的女主角。她们总希望，能有一个富家公子，排除万难、不顾一切地牵起她的手，破除非议、抵抗家庭，两人谱写出美好的童话结尾。
可是，金泰亨注视着黎汜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想，那些造梦的故事，是不是也助长了某些人的自私。
这些大道理原本根本用不着他对黎汜来说。
只是在看着对方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金泰亨就想要竭尽所能地打破那个肥皂泡，逼他面对现实。
“你想着你自己，你想过田柾国吗。”
这是这场谈话里，金泰亨第一次换上了恳切的语气。他才明白原来黎汜的那些伤害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痛痒，也并不会因此大受打击。正如田柾国和其他人无数次对他确认的那样，他并不羡慕黎汜身上拥有的任何一件东西，所以也不会被对方捉住痛脚。
他关心田柾国，是知道那人在感情当中很敏感，也很在乎恋人的想法。即使是此刻，对方对于黎汜，也不能说是冷酷心肠的。
他来找黎汜之前，田柾国对他欲言又止。他觉得好笑，还问对方怎么了。田柾国说：“我知道你不会吃亏，所以你也不要太刺激他吧。”金泰亨听了这话还跟他撒娇，“你就不许我过去秀恩爱晒男友？”田柾国摸摸他的头，说“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吧。”
是呀。因为拿了这令箭，他才更要替田柾国稍微说几句。
“你们在一起，也许可以不顾一切。对你来说，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也不必下很大的决心，但是田柾国却需要放弃许多的东西。他打拼至今做出来的成绩、他的父母、他的家族，也许都因为要和你谈恋爱而放弃。到了那个时候，你会放手吗？你会心疼他，让他放弃你，还是让他再坚持一下？”
“我的话说完了。”金泰亨说，“和你说了太多了，希望你能够至少有一两句能够听进去。”
“指责别人爱慕虚荣。”黎汜的声音在身后不咸不淡地响起来，“田柾国的家境，比起你家，应当还是略好一些？你敢说对他的资产没有半点在乎？”
金泰亨皱眉笑道：“田柾国没跟你说过，即使我不能在公司做下去，也能回家继承我爹的产业么？”
走开很远以后金泰亨还在想，自己这样子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了。
他今天又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当然还顺便炫了两把富，又秀了好几次恩爱，可以说是把手上的牌全都亮给黎汜看了。
要不是田柾国跟他有言在先，也许金泰亨还会做点更过分的事情，譬如告诉他那件衣服其实并不怎么贵，不过想到黎汜平时穿的衣服没这件高档，还是得送回来的。这应当就算是留一线了吧，而且他还顺手帮对方结了咖啡的账。
虽然他今天好话说尽，不过也已经失去了对黎汜的耐心。
金泰亨看着天色似乎隐隐要变，叹了口气，他觉得黎汜并不能把这些良苦用意听进心里去。
“今天泰亨没跟你一起来？”
田柾国今天是照例陪父母一起吃饭了。田母还记得上回金泰亨一起过来了，记得对方是个聪明孩子，又在饭桌上唠叨起来。田父要她别多问了，年轻人，做设计这一块又忙得很，有事不能来不也正常。何况儿子都在这里了，还问什么别人家小孩。
看着父母主动提起，田柾国的嘴角跃上笑意。“爸妈你们觉得泰亨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孩子。”田母说，“又聪明，又能干，还有礼貌，长得也挺好看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田柾国打趣道：“妈你真的是颜控。”
“颜控怎么了？”田母说，“要不是我颜控看上你爹，能生得出你这么俊的一个儿子么？”
田父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对话，似乎是想制止夫人往奇怪的方向发展话题，正色道：“第一印象总是很重要的。”
“是。”田柾国作乖巧状，“我也没笑我妈，就觉得我有点随着她，也是这样看到好看的人就挺想接近的。”
“照这么说，你最近和泰亨关系挺不错的？”
岂止是挺不错的。田柾国早就寻思过了，他和金泰亨的关系要曝光，那首先第一关必须让他的父母同意，如果能把他们拉到自己这一边来，那么剩下的事情就好解决多了。
其实他自己也没弄明白，当初黎汜跟他提过好几次想回家来看看，田柾国都没答应，推脱说父母挺忙的。现在想起来，可能他在潜意识里还是觉得，父母难以同意吧。可是如今他特别迫切地想让他们认可自己的感情生活，甚至能够点头应允、真心祝贺这段感情。
田柾国抿了抿嘴，他知道自己接下去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让饭桌上的温馨气氛戛然而止，但是他已经不想要再拖下去。
“爸，妈，其实我跟泰亨在交往。”
吊灯投下来的光霎时间变成惨白。田父愣在当场，田母则第一时间给他顺气，然后又对田柾国指使道：“给你爸倒杯水。”
等到田父终于平静下来了，田母才想起要回答儿子这件事：“柾国啊，不是我说你。……有点癖好吧，爸妈也不拦着你，毕竟你现在还挺年轻的。可是泰亨的父母和我们家关系很好，你要是玩到他头上去……”
“不是玩玩的，妈。”田柾国沉声说，“是真的在交往。”
两位家长又是一阵沉默。
田母颤抖着声音问：“那、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上次带回来，也是因为这事？”
“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不过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有点喜欢他了。妈，”田柾国干脆放下筷子，“我跟泰亨认识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彼此也都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正是因为这样才决定了要交往的。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很难接受，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泰亨是个好孩子。”田母不无感伤地说，“你说，他要是个女孩子，我怎么也得把这门亲事说下来。都不用你主动跟我提，我老早就跟金家说了，要你们俩结婚。可是他偏偏是个男孩子，你懂吗？”
田父也缓缓开了口：“柾国。很多人在年轻的时候，会搞不清楚自己的取向，有时候和男生走得近一点了，就误以为那是喜欢。”
“是真的……确定关系了。”田柾国把话说得隐晦，“已经到最后一步了。”
见他们俩沉默不语，但是态度并不是强硬的反对，田柾国趁热打铁道：“我知道您二位在担心什么。无非是会让人说闲话，或者是将来没有孩子。这些其实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我之后也会跟泰亨商量孩子的问题，不会成为问题的。”
父母这边松了口，田柾国就知道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了。
吃完晚饭要回去，田母还有点不高兴：“今天不过夜啦？上次和泰亨来的时候还晓得过夜，今天这就走了。”
被母亲调侃得脸上一红，田柾国说自己跟金泰亨说好了要回去的，这才被放过了，顺利地出了家门。
夜风习习，心头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来了。
田柾国觉得高兴，迫不及待地给金泰亨打了个电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金泰亨听他声音就知道这人好像挺高兴的，不过么，他还是喜欢反着来：“唔，坏消息先说。”
“坏消息是，你估计得做好见你爸妈和我爸妈的准备了。”
那边立刻传来一阵紧张的呼吸声：“田柾国你可别吓我。你意思是我们这么快就要和爸妈出柜了？他们会不会不同意啊？”
田柾国等他稍微平静下去，才说，“好消息是，我爸妈应该不至于反对。”
“……这个好消息真的，”金泰亨说，“虽然！这是个好消息……我算是得到你父母的认可了对不对？但是这只能抵消半个坏消息，还剩下半个。今天晚上看样子我是得做噩梦了。”
“哪有那么恐怖啊，你爸妈我又不是没见过。”
金泰亨在电话那边猛烈摇头：“不不，他们对这些事情还是挺保守的。我之前试探过几回，吓得我没敢跟他们出柜。诶可是你爸妈怎么……你怎么说服他们的啊？”
“等我回来说。”
“天，我第一次这么期待你回来。”
谈恋爱以后两个人说话都有点不知分寸，不过好在两人都不介意，因此这类玩笑也是开得挺多的。有一回田柾国回家看到桌子上留了纸条，上面写着“饭在锅里，我在床上”，仿照伍尔夫的小情趣倒是令人觉得温馨，当然发现金泰亨从床上掉到地毯上这件事暂且不提。
田柾国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期待快点见到一个人。
他穿越过无数盏路灯，在抵达家的第一瞬间，就要把金泰亨狠狠压在门板上亲吻。
第十六章
Click Me！
眼看快到情人节了，情侣之间的腻歪氛围倒也是越来越浓了。
金泰亨那天上班就感觉办公室里洋溢着莫名喜气的氛围。一问，才知道原来办公室里的一个姑娘要结婚了，今天是来发请帖的。她看到金泰亨就红了脸，然后又飞快地垂下眼睫毛，说，“总监，我就要结婚了，你是不是应当说点什么祝福我呀。”
平日里看小姑娘叽叽喳喳地绯闻传得开心，轮到她本人的时候却如此羞赧，金泰亨心里觉得有趣，却还是一副真诚样子说了祝福。“所以我的请帖呢？”
对方对他迅速做了个鬼脸：“为了节省纸张，我把总监的请帖和田总的请帖放一起送啦。”也不知道究竟有好消息的究竟是谁，她笑嘻嘻地注视着金泰亨愣在当场的表情，“毕竟按照礼数来说，一家人只送一份请帖啊。”
金泰亨叹了口气：“不是一家人啊。”
“虽然还没能领证——不过我们国家也还没通过同性婚姻法——不过事实上的婚姻，我们还是得承认一下。”女生说着凑到他跟前来，说，“总监会和田总一起来的吧？”
面对这样的直球攻击，金泰亨也只能苦笑着接下，末了还要对对方说：“这些话在我面前说没关系，可别随便到田总跟前去说，知道了吗？”
“嗯？很可疑哦，之前田总也要我们别随便散布消息——”
“他跟你们说了？”
“算是……比较正式地跟我们宣示了占有权吧。”女生说，“唉可惜，其实我还是有点喜欢田总的，他都这么说了我就只好彻底放弃那点小心思，去找属于我自己的幸福啦。”
身后立刻传来某职员的抗议声：“喂喂，把我和田总比较，你还真是的！”
“办公室恋情啊。”金泰亨说，“不会影响工作吗？”
“虽然之前规章制度是，不允许同个办公室的谈恋爱来着。不过啊，既然有总监和田总给我们开了先河，那么我们当然要把握机会顶风作案啦。”
搞什么啊。金泰亨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群人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了。不过这么一说他压力确实又大了一些，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还得平衡好工作和恋爱，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女生问他能不能去问田柾国借车——婚车还是想弄得气派一些，他听说田柾国家里有辆保时捷，希望能够在婚礼当天借过来暂时使用。金泰亨想了想觉得田柾国应当会答应的，于是先应了下来。
这天他去找田柾国，对方似乎已经等他很久。
“请帖你已经收到了？”金泰亨随口问道。
“嗯，写了两个名字。”
“没想过公开的后果？如果未来遇到什么阻力、我们不能够走到最后，也觉得没关系吗？”
田柾国说：“有关系，你不要设想那么可怕的以后。”
提到婚车的事情，田柾国倒是也爽快地答应下来，还问需不需要他顺便当个婚车司机。金泰亨抱胸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殷勤了，是不是也对世俗的婚姻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他还对田柾国之前的那桩绯闻耿耿于怀，而田柾国只能伸出手指戳他额头，“你别乱想。”
“唉怎么说也是你的人……算是给个面子？”
“不用这么做也可以。大家都是战友，而我们无条件站你这边，我很久之前就承诺过，这点跟我们是不是恋爱关系，其实没什么关系。”
不过最后田柾国还是去给开了婚车。结婚的一对新人简直要激动得捂紧嘴巴，说什么也不能折辱了老板的这番好意，于是最后田柾国就负责送新郎去接新娘子，一路上新郎紧张得心脏几乎停跳。
“田、田总……”男生急得快哭了，“我现在这样，是不是特别怂啊？”
田柾国从反光镜里打量他一眼，笑：“换做是我，也许只是比你装得平静一点。”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那些老掉牙的规制，才到女方的楼下，就看见三五个女方亲眷过来要红包和香烟，不给就不让过去。新郎战战兢兢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又给一一点上香烟，这才被允许下车。一路上了楼，女方又在房间里，房间门口全是围堵他们的伴娘，又是一轮新的讨要。
这里已经被装扮上各种各样的婚庆用品，红色的囍字贴了整面墙壁，任谁看都是早已准备好了要出嫁，女方却还得再多装几回害羞和恨嫁。好不容易接上了新娘子，田柾国又载着两人从这里赶往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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