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拂衣一脸无奈:“我不大喜欢在人前露脸,也不知道为什么,传来传去就变成这样。不过,”他一手摸了摸脸,一只手像个姑娘似的冲谢惭英轻轻一摆,“师兄这长相,说是仙子也不为过吧。”
“噗——”谢惭英笑得弯下腰去,“名符其实!”
宁拂衣眉眼含笑,道:“那你呢,去人家姑娘房里做什么?”
谢惭英顿时收敛了笑意,却先问道:“师兄,你会不会觉得我变了?”
“变了?”宁拂衣歪着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嗯,是变了,这么些日子不见,越发好看了。”
谢惭英先是心里一紧,听到最后脸上泛了红,道:“我不是和你开玩笑,要是你知道我做了什么,一定会……”
宁拂衣打断他道:“我也没开玩笑,你就算是变成小猫小狗,我也还是喜欢。”
谢惭英心想,你什么也不明白,叹了口气,干脆也学他插科打诨,呲了呲牙道:“我就算要变,也是变成大野狼!”
宁拂衣伸手揉他的脸:“那也一样喜欢。”
谢惭英挣扎着要逃离他的“魔爪”,却忽然见他说这话时神色极为认真,忽而心里一动,任由宁拂衣捧着他脸,道:“什么样都喜欢吗?”
宁拂衣突然凑近了他,两人呼吸相闻,近到谢惭英有一刹那觉得师兄是不是要亲上来。但这个念头太过惊世骇俗,只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眼见对方注视着自己,缓缓道:“都喜欢。”
宁拂衣很快放开了他,谢惭英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有点不正常,砰砰砰砰擂鼓似的。但他明白,师兄这句话是出自绝对的真心,并不是敷衍,也不是安慰,于是把最近发生的事都讲给宁拂衣听。
宁拂衣果然很惊讶,连连感叹:“真没想到那个阿茗姑娘有如此心计。”
谢惭英道:“我虽然生气,却并不恨她。我那会儿去找她,是抓了朱林去交给她。”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宁拂衣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我看得出来,阿茗姑娘在你心里是特别的存在,对不对?你……喜欢她?”
“什么呀!”谢惭英哭笑不得,“你满脑子都是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难不成盟主这段时间派你去和一千个姑娘相亲吗?”
宁拂衣:“……”
有这么久吗?
谢惭英声音低了下去:“她……她长得像我娘。”
“阿英……”宁拂衣嗓子发涩,握住他一只手,轻轻唤了一声。
谢惭英紧紧回握,继续道:“所以我就想,让她以后都好好的。就算她让我帮她杀人,我也乐意。”
宁拂衣轻叹一声,把谢惭英拥进怀里。谢惭英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自己耳朵上轻轻碰触了一下,紧接着便听到宁拂衣在他耳边道:“我们阿英,怎么这么傻呢。”
“我……我才不傻呢。我杀了好多人,师父要是知道,一定会狠狠骂我。师兄,你不怪我吗?”在熟悉的怀抱里,谢惭英终于问出了心中一直所害怕的东西,那个让他落荒而逃的原因。
宁拂衣放开他,揪了揪他的鼻子:“还说不傻,这么不相信师兄吗?不是说过,变成大野狼也喜欢?”
谢惭英笑出声来,揪住宁拂衣一片衣袖,道:“师兄,你真好。”
宁拂衣摸摸他脑袋,道:“傻阿英。”
夜幕已然降临,宁拂衣打了个呵欠,道:“回客栈去吧,我一路赶过来的,今晚要好好睡一觉。”
拉着谢惭英往镇子里缓缓走去,谢惭英扭头看他。许久不见的人,一点都没变,下巴上仍旧有点青色的胡茬。
不过他很快注意到了别的东西,问道:“师兄,你的脸怎么了?”
他伸手去摸宁拂衣脸上零星分布的几块红斑。
“什么?啊,这个,大概是这几天吃错了什么东西?过几天就好了。”宁拂衣被这么一碰,红斑就痒起来,忍不住伸手去挠。
“别挠,再给挠坏了,成了丑八怪,就不是仙子了。”谢惭英去拉他的手。
宁拂衣一把将他圈在怀里去挠他的痒:“还拿这个打趣我,胆子肥了是不是……”
两个人去鸿宾客栈要了两间房,谢惭英也不再管阿茗要怎么处置那个人。等带路的伙计走了之后,宁拂衣还停在他房间门外,忽然道:“今晚要不要师兄陪你?”
谢惭英一愣,继而明白他是仍然担心自己因为阿茗的事难过。但自长大两岁后,就没再和师兄同塌而眠。
宁拂衣以为他不乐意,有点尴尬道:“算了算了,我晚上要是打鼾只怕……”
“好。”谢惭英已经牵着他的衣袖,往房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壮被嫌弃了,我们宁仙子迫不得已换马甲,哈哈哈!
☆、亲戚
洗漱完了之后,两个人躺在床上,才发现这客栈房间的床本来就不宽,宁拂衣个子又比一般人大,两个人不免觉得挤。
谢惭英只好侧着身子,往里面退了一点,怕宁拂衣睡到半夜滚下床去。然而身后就是墙壁,实在是退无可退。
宁拂衣见他挤得难受,又可怜巴巴的样子,干脆伸手把人捞进怀里,一边道:“这样就好了,正好天气凉了,这样还暖和。”
谢惭英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抱着睡觉,起初还有点别扭,但很快就适应了,脑袋靠着宁拂衣肩膀,耳边还能隐约听见他平缓有力的心跳声。
当年那个大雪夜,也是这样的心跳声。
这是自离开沧浪山后,从未有过的安心。谢惭英闭上眼睛,顺势伸手抱住了宁拂衣的腰,正要睡着时又忽然惊醒,道:“师兄?你见着谢小壮没?”
宁拂衣也突然清醒了,谢惭英感觉到他身子有点僵硬,听见他道:“我让他早些休息去了,这些日子跟着你四处奔波,也劳累了。”
“哦!”谢惭英感觉脸颊边有点痒,在宁拂衣身上蹭了蹭,这么眯了一会儿醒过来,便觉得有点睡不着,又问,“师兄,你听说过并州宁家吗?”
宁拂衣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阵才道:“怎么问起这个?”
谢惭英道:“我第一次听说,想着会不会和你有关。我也从来没问过师兄你爹娘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还在吗?”
宁拂衣翻了个身,把谢惭英紧紧抱进怀里,道:“都不在了。”
谢惭英心里一跳,道:“他们……是怎么……”
宁拂衣道:“得病去的,就是普通农家,好些年了。你也知道我是师父带大的。”
谢惭英松了口气,道:“是我胡思乱想了,我真担心……”
担心你和并州宁家有什么关系,灭门这种事,我一个人经历过就够了。
谢惭英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以往想到这个可能时,他也总想着,师兄这么温柔善良的人,应该不会经历那样可怕的事吧。
宁拂衣拍了拍他的背,道:“别担心,睡吧。”
听见他的声音里有难掩的倦意,谢惭英便不再吵他,也将他抱紧了,生怕他像上次一样,一早醒来就不见人。
翌日一早,谢惭英先醒来,宁拂衣睡得还正熟,但似乎脸上的红斑又开始发痒,时不时便伸手去挠。
谢惭英蹑手蹑脚起来下了床,想起谢小壮让自己随身带着一些常用的药膏,便挑了一盒出来,替宁拂衣抹在那些红斑上。
药膏很快见效,宁拂衣倒是不挠了,但也醒了过来。见谢惭英还在替自己上药,便躺着不动,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叹道:“阿英真是长大了。”
谢惭英在一块红斑上戳了一下,道:“我早就长大了,是你一直把我当孩子看。”
吃早饭的时候,谢惭英没看见阿茗,用完早点去敲她的房门,来送水的伙计见了,道:“公子,这间屋子的姑娘一大早就退房了,说若是您寻她,就把这封信交给您。”
伙计递过来一张折了两折的纸,谢惭英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宁公子,抱歉不辞而别。昨夜思虑良久,虽感激公子仗义相助,却不敢再承公子大恩。之后的仇,还是阿茗自己来报吧。但许诺公子的事,阿茗一定尽力做到。来日大仇得报,定报答公子恩情。萧茗敬上。
“她……她也姓萧?”谢惭英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声音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她会不会,和我娘有什么关系?”
这一次,大概是与谢惭英坦诚了所有事情,萧茗终于吐露了自己的真名,却不知道这对谢惭英来说意味着什么。容貌相似、姓氏相同,谢惭英不能不有所怀疑,也许她是萧家的亲戚,也许自己在这世上,还有真正的血脉亲人。
宁拂衣也十分意外,道:“她与你差不多年纪,你母亲家的亲戚里,可曾听说过这个人?”
谢惭英在记忆里搜寻良久,最后失望地摇头:“没有,从来没听说过。”
宁拂衣安慰他道:“或许是很远的亲戚,以前没有来往过的,当然,也可能只是巧合。”
谢惭英点点头,他并不敢抱十分的期望,且就算萧茗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他也仍会护她。
“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报得了仇,我得去找她。”谢惭英焦急地看向宁拂衣,“我去叫小壮。”
“诶!”宁拂衣忙拉住他,道,“这一次我陪你去,让小壮留在这儿多休息一段时间吧。事情了结之后咱们再回来找他。”
“你陪我去?”谢惭英一双眼睛明亮亮的,他本以为师兄不过是来看看自己,没想过和他相伴而行。
“是啊。”宁拂衣见他这么开心,笑道,“听你说起,阿茗的这些仇人虽然武力不济,但有许多都是闯荡江湖多年的老狐狸了,你尽管收拾他们,我替你防着他们用阴谋诡计。”
“师兄!”谢惭英眼睛发涩,扑进宁拂衣怀里。
宁拂衣逗他:“你看,还不是跟孩子似的,仍这么撒娇。”
谢惭英立刻放开他,一脸正经和冷漠:“谁撒娇了?”
宁拂衣:“……”
“这个黑龙潭在哪儿?”谢惭英指着羊皮纸上的下一个名字。
“是靠近金川城的一座寨子,走吧。”宁拂衣收拾好东西,和谢惭英骑了马朝金川进发,路上听得有人在谈论,今日早上有人在河边发现了朱林的尸体。
谢惭英于是熟练地在“朱林”两个字后面打了个叉。
路上为了不引人注目,宁拂衣换下自己常穿的月白色衣衫,换了常见的灰色或褐色衣服,也学谢惭英戴了张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同行者换成了宁拂衣,谢惭英兴致高昂了不少,一路与宁拂衣赏景谈笑,全不似往日那般沉默寡言的样子,连带着脾气也好了不少。
临近金川时,两个人转了方向,朝着黑龙潭去。路上遇见一群穿着黑色短打的人抬着系着大红绸缎的箱子向黑龙潭急匆匆赶路,另有一些江湖人士手里捧着些盒子一路往那边去。
宁拂衣拦了一个人下来,问道:“敢问兄台,这是去赴什么盛会?”
那人脸上喜气洋洋,道:“你没听说?这可是金川城的一件大事!黑龙潭大名鼎鼎的唐寨主你知道吧,最近不仅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向金川穷苦百姓广散钱财,还为此得了一位美人儿的芳心,明日就是他们二位的大喜之日,江湖同道们都敢去庆贺呢。唐寨主在黑龙潭备下流水席,大宴宾客三日,兄台不如也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那人说完便加快脚步前去追赶同伴,宁拂衣却和谢惭英相顾愕然。
可惜他们不是去庆贺,是去送丧。
宁拂衣倒约略听过这位唐寨主的大名,以前打家劫舍、谋财害命的事一桩桩加起来够砍一百次脑袋了,如今怎么突然转了性儿,要做起好人来了?
“不过婚礼上人多手杂,倒是个趁乱暗中行刺的好机会,阿茗一定会去的。”谢惭英望向黑龙潭的目光冷漠森然,与那些满脸喜气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宁拂衣翻身上马,道:“先去看看热闹,若是阿茗姑娘自己出手就能解决,也就不需我们插手,咱们见机行事。”
商量定了,两个人去城里随便买了份贺礼,便往黑龙潭去。
此时的黑龙潭正忙得热火朝天,寨主唐龙的原配妻子一年前病逝,这两年倒是掳了两个年轻女子进水寨,但唐龙很快就腻了,总找不到称心意的。
没想到前几天在城外遇见一个姑娘,一见之后念念不忘。那姑娘正遇着他带人散钱给百姓,倒是自己主动上前来,向他暗示心意。
这么好的事唐龙自然不会放过,打定主意成亲之后就带着新婚妻子寻一偏僻处隐居,从此不问世事。
因此这会儿寨子里处处披红挂彩,贴纸张灯,谁也不会想到方圆数十里水域外的小路上,杀机正在悄然临近。
黑龙潭在金川城外一片背靠山峦的湖泊里,湖上生满青芦苇,中央水道纵横交错犹如迷宫。若不靠专人指引,极容易在里面迷路,黑龙寨也是借着这份地利在此立足。
绕过芦苇荡,再向湖心行约莫二十里,便可见竹屋连绵,占地极广,中间以木栈相连。
因为明天黄昏才会举行婚礼,提前来的宾客们都被安排在湖边码头旁的一处别院暂歇。
有人来询问名字,以便明日调整宴席座位,宁拂衣竟然借用了谢小壮的名字,谢惭英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恰巧记录名字的人挡住了后面的一盏灯笼,宁拂衣的脸便陷入一片阴影中。谢惭英忽然发现,不看他的脸,只看身形,竟然当真与谢小壮有点相似。
宁拂衣发现谢惭英正打量自己,目光很有些意味不明,便道:“不知那个新娘子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倒霉偏偏看上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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