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飞身离开,打了个呼哨,和谢惭英会合,沿着来路飞快下山,山上只余众弟子的呐喊。
“怎么样?”到了山脚下,谢惭英迫不及待问。
宁拂衣把自己听到的说了,道:“贺江麟要提前救人,恐怕是害怕盟主路上对他儿子下手。”
谢惭英被眼下的情况绕晕了,问:“为什么?”
宁拂衣道:“对于盟主来说,眼下解决事情最好的办法是救人还是不救?都不是,而是把贺霆之死的罪名推在楚天阔身上。这样既让楚天阔没了人质,又让贺家和楚家结下死仇,顺便又把勾结勒穆人的罪悉数推到贺家身上。”
谢惭英更加不解:“既然贺江麟猜到了,为什么还要把证据都毁掉?”
宁拂衣道:“那些证据不光证明了盟主与此事有牵连,更是能把昆仑派的罪名坐实。”
谢惭英有点烦躁:“绕来绕去的,麻烦死了,一个个心眼怎么那么多!他都已经是盟主了,怎么还不安分,为什么要对付烟波庄?”
宁拂衣心中对盟主的最后一点感激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道:“以前的三大世家在江湖上声名太显,他这个盟主做起来大概也无甚滋味。自从宁家出事,楚家没落,整个武林渐渐以他马首是瞻。人心之厌,莫过于此吧。”
“那就不能让这个老家伙得逞,师兄,怎么样,要跟着我去捣乱吗?”谢惭英叉着腰。
宁拂衣笑道:“是,我自然唯师弟马首是瞻。”
两人赶在贺江麟之前,赶了几天的路,到了一处市镇。楚天阔等人距离此处只有一天路程,贺江麟等人也已抵达这里,预先做好准备,打算伏击烟波庄一行人。
谢惭英和宁拂衣在客栈里歇下,只等双方动手了,好去搅一趟浑水。没想到盟主却突然给宁拂衣来了信,让他相助明晚的行动。
宁拂衣把信收进怀里,道:“楚天阔有碧落宫在一旁协助,盟主担心敌不过,让我帮忙。”
谢惭英讥嘲道:“他也真有脸,敢把他那些花花肠子告诉你?”
宁拂衣道:“自然不会明说,只说这其中有误会,让我帮忙救人即可。”
“成啊,我一定好好帮他个大忙!”谢惭英露出狡诈的笑。
晚上睡下之后,想到明天的事,谢惭英就有点儿睡不着,翻来覆去许久,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结果又做了个奇怪的梦,同上次在海岛的山洞里一样,只不过这次感觉更加真实,醒来时天已大亮,身上发热,腿间却是一片凉意。
他赶紧爬起来,红着脸准备换条裤子,刚把裤子褪下,突然宁拂衣推门进来:“阿英还没起吗?该……”
剩下的话像是被一刀斩断,宁拂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惭英光溜溜的两条腿。
谢惭英忙拉过被子遮住,道:“我……我换身衣服就出来。”
宁拂衣终于回过神来,慌乱地把门关上:“好好,你……你换。”
谢惭英道:“你看着我,我怎么换?”
宁拂衣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转过身去,犹豫了一会儿,问:“下去了吗?”
“什么?”谢惭英怕他偷看,正躲在被子里穿裤子。
本来以前两个人脱光衣服一起洗澡的时候都没觉得有什么,但谢惭英做了那个梦之后心虚,宁拂衣更是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这样的梦,如今两个人反倒避忌起来。
宁拂衣结结巴巴道:“那个不是会……会起来么?你知道怎么弄吧,要不……我先出去?”
谢惭英臊得脸通红:“不用,我马上换好了。”
宁拂衣见他像是不明白,干脆又转过去,问:“以前有这样过吗?”
他想起谢惭英到沧浪山时才十四岁,刚到年纪,不知道家里人有没有教过。那个时候谢惭英忙于习武,他又时常不在山中,从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如今看,谢惭英恐怕什么都还不懂。宁拂衣忍不住道:“这都是正常的,说明阿英是真的长大了。”
谢惭英本就为自己那难以启齿的梦感到羞耻,忙上去捂住宁拂衣的嘴:“你别说了!”
宁拂衣突然起了点捉弄他的心思,便把他抱住,笑道:“是不是做梦了?梦见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谢惭英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有点恼羞成怒,“都怪你,在巫山陵做那些奇奇怪怪的事。”
宁拂衣哑然,他还以为谢惭英早就忘了,那天早上在客栈,见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
经谢惭英这么一提醒,那晚的画面就又闯进脑子里,他觉得嗓子有点干,似乎有一股火往外冒。
“阿英。”他喊了一声,声音带着点沙哑。
谢惭英被喊得心里一颤,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那目光太过灼人,同梦里一样,让人心中乱跳。
宁拂衣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教你,好不好?”
鬼使神差地,谢惭英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被宁拂衣那样看着,只隐隐觉得兴奋,反生了几分期盼和好奇。
早饭最终变成了午饭,往常吃饭时谢惭英总能东拉西扯一番,今天却只埋头吃饭,整个过程中,心脏一直砰砰跳。
他以前只以为,两个人互相喜欢了,也不过是亲亲抱抱,从没想到还能做这种事。沉浸其中时什么都忘了,事后觉得荒唐,又觉得满足。
一直到这会儿,他还有点不敢去看宁拂衣,一看到他,有些画面就往脑子里撞。偏偏宁拂衣还故意逗他:“害什么羞,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谢惭英终于忍无可忍,往他嘴里塞了个鸡腿,习惯什么习惯!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昆仑派以及位置和周围的地名都是作者瞎编的哈~
☆、生辰
晚上宁拂衣带谢惭英去镇上最有名的酒楼吃饭,这几日正是镇上名酒“春日醉”揭坛的时候,两个人要了一壶。谢惭英喝了半杯,脸色酡红,满口都是桃花香气,当真如醉春风。
宁拂衣看得呆了,见他唇上沾了酒水,灯火下水润润的,正想凑上去亲一口,忽闻隔壁闹了起来,紧接着是噼里啪啦桌椅碎裂的声音。
早前二人进酒楼时就察觉楼中有埋伏,只佯作不知,点了个包厢进去吃饭。没想到这么早就动起手来了。
为方便今晚行动,宁拂衣换了一身墨色衣衫,为了不暴露身份,本打算让谢惭英也换上,然而谢惭英觉得墨色在夜里看不清楚,反而去寻了一件月白袍子来,如此才更扎眼。
谢惭英顿时酒醒,两个人追出门去,见前面几个人影在房顶上纵跃,街上大批人纷纷朝那几人追去。
等到赶上前面几人时,便见一家客栈的院子里早已混战成一团。楚天阔正与一人斗在一处,宁拂衣见他身形招式,显然已经练会希声剑法和踏月流星的后半本。
与他交手那人宁拂衣只看身形便辨别出来,正是当今武林盟主——裴明。
地上孔藏花正和一个使鞭子的华服男子对战,几个人将一个年轻男子护在身后。宁拂衣冲谢惭英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随即冲那年轻男子甩出一枚袖镖。
谢惭英正要挥剑格开,那袖镖却在半路被另一枚暗器击落,发射暗器的却是一个盲眼姑娘。
“好手法!”宁拂衣不禁赞了一声,谢惭英已经向他攻了过来,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在房顶上缠斗,难分上下。地上的人大概以为是裴明请来的帮手,却不知是被谁拦住。
宁拂衣和谢惭英倒像是复习基本功似的,如往日在沧浪山里一般拆招。这么上不下地打下去甚是无聊,这时一段刺耳笛音响起,下面顿时一阵骚乱。
宁拂衣皱眉,低声道:“是蛊虫。”
他们曾打听到金川陈家的二公子利用毒圣苗不休在人身上种蛊,以笛音催发蛊毒。而下面中蛊之人中,赫然竟有贺江麟。
这世上,能给贺江麟下蛊的想来也没几个,宁拂衣看向裴明,心中惋叹,果然,这位盟主终究是叫人失望了。
这时下面被护住的年轻男子不知说了些什么,竟挑拨得贺霆揭破裴明身份。裴明忽然奋起一掌,生生将楚天阔逼退,后跃消失于夜色之中。
宁拂衣和谢惭英同时追了过去,谢惭英赶在宁拂衣之前,追至镇外一片山林中时,大喝一声:“裴明老贼!”
裴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谢惭英飘然而至,掌风凌厉。裴明双目猩红、表情狰狞,也推出一掌。
双掌在半空相接,发出一声闷响,四周树木摇动,几乎摧折。谢惭英身子倒飞,被赶来的宁拂衣接住。
裴明没再追击,反而继续逃走,后面孔藏花追来,宁拂衣却已带着谢惭英避去别处,耳边只听见楚天阔的声音:“这边……”
宁拂衣抱着谢惭英奔出几里远,才落在一株大树底下。谢惭英吐出几口血来,气息断断续续,竟笑了一声,道:“师兄,我……我知道了……”
宁拂衣脑子一片混沌,心跳几乎停滞,只道:“你先别说话,我助你调息。”
他让谢惭英勉强坐住,自己盘腿在他身后,双掌贴在他背上,将内力缓缓送入,发现他脏器受损,已经无法借调息疗养,只能先止住血才行。
“阿英……”宁拂衣声音发颤,“别睡……”
谢惭英只觉得身上发冷,整个人战栗起来,眼皮沉重,但又想听师兄的话,便强撑着,嘴里全是血腥味儿,还同他玩笑:“师兄,你……你现在……还敢亲我吗……哈哈……”
宁拂衣顾不上说话,抱着他在树木之间疾奔,谢惭英耳边听得那越来越快的心跳声,终于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镇上一家小客栈里,宁拂衣从窗口翻进一间房间,房里两个人立刻迎了上来,惊道:“护法?行事不利吗?”
宁拂衣朝他们伸手:“药!”
一人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宁拂衣倒出药丸喂谢惭英吃了,见他吐血之势稍缓,才问手下:“梁神医的行踪你们可知道?”
递药那人答道:“前两日去了练风堂,陈堂主新得了个孙儿,梁神医大概还要多呆几日。”
宁拂衣道:“他经不住路途颠簸,我把人留在这里,两日之后回来时,我要看到他毫发无损!”
两个手下肃然应道:“是!属下必以性命相护!”
宁拂衣拍了拍他们的肩,又径直从窗口翻出。
百里外,练风堂众人皆已歇下,堂中一片寂静。
一个人影落进院子里时无一人察觉,那人走到一间房前,一脚踢开房门,走进去揪起床上熟睡的一个老人便往外走。
老人迷糊中跟着人踉踉跄跄往外走。被声音惊醒的陈堂主已经提刀赶来,堂众点燃火把,把那人围在当中。
“哪里来的贼人,敢来练风堂撒……左护法!参见左护法!”陈堂主正要行礼,宁拂衣将他扶住,语速飞快道:“人命关天,我先把梁神医带走了,事后再向堂主赔擅闯之罪。”
陈堂主连连应道:“好好好!”
宁拂衣凑在陈堂主耳边道:“堂主谨记济水堂之事,今晚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记住,任何人!”
陈堂主脸色惨然,忙应:“是!”
宁拂衣已经提着梁神医飞出几丈远,隐隐还听得见梁神医惊恐的大喊:“我这是在哪儿——”
梁神医被扔进客栈房间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未来得及安抚一下这一身差点被颠散架的老骨头,就由人带到床前,指着床上昏迷中的白衣男子道:“有劳了。”
梁神医这时才看清与自己说话那人腰上系的左护法令牌,忙一边伸手号脉,一边道:“快……快给我倒口水喝,否则老夫就先一命呜呼了。”
一大碗温茶下肚,脉也号得差不多了,惊道:“这位公子中的是摧心掌,世上内力如此强劲又会摧心掌的,怕是已经没人了。左护法,敢问这位公子是被何人所伤?”
宁拂衣见他还有闲心问这个,知道谢惭英应当没有性命之忧,便道:“此事我过后再向神医解释,其中有许多事情我还没有弄清楚,还烦请神医救我师弟性命!”说完躬身下拜。
梁神医本来是一肚子的火,但碍于宁拂衣的身份不好发作,因此把完脉后不急着开方抓药、详说伤情,而是问起伤从何来。这会儿见宁拂衣态度谦恭,火倒是消了大半,道:“放心,伤势虽重,却还有得救。没想到啊,老夫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能目睹传说中‘拂衣仙子’的真容。”
宁拂衣:“……”
梁神医开的都是名贵药材,镇上的铺子买不到,宁拂衣两个手下出去,半日后才找齐回来。煎药的时候,梁神医给谢惭英行针完毕,谢惭英昏睡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一丝意识。
“阿英?”宁拂衣坐在床边,俯身唤道。
谢惭英半睁开眼,见他下巴上又见青色的胡茬,想抬起手来摸摸,但全身无力,只能轻轻应了一声。
“趁病人醒着,先把药喝了。”梁神医端过来一碗黑稠稠的药递给宁拂衣。
宁拂衣闻着就一股苦味儿,让手下出门买包糖回来,抱着谢惭英把药喂下之后,往他嘴里塞了颗麦芽糖。
啧啧,梁神医默默腹诽,谁想到传说中的‘拂衣仙子’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却又当真如此温柔细致。
察觉到梁神医的目光,宁拂衣扭过头去,老头忙道:“这药一日三次,都要煎得浓浓的喝下去,十日之后药量减半,再十日之后便可只服用这药丸了。”说着递给宁拂衣一个圆肚瓷瓶。
宁拂衣忙道谢,梁神医叹道:“也是令师弟内力深厚,才可接得住这一掌,若是普通人,只怕当场七窍流血而亡。果然左护法身边,皆是人中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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