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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山(穿越重生)——蜜秋

时间:2020-01-08 14:47:23  作者:蜜秋
  无奈之下,整个关西门户大开,七日之后,便是大宁历史上的关西惨案。
  而当皇帝问责之下,司礼监和内阁将一切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信誓旦旦那批放进来的只是商人,至于为何出现这么多军队,都是林漠烟因为多年的边关平静而麻痹大意,玩忽职守,让敌人趁着互市商贸钻了空子。
  满朝大臣群起而攻之,林漠烟有口莫辩,皇帝盛怒之下将他革职□□在京。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亡,林漠烟虽自认不是奸臣,但那些乔装打扮的军队却实实在在是在他手下大摇大摆地被放了进来,他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讲完这段往事,林漠烟又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殷苁却轻言问道,“林将军可曾怀疑,为何疏勒军人手中会有内阁和司礼监的文书?”
  听完林漠烟的讲述,在场所有人都关注到这点,当殷苁问出这话,殷涔道,“苁儿可是知道这内里缘由?”
  殷苁点点头,而她接下来所讲的,是林漠烟曾经历的一切背后的故事。
  当年殷苁被虏至疏勒军营之后,便一直被关在塔克忽伦的王帐,寸步不得离开,她为了活下去,便开始装作惊吓过度而失忆,两年以后,塔克忽伦才允许她可以出帐自由活动,渐渐她发现军营中有不少大宁的物件,大至武器装备,小至衣装服饰,她以为那些都是塔克忽伦去抢劫和袭击大宁军队的得来之物,直到后来一次醉酒之下,塔克忽伦胡言乱语之中却泄露了事实,他一直朝大宁皇后要钱要物,而每一次皇后都会满足,甚至,靠着这些钱财军备,他已经逐渐统一了不少散落的部落,疏勒国统一指日可待。
  为何大宁皇后会一次又一次满足塔克忽伦无底洞般的索取?
  殷苁开始各种猜测,皇后断不会毫无理由地扶植一个有狼子野心的敌国,并眼睁睁看它不断壮大,成为可以与自己匹敌的强大敌人,那唯一的理由便是,皇后有什么把柄捏在了塔克忽伦手中,逼得她不得不一次次就范。
  想到了这点,殷苁便开始不断接近塔克忽伦,并将自己的身世遗忘得更加彻底,她讲疏勒话,穿疏勒衣,每一次塔克忽伦征战其他部落,她都站在等待他回营的队伍最前端。
  渐渐塔克忽伦对她的态度也有了转变,从当一个婢女一般,到想纳她为妃。
  新婚之夜塔克忽伦酩酊大醉,殷苁问了他一个接一个问题,全都有了回答,虽然语无伦次,支离破碎,殷苁却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事实。
  宁熙十七年的边境互市,塔克忽伦用两千匹上等良马,换回了大批上等官茶,这原本是按照历来规定,无惊无险的一件事,然而回到部落营地,塔克忽伦才发现,这批所谓“上等官茶”,竟然只有不到一成是正品货色,其他全都是以次充好,粗制滥造之物,当即怒不可遏,连夜命人将大宁互市的商人叶明枝,以及茶盐司的督造任同欢抓到了军营。
  塔克忽伦原本想将二人就地斩首,给大宁以示威惩罚,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二人却提出了一个令他无法拒绝的条件,任同欢说,此番互市以次充好,以粗茶替代官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若塔克忽伦对此不满,大可率部众进关西,对老百姓的打砸抢烧,任他处置,抢到满意为止。
  最关键的一点,任同欢提到,这进城的通关文书,宫中司礼监和内阁自会备好,塔克忽伦和军队只需乔装成商人便可。
  于是,叶明枝和任同欢自然活了下来,而塔克忽伦带着大批虎狼之师,进了关西七卫,原本只是强抢,而他如失心疯一般为了示威,竟将全境抢完之后又连夜屠了一遍。
  塔克忽伦与皇后的这笔交易,永久性地被他记录了下来,并在日后时不时拿出来威胁对方,缺钱了,皇后就要送钱,缺武器了,就要送武器,甚至还包括女人,塔克忽伦的七个妃子,倒有三个是大宁的女人。
  听到此,殷涔已想通了所有前因后果,因为皇后常年与司礼监协同,将川南所产官茶充入粗茶据为己有,叶明枝便拿不出足够的官茶去进行互市,然而皇后却不以为意,天才般的想到了以开边境线,放任抢劫来安抚对方的昏招,才导致了无可逆转的惨案。
  殷涔和陈佶互相看着对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无比的震惊和愤怒,为一己之私而视天下百姓如草芥,如蝼蚁,且毫无悔过之心,并因此还亲手扶植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好一个大宁皇后!
  这皇后不仅蠢恶,还失心疯。
  想到自己是被这样一个女人从小养到大,陈佶心中只觉恶寒不已。
  殷涔又问道,“苁儿可知,塔克忽伦与皇后的这些往来,可有什么证据?”
  殷苁想了想道,“我曾见过皇后的一封书信,上面写满了大骂塔克忽伦忘恩负义狼子野心的言辞,但塔克忽伦看完之后只是笑了笑,将书信烧掉了,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信件是留着的,我便不知了。”
  殷涔点点头,紧紧握着殷苁的手,这手在他掌中绵软无力,再看向殷苁的面色,说完这么一大段话之后,似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了。
  殷苁双眼睫毛闪动,她只想再好好看看哥哥,她曾以为他死在了角斗场上,哭得死去活来,又听说他被人所救逃了出去,往后的日日夜夜都为哥哥祈祷,愿他平安生活,不必像自己一样担惊受怕。
  梧叶儿终于回来了,带了一个老大夫回来,老大夫挎着药箱,被梧叶儿拽得踉踉跄跄,林漠烟将其他人都叫了出去,只留殷涔陪着殷苁。
  大夫手指搭在脉上诊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对殷苁道,“夫人腹中胎儿未到安稳之日便长途奔波,已有滑胎之兆。”
  其实不必大夫说,殷苁自己也感受得到,腹中阵痛不已,她一直强忍着,然而此刻疼到全身大汗淋漓,滑胎的迹象越发明显,她知这一关已躲不过去。
  殷涔焦急,连连逼让大夫想办法,老大夫也很无奈,“若是早个一两天,或许还有法可解,但如今已到这关口,只能让胎儿先出来,再尽力调节。”
  殷苁紧紧咬着嘴唇,殷涔知她痛不欲生,而自己却无可奈何,殷苁身下已有鲜血淌出,林漠烟叫了几个仆妇端着一盆盆热水进来,殷苁却始终未曾大声呼喊,只是脸色一瞬比一瞬煞白。
  殷涔守在营帐门口,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力。
  晌午一直折腾到夜里,突然仆妇们惊慌喊道,“不好了大夫!夫人血崩!”
  殷涔和老大夫都大惊,再也顾不得许多,殷涔冲进帐内,一片血腥之气,仆妇结结巴巴道,“我家姐姐当年生完孩子,症状便是如此,夫人这是血崩啊……”
  小产后的大出血,在这么一个荒凉简陋之地,又是医疗条件如此落后的时代,血崩几乎等同于丧命。
  殷涔几乎要疯了,抓着大夫的手吼道,“快想办法啊!若不能止血,你……”
  大夫也急得满头大汗,将药箱打开,拿出一卷银针铺开,将针根根扎进殷苁身上。
  片刻之后,仆妇们发现血崩之症似被止住了,然而还没待殷涔心下缓和,殷苁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跟着更多鲜血从身体涌出。
  大夫收回了针,“没有用了,神仙也救不了了。”
  殷涔不知何时满脸是泪,将所有人赶出了屋外。
  “哥哥。”殷苁的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
  殷涔上前,蹲在妹妹身前。
  “不要……难过。”殷苁面色如纸,伸手摸了摸殷涔颌角。
  “我很开心,真的,这些年……唯一的愿望就是再见到哥哥,如今见到,我也满足了。”殷苁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殷涔泣不成声,他第一次失言,并未在养父母死后照顾好妹妹,而令两人双双被俘到军营;第二次失言,未曾在沈沧来救他之时拼了命去找到殷苁,带走她;第三次失言,终于将她带了出来,却令她拖着怀孕的病弱之躯长途奔袭,最终酿成大患。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做到他曾说过的话,他不是个好哥哥。
  甚至到殷苁临死之际,还在安慰他,不要因此自责,不要难过。
  殷涔看着殷苁渐渐闭上眼睛,眉目安详,只觉得身体的一部分,也跟着死了。
  死亡于殷涔而言并不陌生,他经历过上辈子的误杀,经历过这辈子数次面临死亡的威胁,也取过他人性命,在每一次死亡面前,他都觉得自己更加强大了。
  除了这次,殷涔觉得自己无比软弱,无比无力,无比的,希望自己从没来过这个世界。
 
 
第50章 狂妄
  殷涔喝了很多酒,从重生到现在,他只大醉过两次。
  上一次在平靖校场,他违背了沈沧的规定,醉倒在山谷间,待回家便见到了被屠得干干净净的查哈镇。
  此后他再无喝醉过,一喝酒,便想起当年锥心的愧疚自责。
  如今,眼见殷苁他怀中闭上了双眼,他感觉心里空了巨大的一个洞,用再多的都无法麻痹,都填不满。
  陈佶从未见过如此的殷涔,找到殷涔的时候,见他一个人在镇北营的边缘荒地如行尸走肉一般,不言不语,拼命喝酒。
  陈佶上前夺过酒壶,“你还有伤!”
  殷涔无力反抗,瘫坐在地上,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烫出来。陈佶蹲在他面前,将手叠上去,轻轻抚着他的手,他的眼泪,他的面庞。
  过了很久,殷涔松开手,双眼如血一般透红,他转头看着陈佶,声音如一把枯草,缓缓说道,“当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恍惚间以为看到了苁儿,我没能护得了她,心里便想着一定要护住你。”
  陈佶再靠近了些,将殷涔搂进怀中,“你护住我了,韩王宴的念香散,骑射场代我上马,归云湖的水秋千,狙杀元远山,还有为我入朝,来这凶险之地查案……都是因为我。”陈佶捧着殷涔的脸,往事历历袭来,他也很哀伤,他只怕殷涔因此而万念俱灰,便一遍遍说道,“平山,我需要你,这全天下之中,我只要你。”
  殷涔的眼泪来得更凶,殷苁的死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他不是一个超人,不是他想保护的一切,便能护得住,若有一天躺在他怀里的是陈佶,他又当如何?
  今夜陈佶无比温柔,他将以往殷涔用在他身上的一切都用了回去,抱着殷涔轻轻拍他的背,“平山啊平山,不要难过,还有我,还有我。”
  他吻殷涔的脸,将眼泪一颗颗含进口中。
  见着心爱的人受伤、痛苦至此,陈佶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以往在殷涔面前的小孩子心性,似乎在这一夜都消失殆尽,他模模糊糊感到了一些责任,怀中这个无比痛苦的人,是他的责任,他要对这个人好,倾其所有,就像这个人对自己一样。
  直到半夜,陈佶才抱着彻底醉死过去的殷涔回了营地帐内,他估算着,明日秦念衾和罗青衫应该就要到了,在此汇合之后,便会一起上路,一直往东回到京城。
  此时距离当日离京已经过去五个多月,至于要如何处理从殷苁和林漠烟口中得知的真正的真相,陈佶想着还是想等殷涔精神好点之后再另行商议。
  世道多险恶,真相是利器,能杀别人,也能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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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中午,秦念衾和罗青衫赶到了镇北营,殷涔一觉睡醒只觉头痛欲裂,胸腔被丁入松打伤之处仍锥痛难忍,他静坐调动内力调息,却发现以往顺畅的内息此刻似被震裂出一道断崖,无论怎么调,心中都郁结难消,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这状况,想来想去,只能撑到回京城再去找沈沧。
  却不想让陈佶担心,强撑着神态自若地跟他秦念衾和罗青衫打招呼,陈佶见状,一颗心也放松下来,以为最难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秦念衾并不知后来在疏勒军营和殷苁身上所发生的事,陈佶代他简单讲述过后,秦念衾半晌没出声,过后叹息道,“原来竟是祸从内部生。”
  陈佶皱眉低头不语,殷涔见状对秦念衾道,“一人之错酿成的大患,尚能挽救。”
  秦念衾却冷笑一声,“皇后固然错,然而她若不是皇后,手中无权,又如何能这般为所欲为?即便她是皇后,即便她弄虚作假,挑拨离间,便是只有她一人有错吗?皇后之错,根源在于皇上的不做为!”
  此话一出,陈佶猛然抬头,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做何感想,他当然恨皇后,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源于她,然而……秦念衾此时“大逆不道”的言论,却令他无法反驳。
  秦念衾还在继续,“言官们上疏弹劾时总爱说,蒙蔽圣上,我却不喜这说辞,奸臣固然会蒙蔽圣上,而圣上能轻易被蒙蔽,说明本身并非明君,眼不清耳不明,自然给了奸臣以利用之机。”
  殷涔也沉默不语,他自然清楚一切的根结在于何处,只不过他跟秦念衾想法不同的一点是,他见过没有皇帝这号人物的世界,靠一个人,即便这个人是皇帝,靠希望他是圣人明君,是神仙落凡来解决这世间的一切问题,实在是,太理想化了。
  但当下殷涔并未反对秦念衾,他们生活在这个时代,便要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则来行事,即便是殷涔自己,也必须顺应这规则。
  林漠烟此时也巡防结束回到了营帐内,所有人都到齐,殷涔开始与众人商议,如何处理他们此次获得的“真相”。
  同一个真相,关联到茶税一案,甚至关联到早前震惊朝野的关西惨案,这处置必须慎重。
  殷涔首先问林漠烟的意思,林漠烟冷静说道,“此事牵连甚广,且都是位高权重,为皇上信任之人,若我们不能拿出足够证据,且在无数轮会审中赢下来,便是死无葬身之地,试问我们如今胜算有几何?”
  殷涔沉默,他也知这是如若一击不中,便再无机会的事,茶税一案有销赃账册在手,却隐去了皇后的名字,而关西惨案则是殷苁“卧底”得来的内幕,并无半点可以拿出手的实证,这些都不利于他们冒然上疏弹劾。
  此时陈佶开了口,“事关父皇和皇后,我本没有资格在此多言,然而自入云南以来,我一步步见证到如今朝局的腐|败,秦大人说得对,一切皆因父皇的不做为,然而要改变这局面,靠三寸不烂之舌与一腔孤勇毫无用处,只会让奸臣们借机铲除更多异己,我希望我们所掌握的铁证足够一击即中,令他们毫无反驳的可能,是如此,才有赢的机会。”
  殷涔看向他,“与我所想一致,弹劾时机未到,还需忍耐。”
  秦念衾问殷涔,“殷大人,此番查出如此多内幕,回京之后,即便大人隐忍不发,对方会不会暗地对大人不利?
  殷涔摇了摇头,“叶明枝将剩余账册交给我之事,并未来得及通报给皇后,而如今他人已死,账册的下落便成了悬案,皇后估计会派人四处搜寻,也可能会怀疑是不是在我这里,但她不敢确定,因此也不会轻易对我下手,而关西一案,她更不会知晓我们已经知道所有事实,勿需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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