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大的树木与枝条炸开一丛丛蓬勃的绿色,填补了空白的天地,在被铁刃斩碎的瞬间便片片凋零。在无限过往与风息的交手中,对方从来都会避免正面冲突,算起来,这几乎是他第一次主动攻击自己。
然而无限越打越觉不对,按理说风息重伤至此,本不该有这种强度,若非他往常都在隐藏实力……无限浑身一震,猛然明白过来——他在抽取自身的生命!
“风息,够了!!”
风息充耳不闻,攻击反倒愈发迅捷。虽然他甚至已经没有了站立的力气,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刀割般的剧痛,只靠着藤蔓才勉强稳住身形。
“你伤得太重,不要动用灵质力!”
无限大声喊道,语气中仿佛带着一丝焦急。然而风息只是冷笑,他当然清楚,灵质空间的主人能够规定空间的物理规则,说是“神”也不为过。以无限的实力和他目前的状况,想打破空间几乎是天方夜谭。
然而同样的,由个人灵质所构成的空间一旦被破,便等同于灵体直接遭受损伤,贸然将敌人收入其中,也存在相当的风险。无限并非锁御系,刚刚主动进入时亦打开了空间的缺口,倘若他能寻找到灵质流动的薄弱间隙,便有逃离的机会。
之前面对那些偷猎者,风息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强行妖化,已经伤及灵体,如果现在不逃出去,那么往后就更加没有希望。
——他尚有未竟之事、尚担着众人期冀,哪怕折损性命,也必须尽力一搏。
充满杀机的林木再次自他脚下生出,朝对方站立的位置急袭而去。连风息都没有想到,这一下竟然打到了实处,粗壮的藤蔓狠狠击上无限的腹部。而站在自己空间中的最强执行者只是踉跄着倒退两步,直视风息的眼睛:“我不想伤害你。”
风息心中惊疑不定,这才察觉无限不知何时撤去了对空间的控制,自己已经可以正常地站在地面。他不知无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却也不敢怠慢,继续催动灵力。
无限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凭一根尖利的树枝贯穿肩头。鲜血顿时浸透了他身上的的白衣,风息面上闪过难掩的错愕,硬生生止住攻击,咬牙开口:“无限大人,这又是什么怀柔的把戏?”
最近的枝条停在距无限面门不过几厘米的位置,而他只是催动一枚铁片按住伤口止血,依旧没有反击的意思:“你需要找个灵力充沛的地方疗伤。”
风息冷冷一哂:“会馆?”
“不是。”无限的身后凭空出现一个空洞,隐隐透出外界的朦胧光景。会馆的最强执行者朝弓着脊背蓄势待发的大妖伸出了手,一字一句道,“如果我没骗你,那你需要跟我回来。”
风息一瞬不瞬地盯着无限,仿佛在判断对方话语的可信度。就这样过了许久,那些气势汹汹的枝条与藤蔓终于慢慢缩了回去。风息踉踉跄跄地走到无限身边,握住了那只手。
大妖的手指冷的像冰,带着难以遏制的轻颤。无限带着他穿过由铁片围成的出口,再一次回到人世。
风息急促地喘息着,方才强行调用灵质力的反噬在此刻铺天而来,他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无限连忙扶了他一把,顺势让人倚靠在自己身上。风息也没有计较这些的力气,只勉强集中最后的精神,聆听四周草木的声音——无限确实没有带着他向北赶往龙游,而是去了几乎相反的西南方。
“西南?”他低低地笑了,“呵……那里早就……没有森林了……”
“灵质力流动的方向,我能感觉得到。”无限笃定地回答,“等到了地方,我就放你出来……风息?”
无人应声。
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大妖在确认位置的时刻,便再一次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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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灵质空间,我个人有两个猜测。第一,灵质空间的主人对于空间内其他人的控制程度与实力有关;第二,被收入别人的灵质空间,一定条件下是可以逃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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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点,电影里无限虽说“在灵质空间里,空间的主人就是神……你忘了在空间中我可以瞬移和控制你么?我还可以让你变成听话的傀儡”。
——但要是真没有限制条件,最后一战风息or小黑就不用打那么辛苦了。
所以个人觉得应该还是与实力有关,比如无限在领域里照样把风息按在地上摩擦;而如果实力不够,那么将敌人收入自己的空间反倒是很危险的事。
支持这个猜测的是TV16里阿根对木落仙人说的“贸然将我收入您的灵质空间,是您的失误呢”,这直接导致了后者的战败,“是不是无法分散灵体也无法恢复了?……如果再碎掉,可就魂飞魄散了”。
而根据TV13里阿根的台词,“……根据老君对空间规则的制定,他们拥有各自的引力方向”,TV15里玄离的台词,“灵质空间?单边重力?”,以及电影中最后一战里风息和小黑操纵重力打架,个人推断在灵质空间里比较好操控的应该是物理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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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点,被收入别人的灵质空间是可以逃出来的。两种情况例外,第一是实力差异过大,第二种情况是空间主人的特殊能力。
TV16里木落仙人威胁阿根,“杀了我你们就无法恢复了!”,阿根回答,“你的空间根本困不住我,何况是你死后的无主空间”。
蓝溪镇10里说的六大系技能,“锁御系”从名字上听起来就是个克制御灵系的。因此在TV21里,阿根几人被困住,他说“有这样的空间还真是方便呢……自然完整的空间才是(圆的)”。后面TV23里,阿根几人逃不出去的原因“他是锁御师……这个空间由他掌控,能带人出入这里的也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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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就是,无限是如何得出“抓错人了”的结论——电影里无限没有说话,但他接下来的台词就是“我查看过你的御灵系,和我一样同属金系”。因此个人猜测无限是探查出了对方的属性,从而排除小黑并非离岛组一员(风息洛竹木、虚淮水、天虎火、叶子土)。
何况如果可以读取记忆甚至读心的话,TV里阿根的计策都被看穿的情况,那估计就无法凭智取胜成功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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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附个人猜测的木落仙人巨灵阵工作原理:将构成生物的绝大部分物质灵(比如99%)收入自己的灵质空间,这样一来,灵质空间以外的现实世界里,只剩下1%物质灵的生物看起来就是被缩小了。
然而阿根和玄离共用同一具身体,所以这个法术将两个灵魂分别拆给了两具身体。因此玄离能在木落仙人的灵质空间中醒来,身旁还躺着树虎和小黑,单纯由生灵构成的精灵体(粉末)则不受影响。
第十章 一〇.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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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如同巨大的迷宫,黑沉泥泞、无有尽头。他跌跌撞撞地穿行其中,走了不知多远,恍然间听到微风拂过树梢的轻响、篝火燃烧时的剥啄声,还有草木清新的气息、土壤湿润的味道……这些细微的声音与气味拉扯着他,从虚无的深渊中一点一点浮上意识的海洋。
风息慢慢睁开眼睛,夜已经深了,头顶是浓密的树冠,他躺在林间松软的落叶上,身上盖着一张毯子。身畔不远,被清理出的空地上烧着篝火,无限盘膝坐在一旁:“你醒了?”
风息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只按着地面试图起身。然而之前的一场打斗早就耗尽了他最后的体力,两处贯穿的伤口又位于胸腹,稍一使力就疼痛钻心。风息起到一半便已冷汗涔涔,无限看他强撑着不肯示弱的模样,微微皱了下眉。
两枚铁片悬了起来,却又在半空中顿住了。无限犹豫了一下,终是上前将对方扶起,靠着身后的树干坐稳:“让你受伤,是我的责任,抱歉。”
“不必……是我自作自受。”
风息随口应道,抬眼却见无限平平举着一只杯子,几乎伸到他鼻子下面:“水。”
他接过喝了,几枚野果又被递到跟前,表皮擦得干干净净:“果子。”
无限的举动和反应都有些反常,但风息此刻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这些,只同样伸手接过。酸甜的果实下肚,他才觉得自己终于恢复了些许体力,抬头却见对方居然还在盯着自己,便问道:“我一共昏迷了多久?”
“一天半。”
“这是哪里?”
“牌子上写的川阳。”
“这么远……你搭车来的?”
“飞过来的。”
风息一愣,随即虚弱地笑了笑:“我记得……会馆的规定,大陆上空禁止飞行。”
无限仿佛哽了一下,再次开口时,倒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我会回去写报告的。”
“那几个偷猎者……他们杀了妖精,会受到什么惩罚?”
无限沉默了片刻:“偷猎也是很重的罪。”
“如果他们没偷猎,只是杀了妖精呢?”风息抬头望向无限,嘴角向上翘着,表情却不像在笑,“说到头来,他们不会因为伤害妖精受到任何惩罚——这就是会馆想要的平衡?”
无限毫无躲闪地迎上他的视线:“会馆有自己的处置方式。”
“真的会处置?”
“在你看来,会馆的存在只是为了给妖精提供资金?”
“当然不是。”风息一哂,“我还以为会馆的存在,是帮助人类追捕不合作的妖精呢。”
“风息,你该去会馆看一看。”无限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那里现在……是许多妖精的家。”
预料之中,他没有等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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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息斜倚在树下,开始调息疗伤。熟悉的木系灵质充盈在空气中,大妖身上巨大可怖的创口以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开始生长愈合。待他再次睁开眼睛,已是天色渐明。熹微的晨光中,有浅薄雾气在枝叶的空隙里慢慢穿行,几个半透明的灵不知何时落在他的肩头膝上,被他指尖一触,复又化为零散的光点。
“好些了么?”无限伸手按了按他的脉,“一会吃点东西。”
风息“嗯”了一声,他的伤势恢复了不少,现在确实饿得厉害。无限用一根树棍拨亮微弱的篝火,又填了几块木头进去。待到朝阳初升,有早起的鸟雀振翅飞起,路过他们头顶的时候,便有两枚铁片无声无息地飞入鸟群,掳下两只回来。
先前两人一直默认的是风息做饭,现在他重伤未愈,就换作无限打点。风息看着他操纵铁片给鸟拔毛放血,动作虽然生疏,倒也还算利落。
朝阳金红的光芒穿过树梢,一束束落在林间。风息将目光从无限身上移了开来,望着眼前葳蕤的绿色,喃喃开口:“川阳……居然有这么大的一片森林。”
“是人类种植的。”无限正将处理好的鸟用树枝穿好,闻言抬头,“退耕还林,已经几十年了。”
风息这才注意到,虽然树木的枝条已经伸往各个方向,林间的空地也已基本被矮小的灌木与杂草填满,但整体却基本成行成列。
他有些怔忡地抬起手,按住身下的树干,木系妖精对草木天生的感知顿时沿着深埋地下的交错根系铺展开来。他看见山林绵延不绝,如同山岭间的海浪;他听见长风拂过枝叶,藤蔓抽出新芽;还有无数新生的灵在草叶间跳跃打转——然而这又真的是一片人工种植的树林,却几乎抹去了所有“人类”的痕迹,竟连他都一时没有发觉。
“为什么?”
风息忽然开口发问,无限望着他的表情,道:“破坏和掠夺不能带来长久发展……我说过,现在的人类已经不一样了。”
“水土流失、耕地沙化之类……我倒是也听过一些。”风息将手掌覆于地面,一株幼小的树苗便自土壤中慢慢冒了出来,“人类自食苦果、穷则思变,和妖精又有什么关系?”
“你应该感觉得到,这片森林里的许多树,绝非几十年间可以长成。有妖精曾帮过它们——或者说,这里已经有妖精诞生。”
风息望着那株新生的小树,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我该说‘多谢’么?感谢人类的咎由自取,终于为妖精让出一隅之地?”
“自然孕育万物,并不独属于哪个种族。”无限摇头,“无论人类还是妖精,都不能妄称为自然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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