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房内外俱都是鸦雀无声,岑路在恍惚间想,这个疯子要是真在这里掐死自己,怕是也没人会知道。
他知道的,周浦深是个疯子,他对自己的执着已经达到了一种令人恐惧的状态。
试问,谁会因为年少的一句随口答应,而坚持不懈地找了五年。
又试问,谁会在失而复得之后,随意地抽身离去。
岑路已经几乎无法分辨对待这个人的感情,他只觉得自己爱他,却又恨他。
“你为什么要来!”周浦深的胸膛下压,死死地坻住了身下温热的躯体,岑路上身一丝不挂,此刻与对方接触,一股久违的温暖让他抖了抖。
“小……深……”
“哥哥,你何必惺惺作态……”男人双手掐着对方的脖子,像是在对岑路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五年前就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总会抛弃我的,总有一天“男人的目光疯狂闪动着,爱意与恨意交织,”五年前我熬过来了,这一次我也熬过来了。“
”然后呢。“男人摇了摇脑袋,露出了可以称之为遗憾的表情,”你这一次又来了,这一次,我熬不过去了。“
如果你再一次抛弃了我,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周浦深的双手越收越紧。
“小……深……”岑路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紫,他艰难坻转动眼珠,尽可能温柔地看着他:“我……死……你就……解……脱……了……”
如果一个人,这一辈子都在黑暗里从不曾见过光明,给他一束光然后再夺走,这是不是比一直让他身处黑暗更加残忍?
“这样啊。”周浦深看着岑路憋得青紫的脸色,他一只手依旧扼着岑路,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过他的眼睑,鼻梁,接着是那双自己吻过无数次的嘴唇。
他记得它的味道,柔软,清甜,那两瓣上的每一处褶皱都有叫他疯狂的触感,他喜欢在给岑路吃过巧克力之后吻他,这样他能尝到那唇瓣上残留的甜味。
他不需要phantom,有什么毒药能比岑路的唇让他更迷恋。
周浦深伸长了手臂摸到床边的军装外套,他将那把m1911摸了出来,干脆利落地上了膛。
男人温柔地抬起岑路垂在床边的右手,将那把枪不分由说地塞给了他,然后如同世间最缠绵的情人,低下头在岑路耳边说:
“我交给你,哥哥。”
他抬起那只握着枪的无力的手,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胸膛之前。男人微微松了手,让岑路得以呼吸。
岑路费力地翕动着,一边移动模糊的视线,寻找男人那张英俊的脸。
周浦深很是耐心地看着他大口呼吸,那目光既心疼又缠绵,他说:
“哥哥,我不信你不会抛下我。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用那把枪打死我,然后你跟着我下去。二,我现在掐死你,然后我用那把枪自杀。这样的话,”周浦深的眼底涌起疯狂的喜悦,”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既然活着无法在一起,那就让死亡让我们永远不分开。
岑路在发麻的指尖恢复知觉的一瞬间,便捏住了周浦深的手腕,那细腻的指尖在男人的腕间流连,另一只手上的m1911又往男人的胸膛处戳进了几分。
周浦深以为他已经做了选择,于是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任岑路动作。
他看着哥哥脖子上青紫的痕迹,觉得有些心疼。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个疯子。岑路何其无辜,在不知不觉间就被疯子缠上了,那个疯子还大言不惭地要他的命。
岑路的大拇指扣在了扳机上。
周浦深笑了笑,棱角分明的面庞此刻出奇地英俊,就连下巴上的胡渣也散发着致命的男人味。他将大拇指附上岑路的,想要与他一同扣响扳机。
岑路温柔地望着他,将唇瓣朝他凑了过去。
两人的拇指缓缓移动——
周浦深尝到了他的味道,却不是他熟悉的那份。岑路的嘴唇干裂起皮,像是野兽似的凶猛地撕咬着自己,胸口处意料的疼痛没有到来,可自己明明已经扣动了扳机。
周浦深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保险栓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合上了。
”我选三。“岑路依旧靠着他的嘴唇,周浦深能感受到他在说每一个字时唇舌的蠕动,”我选择和你,一起活下去。“
第90章 章九十 算账
银光闪闪的手枪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无人问津。
岑路既痛苦又愉悦,痛苦于久违,愉悦亦来自于久违。
身上的人如同失控了一般反复呢喃着爱意,像是怕岑路不明白似的一遍一遍地重复,岑路朝营房薄薄的天花板仰起头,只觉得泪腺被那一声声的表白刺激,止不住地流泪。
他知道的,他知道周浦深爱他。他早就知道了正在驰骋的这个人,把自己一颗湿淋淋滚烫烫的心都挖给了他。可当亲耳听到,岑路还是觉得那些甜蜜的字句都如同滚烫的岩浆一般从他的心上流淌而过,烙下深深的伤痕。
第二日孟看松来汇报前线战事时,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
他能理解情人间的小别胜新婚,可这两人闹了一整夜,自己的营房和他们的隔了七八米都能听到响动,被迫接收太多信息的孟看松今日顶着两个黑眼圈,很是害臊了敲响了周上尉的门。
门板被人捱开了一条缝。
孟看松朝面有愠色的老大讨好地笑笑:“教官,前线送战报来了。”
他敲了挺久,周上尉才很是不耐地打开房门,孟看松立即被那一片白花花的肉吓了一跳,他本来想回过头去,可又觉得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他偷偷多看了一眼。
周浦深只在腰间扎了了件白衬衫,袖子刚刚好垂落下来遮住了重点部位,孟看松瞧了一眼,觉得那衬衫有点儿眼熟。
他们当兵的自然是不会穿这种金贵衣服的,所以那衬衫……分明是岑路的。
“哦……”孟看松心领神会,男人间的小情趣,他懂,他懂。
青年的玩心不合时宜地上来了,他倾身假装越过男人铜墙铁壁似的臂膀,往暖烘烘的营房里看了一眼,接着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男人眯起了眼睛:“你找死是吧。”
“教官,”孟看松挺久没挨打了,此刻看起来衣服皮痒的欠揍模样:“您漏成这样都没关系,岑教授就一眼都不能叫人瞧见,您这醋吃得可真酸。”他大着胆子伸手搂过周浦深肌肉起伏的肩膀,上尉宽肩窄腰,四肢修长,此刻正露出健壮的腰腹大大方方地任人参观。
孟看松看间一条长长的抓痕,自男人坚硬的腹肌起,一路往下深入到衬衫遮住的地方,他咂舌,又绕到背后去看了一眼,发现男人背脊上的风景更是精彩,红红紫紫的抓痕交错纵横。
他忍不住了:“岑教授这么厉害啊。”
周浦深一只巴掌就抽在他头上:“是你该说的话吗?”
孟看松挨了揍,不怒反笑,他笑得憨憨的,是真心为周浦深高兴的模样:“哎,教官,我是真为您高兴。你说从前你为他做了这么多,岑教授也总算是用真心待你。”
“不用你说。”周浦深嘴角有笑意,可表情却还是十分之不耐烦。?“那……那你记得看邮件啊,前线来战报了。”孟看松知道自己要吃闭门羹,赶忙在人拉门之前喊。
“可别沉醉温柔乡太久!”周浦深将一切响动都关在了外面,男人一手扯开碍事的衬衫,赤条条地转身上床。立即就有人四肢并用地缠了过来,像是条八爪鱼似的牢牢地捆住他,身上带着两人混合后的旖旎气味。
周浦深底下头去吻他,湿答答黏糊糊的吻,唇舌痴缠过岑路唇上的每一寸地方,顺着他秀气的下巴直往脖颈而去。
周浦深早上已经醒来了两次,可岑路被他折腾得太厉害,一早上被人当成肉骨头似的啃也没醒过来,只是在半梦半醒间觉得脖子那一块被人咬得火辣辣地疼。
男人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在被子了动作了一会儿,岑路倏然间睁开了眼睛,他只清醒了一秒,就毫不犹豫地将满头黑发的脑袋从胸前揪起来,接着将周浦深的手从自己身上挥开。男人不依不饶,岑路一放开那只大手就又重新缠了上来,没完没了地腻歪。
“昨天浪了那么久还不够!”岑路揪着他的头发逼他跟自己对视,他端详了半晌,发现昨晚这人满眼的血光已经消失了,那双眼又重新变得黑乎乎湿哒哒的,黑白分明得像是大型犬的眼睛,正充满爱意地看着自己。
哟,清醒了,岑教授烟灰色的眼瞳中转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哥哥,”周浦深还要撒娇,偏头亲了一下他的手就要继续亲岑路的脸,“我们再来一次行不行。”
“再来一次啊,”岑路也不拒绝对方的求欢,摸着大型犬的头笑容可鞠:“憋坏了?”
周浦深在他怀里用力地点头,视线跟着岑路的指尖转来转去,像是等着喂食的狗狗。
“没事,咱们不急。”岑路安抚地摸着他的脸,“反正我每天都住在这里。”
周浦深有些失望,可他也不好强迫岑路,于是不好意思地说:“哥哥,我昨天晚上犯病了,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
男人原本忐忑不安极了,可转念一想岑路还愿意跟自己同住一屋就说明哥哥并未真的生自己的气,不免暗暗松了一口气。
岑路重新回到他身边这件事实在是冲击力太大,起初几天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靠着镇静剂才能勉强压抑着内心那些阴暗的念头,心里的那头野兽无时无刻都在叫嚣着要将这个瘦弱的男人吞吃入腹,岑路又接连不断地刺激它,周浦深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若是他昨天疯过了,真的掐死了哥哥该怎么办。
这边的心思千回百转,岑路却听不见,他伸了个懒腰,漏出那把细腰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想什么呢。”
“没……没有……”周浦深回过神来,有些心虚:“哥哥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去。”他又想到了什么,笑容有些甜蜜:“我听说哥哥来的头两天,没吃到我做的饭,还发脾气呢。”
岑路坐起来了,胸前的一片好风景随着滑落的被褥而展现出来,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枕边的人:“发脾气。”岑教授抱起了双臂,瘦削的背部两只蝴蝶骨凸了出来:“你原来知道我发脾气了啊。”
室内一时间有些沉默。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了白昼,周浦深突然觉得这不保暖的营房里热得叫他汗流浃背。
他赶忙也坐起来了,且双腿跪在岑路前面,双手放在膝盖上,男人尽可能诚恳地问他:“你生气了吗?”
周浦深悄悄地揣摩着爱人的心思,可岑路此刻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实在是猜不出来,只能老实地抢先道歉:“我错了。”
岑路点点头,双手抱臂,一副听戏的样子:“嗯,说说看,错哪儿了?”
“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周上尉冷汗直冒,他跪在伴侣面前,目光扫过岑路脖子上发黑的伤痕,一瞬间心痛得难以自抑:“我差点儿掐死你。”
“哦,这个,”岑路低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是该道歉,还有别的吗?”
“还……还有……”周浦深小心翼翼地,他原本想尽量避开这件事,可看岑路的架势是非要逼自己承认错误了。大狗狗垂头丧气地漏出后颈:“我不该抛下你。”
“我怎么记得,”岑路眯起眼睛,“昨天倒是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是我抛弃了他,还说不信我,还不如两人一起死了。”
“我不……不是这个意思……哥……”周浦深见躲不过去,两条锋利的眉毛软绵绵地搭下来,作势就要撒娇:“哥哥……”
“撒娇啊。”岑路笑容满面地摸了一下他的头,接着化掌成拳,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瘦弱的男人目露凶光,终于撕开了和平的表象,他抬脚下床,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罚跪的周浦深:
“周浦深,你说我惺惺作态,咱们今天,就好好算一下总账!”
周浦深吓得双脚发软,却又怕自己后脑勺太硬,打疼了岑路的手,他还没来得及问他疼不疼,就见岑路光着身子,连衣服也不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拽起了他的工装裤,从那层层叠叠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针管。
岑路眯着眼睛问他:“这是什么?”
周浦深的冷汗顺着脖子上的青筋往下流:“镇静剂。”
“镇静剂是吧。”岑路气得满面通红,摘掉针帽就往手臂上打:“正好,我现在挺需要镇静的。”
眼见那闪着寒光的针尖就要扎进手臂上雪白的皮肤,周浦深疯了似的从床上扑下来,两只大手死死地扼住岑路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镇静剂?嗯?”岑路的俊脸都气歪了,他推开周浦深的手,恶狠狠地将塑料针管扔在地上,光着脚丫子就要去踩。
“别!哥哥,危险!”怕那针尖扎进岑路的脚底,周浦深二话不说就将人扛了起来。
岑路吓了一条,全身的皮肤都因为气愤和羞恼涨红了:“周浦深,你他妈的放老子下来!”他一边扑腾一边破口大骂:“周浦深,你这个没心肝的,到了现在还在骗我。从前骗我说没见过,现在用phantom骗我说是镇静剂,你哥哥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信岑!”
周浦深没听他的,默默地挨了好几下,岑路瘦得还不如一杆火箭炮重,周浦深托着他的屁股,制住他两条乱蹬的腿,将人放在了床上,男人刚想抽身就被人死死了掐住了后颈,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到脸上。
岑路看着那张爱恨交加的脸,恨不得把周浦深这幅戳他心窝子的模样一拳揍歪,最好揍得他大门牙也飞出去,让这臭小子长长记性。
可那只拳头对着周浦深那张英俊如同天神的脸左笔划右比划,人安安静静地瞧着他等他打,岑路却突然有点下不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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