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梓荆去了北齐?”
“今日午时出发的。”
“你想把鉴查院交给范闲?”
“此子才华横溢,胸有韬略,来日必成大器。”
“那你还把黑骑撤出?”
“考验而已,臣相信范闲。”趟不过这片浑水,又怎么扛得住未来风雨?
“老狐狸!”庆帝笑斥,放下手中工具,朝箭尖吹了一口,似乎很满意此次的作品。“那朕就等着,看范闲,闹北齐!”
范闲在北齐多方势力中苦苦挣扎,林相不相信他,他也不怎么相信林相能信守承诺护好李承泽。为了早点赶回去见二皇子,范闲把北齐大小势力算计了个遍,可谓步步在刀剑上起舞,结果命都快搭上了就换来两条让他吐血的信息:
一,叶轻眉怀了庆帝的孩子,换言之,李承泽是他亲哥哥。
二,内库账册大笔银钱缺失案幕后的大boss是南庆二皇子。
范闲气的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豢养私兵,你怎么不上天呢李承泽!他就不该来北齐!夜里看见滕梓荆时,委屈的简直想抱着他转圈圈。
他激动着心颤抖着手打开李承泽的来信,上面就画了一个圈。
就随手画的那种,特不走心,但这并不妨碍王启年自由发挥。
“这应该是个月亮,二皇子想念小范大人了,又不好意思直说,故意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与大人猜谜玩儿呢,读书人,写个信都别具一格。‘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高达被听的一愣一愣,愈发服气王启年。
范闲也想这么理解,可他有自知之明,二皇子对他还没有到千里寄相思的地步,这几日没有他日日登门,怕是人家乐得清净啊~
“你出发前,去见过二皇子?他为何找你送信?他看起来怎么样?”
滕梓荆一五一十将京都之事告知。
“我该说你什么好?”范闲扶额,“他是中毒了,又不是傻了,你这套说辞他一个字都不会信。你们也别猜了,这封信没意思,滕梓荆,他就是嫌你烦故意支开你。”
“啊?”
范闲想了想,还是把那个圈收起来贴身放好,毕竟也是李承泽给他的第一封信。
“王启年,收拾收拾吧,我们返程就在这几天了。”
“是,大人。”
反正他也不是真的范闲,那李承泽便不算他亲哥,至于那些罪证,他迫不及待想听听当事人怎么解释呢~那张古井无波的皮囊之下究竟藏了些什么?
第十章 拾
林拱死了,林相的心也跟着去了,此前尚有仇恨撑着一口气,长公主去后,这口气也散了,一夜之间白发苍苍。
林婉儿看着父亲,这个叱咤朝堂的风云人物此时也只是个可怜的老人。
“你没有想要杀你母亲,但杀手却是我派去的,发生这样的结果,我也很意外。”
“我明白的,父亲。”
“不,你不明白,”林相慈爱的看着女儿,“婉儿,你母亲是个了不起的人,身为女儿身却心怀壮志,敢于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父亲……”她父亲和母亲向来关系不慕,她从不知道父亲对母亲有这么高的评价。想来也是,若只有怨怼,又哪里会有自己?
林相接着说,“你继承了你母亲的聪慧独立,却没有学她的心机贪婪,这很好,这么多年来,我与你母亲都对你疏于关爱,你却自己长成了一个善良的姑娘。”
长公主之死,怕是无法善了,他没有信心自己能扛过接下来的挑战,他已经不想再斗了,可他还牵挂。
“以后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喜欢什么人便大胆喜欢,人活一世,不能老介意别人的想法,我看叶家那丫头极好。”
“父亲……”林婉儿被戳中心事,羞的满脸通红。
“哈哈哈哈……”林若甫发出多日来第一次爽朗的笑声。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句话林拱走后他才明白,所幸不算太晚。
“我和那丫头聊过了,你温婉有余,决断不足,那丫头以后会帮助你的。”
她这样一个身份尴尬的人,偏又有了一段惊世骇俗的情,能获得家人认可,她感激不尽,孤身成长的委屈,不合时宜的不安,都在一个拥抱中消弭殆尽。
“你是郡主,不曾参与过纷争,以后也不会被卷进去,要好好照顾大宝。”
父亲今晚太反常了,大悲大喜之下,林婉儿也没有丧失判断力,他恋恋不舍的看着,絮絮叨叨的念着,仿佛看一眼便少一眼,少说一句便来不及。
连大宝都托付给她,“父亲你又想干什么?”她刚失去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了。
“我只想我的婉儿和大宝万事随心,平安喜乐。”
好不容易哄婉儿睡下,最后看了她一眼,林若甫决绝转身。
当刀锋从他颈间划过时,他竟是笑着的。
太子不会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太子,若不是与范闲以大宝安危做交换,连病床上那个二皇子他都不想放过,凭什么你们兄弟相争,却要我儿付出性命?凭什么我儿子死了,你们还能好好的活着?
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放过任何人,他先与范闲合作,由范闲对二皇子下毒引出杀害拱儿的真凶,他得到真相,范闲得到一个好操控的二皇子。为防范闲耍诈,他还拿滕梓荆妻儿做要挟,毕竟那可是费介的徒弟,不可不提防。
李承泽一倒,果然有人露出马脚,他像只螳螂一样,一步一步将庆帝这只黄雀引到李云睿这只自作聪明的蝉面前。等李云睿被逐出京都,就是他报复的时候了。
本来顾及婉儿他还犹豫要不要杀李云睿,他只想刺激一下太子,既然滕梓荆替他做出了决定,太子也做出了可爱的反应,那就这样吧。
鉴查院的人应该已经追到了他派出去的死士,太子啊,你准备好接招了吗?哈哈哈哈~
庆帝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生气了。
他盯着桌子上陈萍萍送来的物证,怒火中烧,李云睿,朕倒是小瞧你了!
“这是从林相派去截杀长公主车队的杀手身上搜到的,长公主死后,他们剩余几人把车队财物分了,各自逃窜,这些是长公主随身包裹里物品。”
除了一些名贵首饰,还有一幅长公主的画像,落款李承乾。
“探子回报,太子书房内有许多美人画像,”陈萍萍又从袖中抽出一幅,摆在桌上。两幅画纸张相同,笔法一致,一幅虽不画面孔,脸型身线与另一幅却是异曲同工。
“让那逆子给我滚过来!”
李承乾跪在地上,并不慌张,他其实没有他一直表现的那么懦弱。
既然阴谋都败露了,他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贵为东宫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竟打自己姑姑的主意!畜生!”
“我是畜生?那利用姑姑感情放任她搅乱朝堂为你谋利的父皇又是什么呢?”
陈萍萍早带人撤离了大殿,任这对父子清旧账。
“嚯~你知道的还挺多,我倒是小瞧你了。”大智若愚,闷声发财,不愧是他看好的继承人。庆帝怒极反笑。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哦~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二哥只是块磨刀石,父皇还是属意我的。但是现在,可能是范闲。”
“你连这个都知道?说说。”
“我说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连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这么多年,他和二哥就像两头驴被皇位这跟胡萝卜带的闷头乱窜。天下人皆羡慕皇家尊崇富贵,可天下又有几个当爹的会如此愚弄自己的亲生儿子?他真的不想再撑了,下辈子随便投个胎都不会比这过的更惨。
“你以为那范闲就是个好的吗?是,他才情过人,不贪权势也不慕富贵,哈哈哈哈哈哈哈。”每次想到那次与范闲夜会,他能觉得荒谬!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贴近了他的父皇。
“我告诉你他想要什么,”李承乾压低声线,“他呀,想要我的二哥!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哥的毒就是他下的!你以为你把他送出庆国就能摆脱他的嫌疑吗?范闲!他想要我二哥做他的禁脔,苦求无果,因爱生恨。”
庆帝大惊。
范闲一直向二皇子示好,众所周知,可就是因为他求爱求的光明磊落大大方方,反倒让人觉得他没这个意思,毕竟是两个男人。
呵~
“我已将一切修书二哥,这会儿他应该也收到了。还有啊,父皇,你有多久没看见燕小乙了?”
李承乾任庆帝将他摔到地上,头上流血了也不在乎。
“你猜你那宝贝范闲能活着回到南庆吗?”
说完又跪直,恭恭敬敬地向庆帝拜了一拜,“儿臣祝愿父皇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你不恨我?”
“恨,父皇,这朝堂内外几人不恨父皇,他们只是怕你,所以我愿父皇久久的活,活着看着你身边的人纷纷离开你,背叛你,我要你活着看着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你的控制,我要你活着看这江山变成你不想看见的样子又无能为力!我要你活着偿还你所做的恶!”
“哈哈,便是你死了,黄泉路上,也不会有故人想见你。”
鳏!寡!孤!独!
说罢,李承乾不再看庆帝,他打开房门,四下环顾,回应他的只有万籁俱寂。
太子,薨。
第十一章 拾壹
庆帝从未见过这样疯狂的太子。
尽管对他的话将信将疑,还是派陈萍萍指挥黑骑前去支援范闲,结果不等黑骑出了庆国,便遇上个活蹦乱跳的范闲。
“幸不辱命,陛下。”
陈萍萍瞧着庆帝,一脸得意,“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啊,陛下。”他也可以安心把担子交给范闲了。
庆帝将范闲左看右看,连连道好。
“那陛下,我可以回去了吧?”范若若早在路上把近来京都要闻说与了他,虽然他也曾刻意引导,可这惨烈的结局真的发生时,他还是心悸不止。愈发想念那个单薄的身影,想亲眼确认他安好。
这当然瞒不过庆帝的眼睛。
“着急?”
“臣离京多日,日思夜想京中亲友?”
“哈哈哈哈,亲友?”庆帝转了一圈,复又搭上范闲的肩膀,“那老二是亲是友啊?”
范闲坦坦荡荡对上庆帝的眼睛,“二皇子是这世上对臣最重要的人。”
“范爱卿立此大功,朕当予你奖励。”
“为陛下分忧乃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把老二给你吧?”
范闲心中一窒,“臣不解陛下何意?”
“哼!装傻!”这个掌握着帝国最高权力的男人从来都让人看不分明,他衣着随性,佝偻着身子,甚至很少发怒,却没有人不畏惧他。
好在他也不真是要追究这个问题,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范闲从大殿离开时,一身冷汗,陈萍萍同他一起离开皇宫,临别时似有话说,又只是叹了一口气,他也曾真心悦爱一人,情若能自抑的话,又怎么有这么多痴男怨女?
范闲赶过来时,费介又在给二皇子施针。
李承泽很想跟费介打个商量,别折腾了,就让他拖着这样的身体瞎过吧,无奈的是,自从谢必安发现上次被骗后就不太听从他的指挥了,只要他一表现出对治疗的抗拒,谢必安二话不说就跪地上请罪,愁死个人。
费介一针下去,李承泽手里的床单便皱成一团,要不是病久了没力气,这床单估计就直接报废了。
费介已经见怪不怪了,算起来二皇子今天表现已经不错了,第一次施针时,他简直恨不得立刻跑到北齐去问问范闲相中的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抬手准备下第二针。
范闲推门时就瞧见心上人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哪儿还有什么闲心兴师问罪啊?慌忙隔到两人中间,而二皇子趁机将自己卷入被窝,脑袋都埋进去,动作之迅速根本不像传闻中卧床多日气息奄奄的病人。
“不是,师父,你干嘛扎他啊?”范闲没错过方才一闪而过满是针孔的后腰,心疼。
李承泽有了倚仗,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使劲点。
“不是你说的要让他看上去十分病重朝不保夕吗?我就是按十分病重给他治的啊。”怎么还落埋怨了?
“其实也可以不这么重?”
“那到底是重不重啊?”师父难当,费介算是看明白了,这俩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生绝配!
谢必安糊涂了,这师徒俩唱的哪出啊?
范闲把李承泽从被子里抛出来,披上外衣,严肃了神情。
“你的毒是我下的,已经被我师父解了,你这几天还下不了床,是我师父故意用药拖着掩人耳目。”
“和我猜的差不多。”李承泽嗓子还是不舒服,多说几个字就干痒难受,接过谢必安递来的茶水,预感今日恐要长谈。
“你知道毒是我下的还与范思辙继续交好?还放过滕梓荆?”
“范思辙故事讲的好,滕梓荆是无辜的。”
在北齐见到滕梓荆时,他便猜测对方已明了一切,此时见他亲口承认,心中依然惊憾不已。
这人看着懒洋洋的,才华,机敏却属当世罕见,随便换个身份都能潇洒快意度过一生,却偏偏生在帝王家。
“我只是好奇,范闲,你兜这么大个圈子,把所有人都算计了,你到底图什么?”他久在樊笼,不相信感情,不相信直觉,只信利益纠葛和眼前的一切。范闲这部棋走的太急太险,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他到底图什么?
“再此之前,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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