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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断(近代现代)——我吃不饱

时间:2020-01-29 16:44:47  作者:我吃不饱
  “为什么?”
  顾重皱起眉:“我心里烦……”
  沈望还想逗他,但顾重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沈望知道,只有喝醉酒的顾重这么粘人,又展露出脆弱的一面。
  果然,等顾重第二天醒了,又冷冰冰地板着脸,欲盖弥彰地试探,昨天发生了什么?
  沈望道:“让我想想……”
  顾重面无表情地喝了口粥,沈望含糊道:“你昨天弄得我很痛。”
  顾重呛得满脸通红,沈望点着烟乱笑,顾重皱起眉,脾气很差地说:“你总是这样乱说话吗?”
  沈望把毛衣拉下来,给他看锁骨上的牙齿印:“你自己看嘛,你非要咬的,真的很痛,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责?”顾重咬牙切齿地不肯理他。
  沈望喜欢顾重笑时眯起的眼睛,喜欢他身上干净的皂香,喜欢他喝醉酒的糊涂样儿,连他的口是心非和坏脾气也喜欢。
  但二十四岁的沈望唯独没有意识到,他喜欢顾重。
  他欠顾重太多了。
 
 
第六章 下
  顾重低调地回了国。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走的是vip通道,一种媒体都落了空。沈望是从他接任的新闻图里知道的,他穿着黑西装,剑眉星目、宽肩窄腰,媒体戏称他是“史上最英俊、最年轻的继承者”,评论里面全是喊老公的,零星几个吃瓜群众提起沈望。
  印象里的顾重是T恤牛仔裤的大男孩,沈望很少见他穿得这么正式,原来他穿西装也这般好看。
  沈望只敢保存了一张新闻图,设为手机的壁纸,聊以安慰,却不敢打扰他。
  他只敢在夜里,偷窥他有没有换掉雏菊的头像。
  好在没有。
  他想以好点的面貌面对他。
  沈望最近戒了烟、酒,也开始按时去美容院,但戒烟戒酒比想象中得难,他出现了强烈的戒断反应。
  他开始失眠,容易焦躁,急了就会抓自己的皮肤,他的手和腿被他抓得一道道红痕。
  每次睡前,他都望着天花板,盯到眼睛发酸,但依然睡不着,他的眼皮很重,思绪却很多。
  他想起从前在孤儿院里的日子,窗外的蝉叫个不停,又热又闷,但他们房间里甚至没有电风扇。美和会跑到他的床上,问他怎么还不睡?
  他会悄悄地告诉他,他发现墙上贴着的纸老虎缺了个耳朵,美和听罢,没好气地把他的手脚塞进薄毯子里。
  让他不许捣乱,乖乖睡觉。
  可他根本睡不着,但他会乖乖地说,好。
  然后一眼睁到天亮。
  纸老虎始终笑着,但笑得很疲累了。
  但纸老虎会跟他聊天,给他讲好多好玩的事情,他听着听着,就不难受了。纸老虎告诉他,它是他一个人的朋友,是天庭派来的神兽,所以要跟他悄悄地交朋友。
  所以他也把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的秘密告诉了它,其实他对床单过敏,身上起了疹子,又痒又红。纸老虎表示了解,然后傻乎乎地笑着。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那只缺了耳朵的纸老虎,只会咧着嘴笑。
  春澜圆里的花全开了,沈望过敏得厉害,便让钟点工阿姨把院子里的花都铲了。
  但他身上还是起了不少红点,尤其是胸口那里,痒得很,又不能挠。
  他没一个月就想念酒精的味道。
  正巧Viki又硬拽着他去club,沈望再三说不去,但是Viki这次态度极为强硬:“你今晚必须来,否则你肯定要后悔终生。”
  沈望没办法,还是去了。
  他到了包厢,人没几个。
  桌上摆了几瓶洋酒,看得沈望心里痒痒,其中一个脸熟的,热情地招呼他:“小沈喝什么?我帮你点。”
  沈望说:“给我点杯果汁就成。”
  Viki颇为惊奇:“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沈望把大衣叠放在沙发上,只说:“我过敏了,不能喝酒。”
  Viki了然地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包厢里陆陆续续来了些不熟的面孔,大家也就随便聊聊,并不叫少爷小姐,就这么干坐着。
  沈望暗地里追问起Viki,为什么非要他来?
  Viki只做了个“嘘”的表情,说有惊喜。
  去年Viki送给他的“惊喜”是长得像顾重的少爷,说是惊吓其实也不为过。
  他心里没报期望,只准备12点前回去睡觉。
  等人差不多到齐了,沈望倒是有点困倦,这两日他都失眠没睡好,身体本就疲累。沈望便靠在Viki的肩头,听她和其他人说八卦,听着听着,沈望便阖上了眼睛。
  唤醒沈望的是一阵小的呼喊声。
  沈望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眼前隐隐约约有双蹭亮的尖头皮鞋,他还没看清是个怎么回事,Viki便揽着他的肩膀,小声地喊了句:“surprise!想要感谢我的话,就把你家里珍藏的那瓶酒给我带来。”
  沈望愣愣的,心说,那瓶酒被他打碎了。
  他后知后觉地猜到了“惊喜”的意思,他紧张地抬头,果然见到了顾重。
  顾重似乎刚下班的模样,西装搭在手臂上,挽起洁白的衬衫,露出蜜色的手臂,眉眼间有丝疲惫。顾重的眼神不轻不重地落在他身上,两人视线交汇了两秒钟,顾重便立刻收回了。
  Viki立刻起身,亲昵地搂上他:“你总算来了,我们可等你很久了,迟到的可要买单。”
  顾重半抱了下她,绅士地说:“这是自然,你们随便点。”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就怕我们这帮酒鬼要喝穷皇图了。”
  顾重笑着回:“那倒不错,我回去继续做我的游戏开发,让那老头自己头痛去。”
  大家爽朗地笑起来,Viki又招呼顾重到沈望的身边坐下,说是买单的坐中间。
  沈望心如乱麻,根本听不见他们说话,手心里满是汗,根本不敢看顾重,然而顾重径直走到沙发最外面,坐下后说:“我坐这里就好。”
  “也行,”Viki见包厢里安静得很,又说,“不过你和沈望也有两年没见了,真的不聊聊?”
  沈望紧紧地抓住Viki的手,心绷得很紧。
  Viki这句话问得太过尴尬,顾重沉默了许久,沈望头不敢抬,怕顾重转身就走。
  也是,他们哪有什么好聊的?
  当年分手,分得如此惨烈。
  他对顾重说过的话,还历历在目。
  那天,下着大雨,顾重临走前,紧紧地搂着他,像是生命里最后一个拥抱。
  但他却只是拍了拍顾重的背,替他捻去了大衣上的雨珠,然后说,要是以后喜欢上别人,千万别对他这么好,容易吃亏。
  当他以为顾重会沉默到底时,他听见顾重说:“我们前两个月在纽约见过了,他还差点拐跑了我的工程师。”
 
 
第七章 
  沈望不知该怎么回,露出呆滞的表情。
  倒是Viki替他出面解释:“季箫走了,他难过才去酒吧里喝的酒。”
  顾重静静地抽起烟,并不接话茬。
  包厢里静得沉默,大家欲盖弥彰地玩闹着,但都遮掩不去这屋里的尴尬。
  Viki使劲朝他使眼色,叫他去跟顾重说说话,但他手脚僵硬,估计表情也不好看。
  Viki恨铁不成钢地跑去另一边坐,把位置空给沈望。
  沈望磨着裤缝,硬着头皮坐在顾重身边,顾重这才掀起眼皮不冷不热地瞟了他眼。
  沈望只敢问:“你前两年在开发游戏?”
  “嗯。”
  “是个什么样的游戏?”
  顾重看他一眼,说:“已经胎死腹中了,不太重要。”
  “是角色扮演的吗还是……”
  沈望小心地说了个自己仅有的了解的。
  顾重抿了口酒:“你除了酒,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吧?问这个做什么。”
  沈望手指摩挲着玻璃酒杯,轻声叹道:“……看来你真的不想跟我说话。”
  但沈望又问:“你这两年过得好吗?”
  “不错。”
  “你在纽约还继续学习吗?”
  “不了。”
  沈望失落地说:“我以为你会重新去考耶鲁的。”
  顾重说:“那种东西,无所谓吧。”
  沈望抬头看他。
  不知道他说的是为他放弃耶鲁这件事情变得无所谓起来,还是说耶鲁对于他无所谓起来。不管是哪种,顾重都让他感到陌生。那个收到通知信,想笑又抿着嘴的男孩不见了。
  沈望接不上话,还想说说别的。
  长久的沉默里,顾重却突然笑了下:“你这是在找我搭讪吗?”
  沈望一怔,轻轻地应了声。
  却听到顾重说:“你想要那个工程师的微信的话,我可以给你,你不用那么拐弯抹角。”
  沈望迷茫地望着他,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等他注意到顾重嘴角的笑,他才反应出这其中的恶意来。他捏着衣角,傻傻地问:“你恨我吗?”
  顾重反问:“我不该恨你吗?”
  沈望还没习惯这样步步紧逼的顾重,只能舔了舔嘴唇,才熬出句话:“如果你恨我的话,我可以做些什么去弥补。”
  顾重摁灭了烟:“然而我根本不是恨你,不离开你的人是我,我没有资格憎恨你,我只是替两年前的我打抱不平。”
  “毕竟这是活到现在我最后悔的事情。”
  “什么?”
  “不可救药地爱过你。”
  沈望盯着他,像是没有听懂。
  “但现在不是了,沈望。”
  顾重又继续说:“我知道你跟Viki的算盘,不管是想再耍我一遍,还是如何,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彻底结束了,往后也不要再相见了。”
  沈望干巴巴地问:“我没有想耍你,我是真的……”
  沈望说不出话来。
  想了很久,才问:“说说话也不行?”
  顾重回:“不行,我有恋人了,他会担心,我不想让他没有安全感。”
  沈望望着波光粼粼的酒液,似乎做了个梦,并不真切。
  顾重适宜地接了个电话,然后便出门说话去了。沈望觉得胸口的疹子真痒,痒得他直犯恶心,胃都在抽痛,他痛得几乎蜷缩在沙发里。
  但顾重神色淡淡,像是在说极为寻常的话。
  从前顾重爱他,连发脾气都只是逗乐。
  如今他才知晓了顾重的坏脾气,若是顾重愿意骗骗他倒也好,却偏偏如此直白又尖锐。
  而他却像是卸下了盔甲,变成了手无寸铁的士卒,变得不堪一击。
  但他还是不要命地追了出去。
  他安慰自己,这不过是顾重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沈望是在停车场里找到顾重的,顾重刚坐上驾驶座,还在打电话。
  沈望拉开他的车门,快速地钻了进去。
  他浑身发抖,却咬紧牙齿,才能说出话。
  顾重一愣,皱起眉,才对电话那端说:“……我这里有点事情,等等再说。”
  顾重咔地锁上手机,恼怒地问他:“你做什么?”
  “我只想跟你再聊聊。”
  “聊什么?我刚刚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不是吗?”
  沈望不敢看他,只能低着头看脚下的地毯,问:“我想知道你的恋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哪里认识的?我见过吗?”
  顾重皱起眉:“你发什么疯?”
  “我、我……”
  他想问,我们能复合吗?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他想告诉顾重。
  然而那种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有股难以抑制的反胃,他想收紧了自己的手臂,抵住自己的胃,却下意识地抓住了顾重的衬衫,他把顾重的衬衫扯成一团乱。他下意识地埋在顾重的怀里,哭着说,老公,我好疼。
  “喂。”
  “你怎么了?”
  他却渐渐地听不到顾重的声音了。
  他的意识就像是工作许久的黑白电视,突然成了雪花屏,只有难听的“滋滋滋”声音。
  他像是掉进了个荒芜的世界里。
  只有急促的脚步声、沉重的呼吸声,还有被无限延长的呼喊,然而他的世界里,却是一片遥远的雪白。
  他甚至是讷讷地想到,他会不会死?
  他是生病了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对自己,对他人都一无所知。他总是习惯性地无知,不去深思,却没能做个幸运的愚人。
  沈望醒的时候,嘴巴很干,眼睛也很涩。
  他像是在棺材里躺了一千年,全身的筋骨都在叫嚣。沈望撑起手臂,想坐起身,却听到顾重的声音:“躺回去。”
  他眨了眨眼睛,才看清顾重。
  顾重面色不好地捏着个苹果,桌上还有把水果刀。
  沈望在顾重不善的眼神里,后知后觉地躺回了床上,顾重拿起刀,给苹果利落地削了皮。
  顾重说:“你的手机没电了,我联络不上你的经纪人。”
  沈望应了声,心里却暗自庆幸起来。
  他盯着顾重的脸,小心翼翼地说:“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顾重应了声,表示知道,又立刻皱起眉:“你晕在我的车上,我不可能不送你来医院,你不要多想。”
  沈望捏着被子,乖乖地垂下眼睛:“嗯。”顾重替他倒了杯水,沈望便捏着这杯热水,热气熏得他忍不住眼角湿润,但他欲盖弥彰地小口喝着水。
  “还有,医生说你这是戒断反应,”顾重抬眼看他,“最近在戒什么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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