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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升沉(古代架空)——落淮

时间:2020-02-04 10:18:51  作者:落淮
  姜冬沉忙回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是我,哥哥在呢。”
  仿佛得到了什么保证一般,年却升轻轻嗯了一声,紧抱着自己的一只手稍稍放松下来,蜷缩着的身子舒缓些许。良久,他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
  “阿升?”见他睁眼,姜冬沉轻声试探道。
  “嗯……”
  “你怎么了?”
  “怨灵吓唬我……”
  听了这小孩子一般地回话,姜冬沉知他并未全然醒来,说的话兴许明日也就忘了,但他还是极认真地问道:“吓唬你什么了?”
  年却升撇撇嘴,喃喃委屈道:“说你不要我了。”
  闻言,姜冬沉极无奈的一笑,安抚道:“怎么会,你别听他的。”
  年却升颇乖巧地点点头,翻了个身滚到姜冬沉怀里,吸吸鼻子,合上了眼。
  姜冬沉坦然伸手,任他像只小猫一般地黏在自己怀里。腾出一只手,穿过乌黑散乱的长发,轻轻拍着年却升的背,温声道:“睡吧。”
  小脑袋在胸口前蹭了蹭,算作点头。
  忽然间,姜冬沉思绪翻涌。
  在外人眼里,年却升似乎是个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放浪公子。纵然生于如此艰难困苦之境,也从未当自己做涸辙之鲋。依旧谈笑风生,在年家日复一日的压迫下笑得轻狂而不羁。看不到严父厌恶,弟弟嘲讽,一个人生活,不生半分奴颜和媚骨。天赋异禀,法力高深,又偏生低调,从不曾张扬。
  众人皆叹他生于逆境,福浅祚薄,却又桀骜,不肯低头向年家屈服一丝一毫。连姜冬沉的父亲都称赞过:“年家这位年却升公子,若好好教养,必成大器。但若被仇恨迷了心神,则年家必有祸从他起。”
  但姜冬沉知道,他不会的。
  或许夙遭闵凶,或许童年悲苦,但他从未想过要害任何人。
  姜冬沉对年却升早有耳闻,在鲤鱼池相遇那天姜冬沉认出那是年却升,他嘻嘻笑着问姜冬沉要不要同他一起,姜冬沉毫不犹豫答好,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姜冬沉极愿意相信他。
  相信他,会为自己简单如同一张白纸的人生,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快乐和感动。
  而他也真真实实做到了。
  姜冬沉垂眼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的年却升,他已然睡熟了,依偎着一身明月,清瘦明俊。此刻姜冬沉心里别有一番滋味,欣慰亦有,感动更甚。年却升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却始终心甘情愿张开双手用软肋拥抱自己。在别人眼里他是桀骜不驯,无坚不摧,但在姜冬沉这里,他永远是他一个人的小朋友。
  会疼,会怕,偶尔像个小孩子一般孤立无援,只等他一个人来救赎。
  会笑得很开心,会因为一点小事欢呼个不停,会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唤他哥哥。偶尔无理取闹,耍小脾气,还要死等姜冬沉这个受害者无可奈何地先让步。
  从未交过朋友,却总想着把最好的都给他。
  入梦之前,姜冬沉心道:“何其有幸。”
  年却升头一次醒的比姜冬沉早,一睁眼,一脸茫然地发现自己在姜冬沉怀里。
  “我一向是靠着墙睡的啊,莫不是昨夜我把姜冬沉当做墙了……?”
  一脸茫然地坐起来,随后又一脸茫然地发现自己正握着他的手。
  “???我到底醒了没有?”年却升又躺回去了。
  觉察到身边动静,姜冬沉缓缓睁眼,发现年却升一脸紧张地望着他,摇着他的手问道:“这……这什么情况?”
  姜冬沉忽然很想逗逗他,便学着他平日里的样子,一脸受伤道:“昨夜你还信誓旦旦的,今早你就忘了?”
  “我……我说什么了……”
  “以身相许啊。”
  年却升脸色精彩得很,一阵红一阵白,哆嗦着开口:“谁……以身相许……谁许谁…?”
  见他上钩,计谋得逞,姜冬沉一笑,温声道:“好了,没有,我骗你的。”
  穿戴完毕,用过早饭,两人一同踏上原城的长街,出发去枕梦山。
  姜冬沉又化为了女子,年却升同他商量好了,一到枕梦山,就将他化回来。
  来来往往的姑娘们向年却升拱手道:“年小公子,年小夫人,早啊。”
  年却升心情极好:“早啊姑娘们。”
  “年小公子和年小夫人要一起去看原忘姐姐雕花吗?她雕花可好看了。”原蝶笑道。
  年却升回头看了看姜冬沉,姜冬沉道:“你去吧,我在人群外面等着你,那人太多了,我不习惯。”
  年却升点点头,回以一笑:“那你等我。”便转身跟着姑娘们离去。
  到了原忘的雕花铺子前,原忘正雕着一块桃花木佩。平平常常的一小块桃木,在她削葱根一般的细指精心雕刻下渐趋生动,木面泛着隐隐的花色,仿佛下一刻就会引蝴蝶自来,群芳斗艳。
  正感叹她技艺精湛,原忘忽然抬起头:“年公子,怎么不见年夫人在侧?”
  “夫人一向喜欢安静过于热闹,正在人群外等我。”
  原忘雕完木佩,又一笔一画地在背面刻下“升沉”二字,递予年却升道:“二位初来原城,这便当做我送与你和你家夫人的一点小礼,不成敬意,还望年公子不要嫌弃。”
  年却升双手接过,道谢完又感叹道:“你们原城的姑娘,当真个个都才貌双全,实在叹服。”
  人群里响起一个声音:“我们原城主才真真是才貌双全,秀外慧中呢。原城主去年方才及笄,就已做了城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原慈?哼。
  年却升心里不屑的很,嘴上还是恭维道:“你们原城主,当真这么神通广大?”
  那个姑娘刚要答话,原蝶急忙抢道:“妹妹妹妹,可别夸别家姑娘了,年小夫人一会从背后过来,年小公子要收不了场了。”
  年却升大言不惭道:“别怕他,你尽管说!我家夫人管教松,有什么事我做主。”
  正说着,身后忽然有人扯住他的袖子:“你说什么?”
  姑娘们一下子哄笑着散开,年却升尴尬回头,赔笑道:“我…我什么都没说……”
  姜冬沉拉他到没人的地方,责怪道:“瞧那情形,我就知道你要搭讪姑娘了,我过去一看,果真是。”
  年却升不服气道:“哥哥!你什么意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昨晚你可是跟人家原城主亲亲蜜蜜郎情妾意地讲了半天话呢。”
  闻言,姜冬沉噗嗤一笑:“阿升,你不是吃醋了吧?”
  仿佛突然被戳中了什么心思,年却升神色一凛,期期艾艾道:“什么……我能吃什么醋……”
  “你啊,你无非是瞧她也唤我哥哥,心里不悦罢了。”
  还以为被看穿了。
  年却升暗松了一口气,面上还是别别扭扭,不置可否道:“哼。”
  “不过你也不必在意,你若不喜欢,我可以不让她这样叫。再说,原慈还喜欢我呢,昨天晚上钻我怀里睡觉的人好像是你吧。人家姑娘还没说什么呢,你自己倒上赶着来吃醋。”
  年却升哼道:“我可不敢让哥哥命令人家原城主,她爱怎么叫怎么叫,我可不管。”自己郁闷了一会儿,还是把手中的木佩递给姜冬沉:“原忘送你的。”
  姜冬沉接过,细细打量一番,笑赞道:“这桃花雕的跟真的似的,当真精致。她只送了木佩,还说了什么没有?”
  年却升一脚踢开路中央的小石子,漫不经心道:“说了,说祝我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话倒像是你说的。”姜冬沉毫不留情拆穿他。
  “哼。”年却升闷闷地,拉起姜冬沉道,“赶紧走吧,哥哥,咱们还要去跟你的老相好辞行呢。”
  作别了原慈,两人来到枕梦山下,年却升一挥手撤了姜冬沉的化形术,大言不惭道:“挺普通的一座山啊,原慈大惊小怪成那个样子。”说完又阴阳怪气地学了两句,“姜哥哥一路小心~姜哥哥千万保重~姜哥哥万不可睁眼~是不是啊姜哥哥?”
  姜冬沉往旁边挪了一步:“等你什么时候醋劲下去了,我再跟你讲话。”
  “别别别哥哥,你别不理我,我错了,我们要上山了,安全最要紧。”说着就去拉他的手。
  “放手,又打鬼主意。”
  “不行哥哥,咱们闭着眼又看不见,万一走散了呢。”
  姜冬沉心想,想找到我有的是办法。嘴上还是无可奈何地妥协了:“我拉你。”
  年却升满心欢喜地把手送过去,嘻嘻笑道:“就知道哥哥嘴上嫌弃我,其实心里可舍不得我了。”
  直到上了枕梦山,年却升才发现,这儿好像真的不简单。
  □□静了,安静地让人诧异。整座山都宛如一方巨大的坟墓一般,听不见任何风吹草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和隐隐的呼吸声,除此以外,再无他物。
  “这个地方,怎么一点生气都没有。”姜冬沉喃喃道。
  “是啊哥哥,诡异的很。”
  “我真想看看,这枕梦山到底是什么样子。”
  “不许睁眼!”年却升警告道。
  “自然不会的,你讲话不必太大声,这山上不过我们两人而已。”
  这时不知什么东西嗖的一声擦着年却升过去,年却升刚要讲话,姜冬沉忽然道:“阿升!你听到了没有,有女子在呼救!”
  “呼救?并没有啊。”年却升的四周仍然安静异常,他顿感诧异。
  “有的,你听,在我左手边,那声音仿佛是……那日游菊队中唱歌的一位姑娘!”
  年却升尚未答话,那东西又撞过来了,从中间直直冲过来,猛的撞开了两人的手。
  “哥哥!”年却升惊喊道,伸手抓住姜冬沉,急切问道,“你还好吗?”
  “方才是什么东西将我们撞开了?”姜冬沉语气难得慌乱,轻喘着气道。
  “不知道,但绝不是好东西,他想拆散我们,哥哥听到女子的呼救声也是。哥哥万不要相信他,原城的姑娘绝不会轻易上枕梦山的,那或许是梦境制造的幻境。”
  “好吵……”姜冬沉似没听到他这句话一般,故自喃喃道。
  “哥哥听见什么了?”
  “这都是这什么啊,哭叫,哀鸣,呼救,呻 | 吟……什么都有……啊…吵死了。”
  并非年却升不长耳朵不愿自己听,而是年却升这边实在安静得如同置身深海,除了姜冬沉的声音和偶尔几声嗖嗖跑过的不明物体,他什么都听不见。
  “阿升!”姜冬沉猛的喝道。
  “哥哥?哥哥我在这呢。”年却升正诧异姜冬沉为何突然喊他,这时姜冬沉猛的松开了他的手。
  “哥哥!”年却升险些睁开眼,摸索着去寻姜冬沉的手,奈何周遭实在太过安静,姜冬沉一松手,他就什么都听不见了,连他的脚步声都不知去向了何处。这时那只不知何物的东西直直从他右手边冲过来,年却升恍若未闻,猛地被撞开,跌倒在地,摔在了一片尖棱石子堆上。
  半条左臂划得血肉模糊,年却升愣是强忍着,不肯睁眼。
  这时他形同聋盲人,连敌人是谁都未知晓,实处劣势。年却升正飞快地思考着对策,这时忽然有人轻轻拉起他的手,将他从地上缓缓扶了起来。
  年却升轻声试探道:“哥哥?”
  “嗯。”
  “方才你去哪了,突然松手,可吓坏我了。”年却升责怪道。
  “那姑娘叫我拉她出来。”姜冬沉异常冷静,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刚才松手的并不是他一般。
  不知是不是左手划伤损坏了法印,年却升丝毫感受不到姜冬沉的灵力。
  !!!
  年却升猛然醒悟,心里咯噔一声,向身边人道:“冬沉,今日上午我送给你的杏花木佩,千万带好了。”
  身边的人未表任何异议,沉声答好。年却升更加确认这不是姜冬沉,甩开他冷声道:“你是谁。”
  那梦灵发现自己暴露,登时化作一团黑气,不过年却升并不能看见,只听得一阵婴灵发出一般毛骨悚然的叽叽咯咯的笑声,尖锐而撕裂地在他耳边嚣叫着:“你睁眼看看我,你睁眼看看我啊,嘻嘻哈哈哈哈。”
  “滚!”年却升实在受不了这尖鸣刺耳的笑声,从袖中抖出匕首,一挥刺去。
  这一刺仿佛真的刺到了什么东西,有人在他三步之内闷哼一声。年却升闻声一惊,那声音又颤抖着无奈道:“阿升,你这一下,还真是准的很。”
  年却升心脏猛得一缩,惊叫道:“哥哥?”
  “是我。”
  年却升自责至极,轻声问道:“…我伤到你哪了……要不要紧?实在抱歉,我方才……”
  “没事,我知你是无心之失。”姜冬沉安慰道。
  年却升怕自己会抑制不住睁开眼查看他的伤口,一把扯下束发的橙飘带,覆住双眼,乌发落满了双肩。他向姜冬沉问道:“哥哥,刚才你去哪了,当真吓坏我了,竟还有东西扮成你的样子。”
  “有东西扮成我,在我这里,自然也有东西扮成你的。”
  年却升沉默片刻,问道:“还要我牵着你吗?”
  “还是算了,会扯到伤口。”
  闻言,年却升一愣,忽然想到那伤口许是自己造成的,又自责起来,不再坚持。
  姜冬沉不再讲话了,年却升也十分沉默。走着走着,左臂突然一阵疼痛,年却升这才想起,先前被撞在一片尖棱石子堆上,割了无数道口子,方才猛的挥臂,许是又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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