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延与她们躲回租住的农家小院时,饼儿一把抱住了她:“大哥,饼儿好想你!”
从前天天见,朝夕相处,这两三个月来,只能见一两面,饼儿这心里很是难受。不过从第一个月的难受,到后来发现大哥不在家,唐姐姐又忙着打理事业而没空管她,她可自在多了。
唐枝便说她是脱缰的野马,为了管住她,她特意让自己的妹妹盯着这个小萝卜头。
后来她发现,也不知唐叶用了什么法子,饼儿确实安静下来,每日都按时完成宋玉延交代她练习的字画。
她问唐叶,唐叶想了想,道:“其实我也没怎么管她,毕竟我有一堆的事情要做,就等于挪了一个窝做事而已,她就忽然静下心来了。”
饼儿:“……”
她不静下心能行吗?!从前还肯陪着她玩的叶子姐姐自从在竹雕行业传出了名声,而大哥又去修海塘之后,偶尔也有竹雕爱好者找叶子姐姐买竹雕。
虽然叶子姐姐认为他们是因为自己是录方之徒,故而才“爱屋及乌”,买她的竹雕的。为了不辱没大哥的名声,叶子姐姐便更加刻苦了。即使待在宋家,也都是拿着她的竹雕雕刻,要么是练习书法,要么是对着花朵作画……每日都充实得不得了!
这种对比之下,饼儿玩闹之心也淡了下来。唐枝知道后对宋玉延道:“在宋家,你我压不住饼儿,笋儿也不行,只有小叶才能镇住她了。”
宋玉延道:“那是因为饼儿还是很倔强的,又不服输,知道自己落后于小叶,自然而然地就起了追赶她的心思……”
“那以后让她们俩多待着。”
宋玉延道:“过了年,小叶也十八了吧,大舅哥开始给她说亲了吗?”
唐枝并不是很着急,“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是字画、竹雕,而且生怕成了亲之后便不能再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所以大哥与我谈起她的婚事时,她便淡得很。嫂子还说,是因为她的兄长以及姐夫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郎君’,以至于她挑人的眼界都变高了。”
宋玉延:“……”
所以这是我过于优秀的错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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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新年后,海塘的进度也已经到了砌筑的部分了,正是从这一步开始,就需要大量的水泥。好在从去年准备开始修海塘开始,楼杲等便已经准备生产出更多的水泥来,这么大半年下来,他们生产的水泥完全能供应得上。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水泥的作用,富户们发现自己又捂不住钱包了,因为当他们围观了第一户用水泥砌出来的墙砖的人家之后,也不想让自己屈于人后,便大量订购水泥,开始他们的宅邸翻修。
可惜工匠们许多都被募集去修海塘了,剩余的工匠、木匠就成了稀缺的人力资源,别人找他们干活的工钱都高出了不少,一下子又给工匠、木匠们带来了不少的收益。
有条件的人家热闹,没条件的人家则看热闹。看见那一堵堵青灰色的墙,他们一下子觉得,这才是豪强富户的标识!
当朝廷还在吵是否要将水泥列入官方才能生产的秘密产业时,水泥早就在明州及四周的州传开来了。当然,他们普遍只知道水泥的作用,却并不清楚制作的技艺——这配方目前为止主要还是在宋玉延的手里。
唐枝也知道,因为宋玉延之前捣鼓水泥时,便在家写了不少制作的工序、粘土与石灰等的配方,她将之交给了唐枝与二十一叔,“若日后我有个好歹,这配方才能一直延续下去。”
“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作甚?!”唐枝跟二十一叔都骂了她一顿。
宋玉延倒是不忌讳这些,她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种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坦然接受,早作安排才不会有遗憾。”
唐枝和二十一叔道:“道理都懂,可是你说这话就让人很不安了。”
宋玉延只好住嘴,但是配方以及一系列的制作工序图纸等都交给了他们保管。
窑场有些窑户将工序等泄露了出去,宋玉延也不在意,她没打算垄断这个行业,自然要给他们一丝将水泥技艺传出去的机会。当然,目前有这生产能力的,也就跟她合作的那几家了。
宋玉延忙起修海塘之事后便没再怎么过问水泥的生意,倒是唐枝每月都能领到属于宋玉延的分红,她一看账本,便跟当初宋氏族人看宋氏竹纸的利润时一般神情。
今年产的棉花已经悉数卖了,有卖给楼家的,也有卖给左邻右舍的,更有卖给朝廷的,甚至还有些供不应求。另外有不少人来找她求购棉花种子……
她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最后一归纳,宋玉延的身家都可以在明州买一座三进的宅邸,再添几十亩地了!别说养一匹马,养三匹都绰绰有余!
她准备改天等宋玉延回来了,便告诉她这一好消息,再满足她购马的愿望!
与此同时,宋玉延在督工时,眼前忽然一花,她看见了工地上带着安全帽、身穿马甲的工人,以及正在运作的长臂反铲、强夯机等。
但是当她想辨别时,发现眼前还是那些熟悉的民夫们,刚才的一瞬仿佛只是她晃神下看见的幻觉。
宋玉延想了想,问了一下很久都没怎么出现的系统:“刚才的幻象是怎么一回事?”
系统问她:“什么幻象?”
宋玉延顿了一下,寻思难道系统也不知道这事?不过系统除了给她带来遮盖女儿身的外挂之外,对她的干涉几乎为零,所以它不太可能给她制造幻象。
宋玉延抬头看了一眼开始投射出灼热的光芒的太阳,道:“可能是太累了吧!”
第96章 新家
两万尺的海塘一共用了九个月才修筑好, 而后期的养护则花了三个多月, 期间台风、海浪也曾侵袭, 但是在夏秋之前便建好的那几段海塘, 无一例外地替海岸挡住了浪涛,这让各个在这儿买了田地的豪强富户看见了希望,也让范知州高兴不已。
海塘修成那一日,明州的百姓纷纷到这边围观, 他们发现即使涨潮了, 海水仍旧没有浸过这一边, 这跟以前用“楗尾”的方式筑成的海塘不一样。
还有些人爬到了海塘上面去, 看着塘边的海浪滔天,但是依旧无法撼动这海塘半分,一股豪情壮志便油然而生, 他们朝着底下的人喊道:“海浪真的上不来,明州日后不怕狂风大浪了!”
官府的人赶紧上去将他们赶下来:“这上面危险, 要是掉入了海中, 被海浪卷走了呢?”
那些人悻悻然地下去,但是回去之后便手舞足蹈地跟左邻右舍形容站在海塘上所看见的景致和心情, 引得更多的人去围观那海塘。
海塘修好了, 豪强富户们也开始挖河渠, 将水灌溉那些盐碱化的土地,只要润养个一年半载,相信这儿也能变成良田的!
豪强富户也无法自己去种田,便将这些地出租给佃农。鉴于这地在初期无法种出高产量的粮食来, 他们定的头三年的租税很低,后面的几年才会开始按照普遍的租税来收,为此也吸引了一部分无田产的人去租佃。
渐渐地,曾经的荒凉之地,慢慢地便变得有了生机与人气,而少了潮灾的侵害,这儿便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范知州上书朝廷,正好朝廷要派监察御史下来各地视察,便让监察御史顺便到海塘这边检验成果。
那监察御史回去之后便对官家说:“臣视察过明州那新修筑的海塘,在水泥的粘合之下,石块与石块之间十分牢固,即使是海浪,也难轻易将之摧毁。那宋都监说能保五年,想来不是虚话。”
官家听了十分满意,这才下定决心要让人大量生产水泥,至于方子,他也不是无赖,不会昧下宋玉延琢磨出来的东西,便以宋玉延更新了技术为名,赏赐了她五十万钱,然后将水泥的制造方法都搬到了将作监,让将作监的工匠按要求烧制水泥。
宋玉延不仅得到了赏赐,其实也获得了名声,明州及周围州府的百姓知道她的名字也不再是因为竹雕。而说起她,那也是一片夸赞之声。
也有人因为她是堰闸都监,治水、修海塘的技艺是能传承下来的,若是她收了弟子,将来岂非能继承她的衣钵?
出于这种利益的驱动,每日登门求她收自己的孩子为学徒的人数不胜数。
宋玉延虽然帮导师上过课,可她对收徒带学生真的有些有心无力。没办法,最终她只能赶紧向朝廷递上辞呈——她不当堰闸都监了,即使收了他们的孩子为徒,他们将来也无法继承她的衣钵的。
不过朝廷直接驳回了她的辞呈,还说她这么快就递辞呈,莫非是在海塘上偷工减料,又或者对自己的工程没有信心,害怕出事而受到牵连?
宋玉延本意自然不是这样的,她又努力争取了一下,官家直接回复她说:“若五年之内海塘并无大碍,便准你辞官。”
官家都发话了,宋玉延要是还请辞,那就真的是不识好歹了。加上官家也准许她接下来只需要养护海塘,不会给她安排什么重任,她也就不必担心自己会被调到别的地方督修海塘。
至于收徒之事,她还真的没什么想法。那些人见她态度坚决,宁愿辞官,也不愿收徒,慢慢地也就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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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总算是能清净一些了。”
求她收徒的人少了之后,宋家的小院也总算是能安静一些了。
饼儿也松了一口气:“可不是?他们整天来,吵得我都无法安心作画了!”
宋玉延斜睨她:“看来这一年里,你的画技精进了,让我欣赏一下你的大作?”
饼儿赶紧把自己的画拿出来给她看,宋玉延发现她确实是进步了不少,不过有些地方的用墨还是不够匀称,她都一一指了出来。
最后她道:“你才十四岁,还很年轻,也还有很多时间继续精进你的画技,继续保持。”
饼儿过滤了宋玉延的批评,只听了那夸奖的话,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便拿着这幅画去找唐叶求夸奖了。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唐枝跟宋玉延商量:“你看你总是有朋友上门拜访,又有旁人登门求你帮忙,这家里一天天的也不见清净。”
宋玉延点头:“说到底,这儿小了点,隔音也不好。”
“这些年家里的收入也变多了,我们可以换一处宅子住,阿药认为如何?”
宋玉延乐道:“我早就想换一间带大院子的宅子住了,就是担心你不准。既然娘子也有这想法的话,不若我们改天就去相看哪里有合适的宅子?还是说,我们修一座这样的宅子?”
唐枝道:“我之前拜托林叔找了几处要出售的宅子,有一处在状元坊,三进的宅子,要四十万钱;一处在崇孝坊,二进的,只需二十万钱;还有一处在郊区,也是三进的,不过因为年久失修,只需三十万钱……”
“我改天与你一同去看一下,若是满意了,我们再定下来,至于是否年久失修也没关系,正好可以翻新一下。”
宋玉延说完,眼睛骨碌一转:“娘子,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辛苦你了。”
唐枝轻笑:“辛苦什么,最辛苦的是你不是吗?瞧你都黑成什么样了!”
宋玉延摇头:“不不不,还是娘子比较辛苦,毕竟有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独守空房。”
唐枝:“……”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宋玉延:“这么说,阿药不是了?难道在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有旁人陪着不成?”
“自然没有!不过娘子不觉得,你很需要我吗?”
宋玉延牵着她的手,亲了她的嘴一下,又笑嘻嘻地道,“娘子看,你的小嘴在说,‘好久不见,我甚是想念’。这么明晃晃地勾引着我呢!”
这人平日在外,或风光霁月,或古板得跟个小老头似的,唯独在闺房之中,才会如此孟浪。这一面只有她能看见,她这心又躁动了起来,想拉着宋玉延叙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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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枝说要买宅子也不是空话,她是个行动派,没过多久便跟宋玉延寻了空隙去相看宅子。
林永明虽然是中间商,但是推荐的宅子都不是经由牙行出售的,因为由牙行介入售卖的宅邸必然要贵许多。他跟宋玉延都是老朋友了,自然不会坑她,为此还亲自带着她们去看房子。
几个地方走下来,最终宋玉延定下了郊区的那座三进的宅子。这座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也不是蛇虫鼠蚁爱筑窝的地方,之所以卖这么便宜,也是因为这是老宅子,每次下雨都漏雨水,还有些柱子都被虫子蛀空了。
唐枝还跟宅子的主人砍了一下价:“都已经不是年久失修的问题了,而是已经成危房了吧?我们买了还得花十几万钱修葺,这不划算。”
林永明也在旁边帮着说话。那屋主人被她砍价砍得颇有压力,最终以二十六万钱卖给了她们。
宋玉延还给了林永明一万钱作为他帮忙的谢礼,林永明觉得自己没帮上什么忙,不好意思收那么多,最终只收了一半。
宋玉延送走林永明,才对唐枝道:“我怎么不知道原来娘子杀价能这般厉害?”
唐枝道:“别人跟我杀价杀多了,我能防着那些买菜的人跟我杀价,自然能学他们杀价的手段。”
她又说,“剩下的这三万五千钱,可以添置一辆马车了。”
宋玉延眼前一亮,笑道:“那我设计这宅子时,给辟出一个地方来养马!”
宋玉延没打算只翻新宅子,有些地方她是肯定要重新规划的,比如房间太多,中间的庭院太大了,要有效地利用,才不算浪费。
她琢磨出设计图后,又买了不少水泥与砖瓦,这才开始动工翻修这座宅子。
传统的屋檐容易漏水,她便让人在每块砖瓦那儿都用水泥封住缝隙。至于地面,她没有用青砖、大理石,而是直接铺了一层水泥砂浆。外面的院墙则用了石块堆砌而成。
帮她修房子的木匠本来就有脾气,他们也从来都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然而想到这人是宋玉延,她设计出了海塘,对土木工程也有自己的见解——也就是说,她完全就是内行人,木匠们怼不起她,只能老老实实按照她的设计来修葺宅子。
不过等他们修完之后,发现宋玉延设计的宅邸还真的很美观大方,既有文人骚客的雅致高洁,又有衬得起这三进宅院的宏大宽敞。用宋玉延的话来说便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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