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
他的眼里只剩下这个人了。
男人忙不迭冲进了病房里头,站在单向玻璃前的身影缓缓转向自己,但是没有继续向前。
他似是在恐惧踏出这一步的后果,眼底充斥着奢望和怯懦。他的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Alpha所赋予的味道,属于自己的反而闻不太出来了。
韩信紧紧盯着李白微微抽动却欲言又止的双唇,他停在门口,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你……”
可是最后,对方却收起最真实的情绪,勉强挤出一点笑意,“你……去哪了啊……?”
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于是嘶哑的尾音倏地顿住,他如鲠在喉,潸然泪下。
对面男人看似无懈可击的脸上由震惊变成慌乱,李白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他飞快地朝自己走过来,手忙脚乱地就捧住了自己的脸,拭去泪水的指腹颤栗,小心翼翼到温柔至极。
他真的一丁点儿力都不敢用,所有的动作都是虚浮着擦过,像捧着个易碎的瓷娃娃。
李白哑然,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哭了。反应过来后,反而有些狼狈地想将头撇开。
男人终于在这个时候强硬地发力,扭回他侧开的脑袋,径直吻了上去。
他的Omega,唯一一个把自己的信息素当作依赖的人,交付真心不掺和一分虚情假意的人,是他的光。
然而自己于他而言,究竟是什么呢?是庇护,还是主宰。反正不管怎样,都没有机会成为真正的伴侣。
深吻湿润黏腻而迂回缠绵,双方都用尽了力气,仿佛四唇分离过后就会是再也不见的永别,于是至死方休。
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发起了新一轮的侵略,替换着Omega体内一日不见早已滞留不住多少的残余,沉重的安全感压迫着Omega的心脏,更像是一块黑色的密不透风的幕布,再次将他彻底裹紧,他喘不过气,也不发出挣扎的声音,于是所有人都觉得他接受了这份赐予,并且毫无怨言。
可是其实,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Omega浑身开始发软站不稳,猛一个失衡的后倾被男人及时地捞回来,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躯体相互推搡,跌跌撞撞地就一起倒在了沙发上。
李白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虽然还能保持清醒,意识却在慢慢涣散,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所以这句话,要赶在那之前说出来。
“……给我吧。”
Omega轻声道。
眼前的人错愕地看着自己。
“我很清醒,起码现在是……韩信,给我吧。”
男人闭了一下眼睛,不说话。
也许是顿悟了他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的原因。而就在这一刻,李白也明白了。
“我们之间不过是各自都在错误的时候做了错误的决定。然而事实是,谁都没有错。”
“不……不是,是我——”
“听我说完吧。”他没有理睬对方苍白无力的反驳,强硬地打断了继续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难道是真的不愿意接受你的标记么?……似乎并不是,只那一刻我不愿意,所以阴差阳错让这份标记同时成为我们两个人的负担。我不知道说什么,不过我知道已经挽回不了了。但是我还知道,现在你一定不想从我嘴里听见什么道歉相关的言论……”
男人的声音沙哑,他鼓起了莫大的勇气,音量依旧几不可闻:“错不在你,要道歉的人是我。……”
“你一定更希望听我说一声……我爱你的。”
“……”
韩信终于彻底愣住了。
我爱你这三个字,言简意赅,可谁都知道它的份量,要真心说出口有多难。比起我爱你,人们似乎更倾向于用“我喜欢你”来表达对一个人的爱意,不仅是因为容易说出口,还因为相对应要承担的责任远比“爱”少的多。
可是他跟李白之间,似乎连喜欢都没说过。而现在主动将爱说出口的人居然是对方。
太可笑了,自己在这段感情里,只敢在肉体上做主宰者,却连一句精神上的慰藉都吝啬,导致两人之间的情感变得扭曲而畸形。
原来他才是始作俑者。
“我爱你,韩信。”
李白炙热的告白,偏偏来的不是时候,男人感动,却更五味杂陈,他在为自己的愚蠢而难堪懊悔,他的心如坠冰窟,冰冷得毫无温度。
他知道将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个人,已经放弃等待自己的主动了。
不平等的天秤上,又加了沉重的一块砝码。Alpha什么都得到了,Omega的身体,Omega的心,他本该是左拥右抱的主宰者,这一刻却痛心疾首得宛如一条丧家之犬。
“对不起。”
Alpha撑红了双眼,哽咽道。
Omega摇摇头,装作轻松,轻描淡写道:“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爱你,我一直都很爱你。”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冗长的寂静如斯,割裂往昔面前伪装的幕布,霎时间,存忆中的所有美好都烟消云散了。
沉默过后,是热烈而迫切的第二波接吻,这一回,他们同样地急切,不再顾忌,双手肆意游走在对方身上,贪婪又食髓知味。
如果这一刻,能够融为一体的话,就再也不会分开了吧?
失去理智前,Omega这样想着。
Omega为期四天的发情期里,第一日是他唯一清醒的时候。
第二天凌晨,他就彻底沦陷进了渴望被Alpha奴役的世界里。
Omega变得十分脆弱,敏感异常,需要通过性事上无穷无尽的索取和Alpha事后无微不至寸步不离的照料才能获得安全感。
这四天里,隔离病房除了他们两个再也没有人进来打扰。房间被浓烈的信息素和暧昧的淫靡填满,情事能够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进行,一触即发。
过去八年来在发情期时不断压抑自己的前因,加之这是Omega被强制彻底标记后的第一个发情期的后果,一举将局势拖进不可逆转无法挽回的深渊,他宁愿被操到射不出精液而失禁,亦或是昏过去,也不愿意Alpha中途停止已经足够激烈、对他身体来说是超负荷的性事。Alpha任何细微的退缩与犹豫都会让他惊恐,无助又无力地连忙拽住对方,嘶哑嗓子,哭着哀求。
他就像是高空中丝毫不设防备的垂死之人,摇摇欲坠,草木皆兵。
Omega在沦陷中逐渐丧失自我,Alpha甚至怀疑,等到发情期结束,自己可能再也看不到以前的李白了。故而每一次做爱,都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可惜他现在就算以死谢罪,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第三天的清晨,天蒙蒙亮,好不容易将Omega哄睡了的Alpha毫无困意,反而愈发清醒。他躺在床上,怀里的人枕着自己的胸口,呼吸均匀,可蜷起的侧向Alpha的身子足以证明即使在睡觉之时,Omega匮乏安全感的状态也不会改变。
韩信觉得喘不过气,他的脑袋仿佛要炸开了一样,剧痛让他清醒无比。
终于,他小心翼翼把李白从自己身上挪开,翻身下床帮人盖好被子后,弯下腰随手抓了一件掉在地上的衣服穿上,一边走出了隔离病房。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竟然还摸出了烟与打火机。
男人靠在距离病房外最近的一扇窗户前,习惯性地把烟点了,深吸一口。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可是韩信连回头看一眼来人是谁的心情都没有,自顾继续看着窗外还未亮透的天。
“这里不能抽烟。”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韩信还是愣了一下。
他侧头,看着在自己边上停住的王昭君,迅速掐灭了烟头。
“……”
王昭君知道他现在满心愧疚,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于是主动开口继续道:“之前回了一趟家,结果没想到那晚你们就成这样了。甄姬告诉我的时候,我当时是想马上找你算账的,不过被她拦住了。”她居然意外地平静,“你确实应该感谢她说服了我,找你算账确实没什么用了。”
“……对不起。”
“道歉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王昭君看了一眼病房,“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睡着了……”韩信说话期间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紧紧绞在一起的手,不敢瞥向身边,他实在害怕看见王昭君的表情,不论是责怪怨恨还是理解释然,都只会加重他内心的愧疚和自我厌恶。
“家里那边我没办法一直瞒下去,在事情败露之前,你最好想个解决办法。”
“我知道。”
“他们确实很久没跟李白联系了,如果不是我忽悠着,真的有可能早就被发现了。”王昭君说着,眉头越皱越紧,“你们到底为什么会搞成这样?我不是仅仅怪你,就连李白,我都觉得他态度转变得很奇怪又没有必要。”指的是李白忽然不想要标记的行为。
“……姐,”沉默了良久,韩信终于开口了,“因为我们是Alpha,我们确实没法感同身受。可能对于我们来说,只要那晚他别耍这种小别扭,欣然接受标记就不会有这些后果,可是我们不是他们,永远无法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
一番话说得王昭君微微瞪大眼睛,欲言又止之下,是被说中心思后的窘迫与尴尬。
“抱歉,我确实……按着自己的想法来了。原来我一直以来都忽略了,”她忍不住叹了一声,“李白跟我们不一样。”
顿了几秒,她似是被激得有感而发了,停不下来,“我也不够关心他,如果我早点发现他生母的事……尽管我一开始就不喜欢他生母,可从始至终都以为对方仅仅是个势力的女人,没有往更深处想,连李白的平静究竟是真是假都分辨不出来……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姐姐。”
“我们谁都没有发现。”韩信缓缓道,“所以不是单单某一个人的错,你不用自责。”
“可是现在——”
王昭君还没说完,两人的对话就被匆匆赶来的裴擒虎打断了。
“韩信,”他的脸上充满担忧,“李白在找你。”
韩信的眉毛跳了一下,下一秒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过裴擒虎,径直冲回了病房。
Omega撑坐在床上,睡眼惺忪,茫然四顾,嘴里时不时喊着Alpha的名字。
当他终于发现要找的人不在这个房间里后,脸上开始乍现恐慌与不安,转眼就翻身下了床,他站不稳,他才刚从一场性事胸解脱出来没多久,就连睡着的梦境里也充满了片段的回放闪现,Omega走路跌跌撞撞地,一边提高音量,声嘶力竭的呼喊里开始染上一层哭腔。
他迎面撞上了匆匆赶回来的男人,瞬间环紧了对方的脖子,哽咽的啜泣里充满了委屈。
“对不起……我只是出去一会儿。”
Omega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四肢扒拉着缠上去,伏在Alpha的肩膀上哭到几乎喘不过气,男人按着他的脑袋,顺着滑到颈后,轻轻侧过一点,找好姿势,低头咬了下去。
被咬破的腺体开始贪婪吸收着Alpha的信息素,渴望它们填满流淌遍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大脑宛如神经麻痹一般的快感过后,Omega终于安静了。
他的头一歪,又在Alpha怀中安稳睡去了。
TBC
第四十八章 (四十八)
一月中旬的天,难得回了点温。
算起来,自从出了事后,李白家已经大半个月无人踏足了。这半个月以来,警局的封锁线一直拉起隔离着,更是给空无一人的十六楼平添了几分凶宅气息。
蓝色的宝马停在了小区大楼下,赵云左右各自瞥了两边的后视镜一眼,熟练地将车完美开进停车位。
自从诸葛亮“死而复生”后,副队长不敢开车甚至不敢坐副驾驶座的心理阴影也跟着不药而愈了,并且还是毫无征兆地就忽然复原,看不出来一丝畏惧的痕迹。故而前几日就出现了时隔大半年,再次在警局门口看见开车来上班的赵副时,不知道多少人惊掉了下巴的景象。
赵云同副驾驶座上的诸葛亮对视一眼,对方丢过来一张门禁卡,轻声道:“你先去按电梯。”说着,掩盖不住担忧的眼神,向后座瞥了过去。
李白跟韩信并肩坐着,挨得很近,他靠着对方的肩膀昏昏欲睡,直到感觉一直平缓行驶的车子骤停,才慢慢睁开眼,眨了几下,外头望向窗外。
车窗外艳阳高照,正是冬日里温度最高的正午。
“到了。”
身边的男人一开口,李白仿佛如梦初醒,挣扎着从对方怀里爬了起来。
又或者,是在机械地服从指令。
然而摇下车窗,看清楚自己所在何地后,他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果然。赵云闭了一下眼,熄火跳下车去先行离开,默契地把这烂摊子交给专业人员处理。
专业人员,专业家属和专业操碎心的。
赵云刷开其中一台电梯走进去,看见十六楼的楼层按键上贴着自家警局熟悉的禁用标签,若有所思地伸手将其撕下。
另一边,李白他们也在慢慢地向大门走来。只不过他每走几步就要顿住停上好一会儿,全身都在抗拒,表达着:他不想回家。
起码这个给他带来心理阴影的独居公寓,在他眼中已经不是家了,而是一座充满恐惧记忆的牢笼。
“我们只是回来收拾一些东西,”这个时候就需要他的Alpha在一边耐心无比地柔声安慰,“马上就离开了。”
“然后呢?”李白皱着眉头,他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就像现在没人分得清楚他究竟是清醒的还是麻木的,“然后去哪?”
韩信立刻答道:“我家。”
Omega这才像是吃了颗定心丸,脸色缓和下来,勉强恢复了平静。他默许了,自己伸出手,重重地按下了“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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